张彦礼恼道:“你才不是好人呢,黑白不分,是非不辨,坏人当好人,好人当坏人……”
郎戈大怒,持剑跳出门来:“臭小子,你敢骂我,这就要你好看!”
张彦礼冷笑道:“好男不与女斗,我来此是客,你怎么一点规矩都不懂,野丫头!”
郎戈一跺脚,就要上来动手,只听赵鹤在屋里道:“戈儿,不得无礼,快扶师傅起来!”
郎戈不敢违背师命,指着张彦礼道:“你等着,下山时再找你算帐!”
张彦礼瞪大眼睛,吐出舌头,扮个鬼脸。
郎戈气得一甩手回了屋,不到片刻,便扶着一个满头白发苍苍、形容枯槁的老人出来。
东野焜一见师傅病成这般模样,不由心酸,当即跪了下来:“徒儿叩见师傅!”
赵鹤在一张粗木椅上坐下,道:“免礼,快站起来让师傅瞧瞧你,六年不见可变了模样?”见东野焜长高了不少,英俊魁梧,叹了口气,续道:“一别六年,焜儿已长成大人了,如澄大师近来可好?焜儿你为何离开大师,到雁湖来探望为师,莫非大师仙去了么?”
东野焜道:“大师体健如昔,焜儿听小师妹说恩师有病,故专程来雁湖探望。”
赵鹤点点头:“难得你一片孝心。”
孙彪递上一份礼品,内有人参鹿茸一类补晶,是凌晓玉替他备好的。
郎戈不高兴地伸手接过:“谁稀罕!”
赵鹤又问了严仁君等姓名,叫他们坐下。
郎戈只好搬出小凳,张彦礼大模大样坐下来,口中道:“多谢姑娘。”’郎戈瞪了他一眼,回到师傅身边站着。
赵鹤叹了口气,道:“当年你和你秦师兄都是为师的宝贝徒弟,只因曾答应过如澄大师以一徒相赠,是以忍痛割爱,且莫以为师傅冷淡了你。你走后,为师又携郎戈上山……”说到这里咳嗽不已。
郎戈连忙替师傅轻轻捶背,道:“师傅,别说了,歇着吧。”一顿,对东野焜道:“你要探望师傅,这不是见到了么?可以回去了……”
赵鹤道:“休要无礼,为师还有话说!”
郎戈道:“说话伤精费神,师傅何必……”
赵鹤道:“我与焜儿六年不见,自然有话要说,你休要多嘴!”
张彦礼瞧着她一笑,满脸幸灾乐祸。
郎戈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把头扭往一边。
赵鹤道:“焜儿,你这一向在何处?”
东野焜道:“有五年徒儿在黄山,一年半前到了京师,和几位朋友住在一起。”
“你秦师兄也在京师,你们常见面么?”
“徒儿不知师兄也在京师,故尔未去拜望。”
“听说你秦师兄在京师……在京师做了当朝相爷的义子,说他受金龙令驱使,在集贤庄杀了正道英雄铁判官翁梓,为师却不敢相信,雄儿受为师教诲十多年,对他的秉性为师自然是清楚的,他怎会黑白不分去行凶作恶呢?他自幼聪慧伶俐,资质甚佳,悟性又高,是难得的练武之才,一向忠厚老实、刻苦学艺,下山才一年多,怎会突然间就变了呢?这未免太过于荒唐,江湖传言以讹传讹,为师岂能相信?至于做了相国的义子,想他本就出身官绅人家,也就不足为怪。为师本想让他创立风火刀派,以光大门户,但他现在既然成了相爷义子、为安国保民效忠朝廷、清除元奸,为师也就不急于将他招回山来,他走的也是正道,就由他去建立一番功业吧,你说是不是?”
听他如此信任秦玉雄,张彦礼和严仁君面面相觑,作声不得。本来,张彦礼来此,就为的是以身作证,揭露秦玉雄参与金龙会行凶作恶的不轨行为,铲除元奸不过是个借口罢了。
东野焜则不然,他虽有请师傅召秦师兄的意思,但此来主要为的是探视恩师。秦玉雄既不愿回雁湖,他也不想讲出真相伤了师傅的心。师傅在秦玉雄身上费尽心力,对他期望颇高,怎能让病入膏肓的老人失望呢?
赵鹤缓了口气道:“此次为师遣戈儿下山,一是想召雄儿回来,二是让戈儿打探他的行为,戈儿昨夜回到山上,说你秦师兄公务繁忙,为除元奸东奔西走,不辞辛劳,要过上十天半月才会回山探视为师。听说他行为端正,名噪京师,为师也就放心了。其实,师傅召他回山,是想托付后事,要他创建风火刀派,并将为师年来创出的新招传与他。焜儿虽不是风火门中人,但为师育你五年,传了内功心法,也算半个弟子,有些话不能不对你说,元朝气数已尽,复辟无望,焜儿你不能轻信于人,去为旧元殉葬,趁现在为时未晚,赶紧抽身,不要一误再误,你应学你秦师兄,为朝廷出力,免得百姓再受刀兵之苦,为师的话你记住了么?”
