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素珍找补了碎银子与他,低声说:“放心,一定照办,凌姑娘处已派人知会。”
两人从酒楼出来,直向三山街东段赶去,出了道济门,来到秦淮河边的白家宅第。
敲了门,一个老仆伸个头出来:“找谁?”
“我要见白帮主?”
“他出门了好几天,至今未归。”说着关门。
“白姑娘呢?”
“出门去了,快走吧!”
门关上了,两人再敲也不理。
严仁君道:“不知他说的可真?”
东野焜道:“这老仆认识我,却装着不相识,只怕不是真话。这样吧,我进去瞧瞧。”
他说完,身子一晃,跃到墙内一棵树上,再从树上一跃,到了小楼楼上走廊,倾耳静听,当真没有人,他只好又越出墙外。
“走吧,没人。”他说。
两人又往三山街西段赶,边走边议论,说白氏父女出了门,八成是迎接特使,卓炜的消息不会有假,今日就该上江浦县府。
回到兴元酒楼,楼下食客已廖廖无几,鱼素珍一见他们,笑吟吟道:“二位住店么,小店后院楼上有几间上房空着……”旋即低声道:“那乡下人住西厢楼上中间那一室,那个书生走了。这乡下人自称姓刘,名敬。”
东野焜轻声道:“多谢!”
两人从帐房后的一道门进了后院,上楼来到西厢,严壮行在门外轻声道:“娄叔,小侄严仁君……”话未了,门被拉开,娄敬伸手一指,点在他膻中穴上,这一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严仁君“啊”了一声:“娄叔你……”
娄敬右手一把将他拖进屋,左手同时点向东野焜,把他也点了穴,拖将起来,让两人直僵僵立着,站在床前。
娄敬气呼呼地床上坐下,道:“好小子,这叫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我正想找你父子,想不到你却自投罗网,真是老天有眼。快说,你父现在藏匿何处?”
严仁君道:“娄叔,在集贤庄,家父与前辈相处甚笃,何以如此对待晚辈?”
“呸!亏你有脸提起过去。集贤庄三位庄主待你父子不薄,而你父子却恩将仇报……不对,你们一家本就是来卧底的,这些话多说无益,我要将你一家首级砍下,祭奠三位庄主……”
严仁君道:“砍我父子首级何用,金龙会才是屠戮集贤庄的罪魁祸首,娄叔就不找他们报仇了么?金龙会……”
“金龙会?什么金龙会,到集贤庄威逼庄主的是金龙令。娄爷此来京师,就是找那发金龙令的幕后人算帐!”
“娄叔与我父子许久不见,怎知我父子是卧底?是不是终南双剑告知娄叔的?”
娄敬诧道:“你怎么知道?”
严仁君就把如愚如澄大师在集贤庄诵经,向金龙会讨取公道的事前前后后说了详细,末了道:“因此,到集贤庄卧底的正是终南双剑,他二人见我们又逃脱此劫,才不得不改换装束,成了俗人。请娄叔想想,终南双剑在江湖上是万儿响当当的人物,怎会易装还俗呢?”
娄敬听得将信将疑,道:“他二人说易装是为了查访仇人,你说的有何凭证?”
严仁君道:“与我同来的这位东野兄,是如澄大师的师弟,他当时在场,可以作证。若娄叔还信不过,小侄可带娄叔去见如澄大师。”
娄敬指着东野焜道:“你说他是如澄大师的师弟?从年岁上看未免太年青了些,我看你编谎都不会,你说他是如澄的弟子还差不多!”略一顿,道:“终南双剑乃正道著名人物,岂会下贱到来当卧底,你是在胡说八道!”
严仁君道:“敢问娄叔,对金龙会知晓多少?终南双剑对娄叔说过没有?”
“哪来的金龙会,我只知道有金龙令。”
“娄叔逃出集贤庄后,又去了哪里?”
“去了……咦,你这不是在盘诘我么?”
“娄叔既然不知金龙会底细,就由东野兄向娄叔详介一番如何?”
东野焜道:“乐意效劳,不过说来话长,前辈让晚辈二人坐下来说如何?”
娄敬冷冷道:“如你们不是金龙令爪牙,我自当对你们客客气气,但你们却偏偏是人家的走卒,我岂能善待,就站着说吧!”
东野焜道:“我们不是金龙会的爪牙,所以就该坐着说,娄前辈也不应冤枉了我们。”
娄敬冷笑道:“终南双剑是何等人物,他们的话我怎能不信?有能耐你自己坐吧!”
东野焜一拉严仁君:“多谢前辈!”
严仁君被他一碰,顿觉一股大力从穴位上涌进,冲开了膻中穴的禁制,不禁又惊又喜,对东野焜能自己冲开穴道的功夫十分钦佩。
此时,东野焜走到桌边椅上坐下,严仁君则到墙边椅上就座。
娄敬惊得从床上跳了起来:“咦,你们竟然在这般短的时候冲开了穴道!好小子,娄爷看走眼了,这就领教领教高招!”