众人听得目瞪口呆,这不恰恰是颠倒了么?张、严、孙、朱四人齐把目光对着东野焜,看他怎生为自己辩解。
只听东野焜道:“徒儿谨记师傅教诲,请师傅放心,徒儿决不与元奸往来。”
赵鹤点头道:“好、好,为师这就放心了。你秦师兄雄才大略,将来光大门户全仰仗于他。以他的资质,武功已超过为师当年,再有一些历练,他必能成为武学一代宗师,为师一番心血总算没有白费。你若当年没有被为师赠与如澄大师,现在就能助你师兄一臂之力了。
好在戈儿也十分聪明,风火刀法也已学得八九分,只是心性浮躁些,未能全部领悟,但她可以去做师兄的臂膀,为建立风火刀派出力。为师一生行侠江湖,又有两个得意门徒承继衣钵,纵死无憾矣!”说着又咳嗽起来。
东野焜不忍让师傅知道真相,便道:“师傅自管放心养病,有秦师兄郎师妹承继衣钵,定能光大门户!”
赵鹤说话太多,咳完后无力再说话,便由郎戈与东野焜搀扶进屋躺下。
东野焜道:“徒儿在后排草屋过夜,在山上侍候师傅,待师傅病好些再下山,不知师傅可愿与徒儿同去京师去住?”
赵鹤道:“自古无不散的宴席,为师自知不久辞世,也不愿再到别处居停,只想在雁湖等候雄儿回来一见,了却心愿,你们五人住此不便,这就下山去吧,记住为师的话,不可助旧元为恶,要走正道,学你师兄。”
“是是,徒儿遵命!”
“好,你去吧……”
“师傅,弟子一人留山,四个伙伴先走……”
“你一人留此也不好,戈儿又是女的,再说你已不是我门中人,戈儿与你相处不便,你能不忘师傅足见你有孝心,为师甚感欣慰。你就下山去吧,今后定要改邪归正才是。”
东野焜无奈,在床前跪下,向师傅三叩头道:“师傅保重,徒儿去了,师傅养育授艺之恩,徒儿永世不忘!”
赵鹤微笑道:“好、好,孩子,你去吧。”
东野焜流出了眼泪,默默站起。
赵鹤让郎戈送他一程,郎戈很是不愿,嘟着嘴道:“他四手四脚好好的,眼睛又不瞎,何必要人相送!”嘴里这般说,人却出了门。
东野焜随后走出,又转身对着房屋行了个礼,这才恋恋不舍离开。
张彦礼估计屋中的赵鹤听不见了,对郎戈道:“都是你颠倒了是非,秦玉雄明明是个坏人,你却为他涂脂抹粉,东野兄明明是个好人,你却往他身上泼污水,我说你是个睁眼瞎!”
郎戈大怒:“臭小子,你敢骂人,姑奶奶割了你的舌头!秦师兄哪一点坏了?你们一伙才是坏人,助元奸谋反,扰民作乱!”
张彦礼道:“秦玉雄是好人?他与金龙会杀我全家,抢掠财产,我师傅被其断一臂,这就是你说的好人,你黑白不分……”
“胡说八道!你……”
“我胡说?我全家一百多口被金龙会杀绝,这血海深仇是随便说的?告诉你,我活着就是为了寻仇,你师兄秦玉雄就是我的大仇人!你帮助秦玉雄欺瞒你师傅,你有没有心肝……”
东野焜道:“张兄,郎师妹不知真情,怪不了她……”略顿,对郎戈道:“张兄家在杭州,是该地首富,金龙会以除元奸为名,杀其全家,连仆妇家丁都未能幸免,此事杭州府人知晓,并非张兄捏造。”
郎戈一听红了脸,心想他全家被杀,倒也怪可怜的,自己不该与他争执。便道:“我又不知真情,所以……”
“所以”什么,她没往下说,也不知该说什么。秦师兄当真是步入歧路,违背师训了么?
她还是不敢认定,她不相信秦师兄会自甘堕落,但东野焜等人确也不象恶人,她感到十分困惑。她本担心东野焜诬陷师兄,把师傅气死,但他却没有说半个字,也没有为自己辩解。当然,也许是有自己在师傅身边,他心虚不敢说。
只听东野又道:“师妹,我并非元奸,与元奸勾结的正好是金龙会,秦师兄深陷其中,只怕不能自拔……”
郎戈又起了疑,道:“我不信师兄会走入邪道,秦师兄聪明有才,深明事理……”
张彦礼接口道:“聪明过度,越出常轨,你不必再酸溜溜赞颂你师兄,是白是黑,以后自会分明,到时看你有什么话说!”
东野焜道:“请师妹留步,师傅就拜托给师妹了,望老人家早日康复。师妹以后若到京师,有事可到……”
张彦礼连忙插言道:“住处别告诉她,她会泄漏给金龙会,泄漏给她师兄来害人,我们第二天上路的消息不就是她泄漏的么,那秦玉雄便马上派人来堵截我们。东野兄,她只信她的秦师兄,以后只会跟在秦玉雄身后为非作歹,这种好坏都分不清的人,我们还是躲开些为好。”
郎戈大怒:“你三番两次骂我,今天不教训你,你是学不乖的……”
东野焜连忙劝阻:“师妹请回,别再计较,我们这就下山!”
郎戈气呼呼道:“下次碰上再算账,今日看在师傅面上饶了你,快滚吧!”
张彦礼冷笑一声:“今后哭的人决不是我张某,好戏在后头呢,大家等着看吧!”
他慢悠悠跨上马,冷笑着走了。
东野焜等人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