严仁君忙道:“娄叔,是你让我们坐下的,先听东野兄说金龙会,我们又不逃跑,娄叔又何必急于动手,须知小侄是在酒楼上见了娄叔,怕娄叔上终南双剑的当,特意找上门的。”
娄敬本要出手,听他这么说也有道理,听完后权衡一番是非真假再动手不迟。
因道:“好,听你说,谅你二人不敢逃!”
东野焜把金龙会的情形说了个大概,连夜行魔等头领也点了出来,听得娄敬目瞪口呆,不由得不信。这些内情,是编造不出来的。
他立即站起,行礼道:“在下冤屈了两位,误信终南双剑之言,请两位恕罪!”
两人慌忙起立还礼,道:“使不得,娄叔千万别折煞了小侄!”
娄敬咬牙道:“想不到终南双剑竟是这等卑劣小人!”略一顿又道:“东岳三君子与终南双剑师门关系非同一般,三君子既是金龙会总护法,终南双剑甘愿效命也就不足为奇了!”
顿了顿,续道:“愚叔受伤后潜逃至荒野,足足养了半年伤。如澄大师在集贤庄颂经之事,我是在山西听说的,待赶到集贤庄时,如澄大师和你们已离去,我们不知道你们上了京师,所以又返回了山西。直到上月有个友人从京师回来,说金龙令在京师武林中有许多传闻,这才赶来京师打听,没想进城在三山街上碰见了终南双剑,他们硬拉我上了这家酒楼叙旧。问我这一向疗伤情形,又问我来京师作甚。我自然对他们不疑,便说了来意,他们也说自己来京师也为的是报仇云云,并说严贤侄一家是内奸……唉,知人知面不知心,愚叔错怪了贤侄,还请二位原宥是幸!”
东野焜道:“终南双剑知晓前辈来京意图,必会加害前辈,不如跟晚辈回柏庐,大家共讨金龙会,为民消灾除害。”
娄敬道:“终南双剑说,下午带我去见几位朋友,大家志同道合,共同对付金龙令。”
严仁君道:“本来可以将计就计,但我等要去拦截元太子特使,只好作罢。”
娄敬道:“好,同你们去柏庐!”
东野焜见娄敬四十上下,正当盛年,为人又十分豪爽,不由生出许多好感,道:“前辈愿与我等为伍,金龙会又多一劲敌矣!”
娄敬道:“不能为集贤庄冤死的人报仇,活在世上还能见人么?走吧走吧。”
他收起衣物,提起包裹就走。
三人回到柏庐,凌晓玉等已到,大家正焦急地等着他,还以为出事了呢。
严壮行、汪青青与娄敬相见,不胜感慨,大家纷纷见礼,寒喧一番。
娄敬见有这么多老少英雄,十分高兴,只要群策群力,何愁大仇不能报。
对于终南双剑的无耻,众人无不愤恨。
凌晓玉要大家备了干粮出发,她与手下成一路,约好傍晚戊时左右在江浦县城外三四里处会齐。东野焜等人则分几路走,以免人太多,落入对方眼线。
交代完凌晓玉等人便匆匆离去,如澄、严壮行将人分作四起,东野焜、严仁君、张彦礼、张逸鹏、娄敬、冯二狗作第一路,即刻动身。
在街上冯二狗买了干粮,这才出城。
渡过江后,放马奔驰,酉时正便到了江浦县城外三四里处停下,在道旁旷地找个地方拴马,众人边吃干粮边议论。
冯二狗道:“时候还早,莫非我们在此傻等?不如先到城里去踩踩盘子。”
东野焜道:“好主意,我去吧,除了秦师兄,他们都不认识我。”
冯二狗道:“我二人去,各位在这儿等着,我们去去就回。”
张彦礼道:“没人认识我,和你们去吧。”
娄敬道:“要小心了,快去快回。”
三人跨上马,飞奔而去。
江浦县府离京师不过六十来里,又是通向皖境的要道,因此过往之人不少,城里十分热闹。此时正是该用晚膳的时候,饭馆家家客满,三人一家家去张望,不见有多少扎眼人物。
当他们来到一家叫做“万里香”的大酒楼时,却见卓炜和一些人同桌用膳,并不见金龙会的其他人。东野焜让张彦礼去请他到楼梯口来说句话,但不要露真名,只说是俞姑娘的门下。
张彦礼便走了过去,轻声道:“卓门主,请到梯口处说句话。”
卓炜奇道:“尊驾何人?”
张彦礼道:“在下飞龙堂弟子。”
卓炜立即起身,来到梯口。
东野焜道:“俞姑娘遣我等找卓堂主……”
卓炜接口道:“明白了,回去告诉俞姑娘,我等来此后还未见仁勇堂的人,他们大概天黑以后才到,我就住在酒楼后院的东厢上房,上楼后第一间就是。不过你们千万谨慎,莫被人家发现了。”说完便回到饭桌上去。
三人遂下楼,出城回到严仁君等守候处,把卓炜的话说了,大家都奇怪秦玉雄等人为何没有来,莫非为了隐密踪迹,夜里来么?”
此刻道上远远来了十几骑,张彦礼便到路边等候,不一会便看清是凌晓玉等人,便挥手示意,片刻后凌晓玉停在他身旁。
东野焜等人纷纷从藏身的树后走出,把城中情形说了一遍,这使凌晓玉感到十分诧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