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涛将他引到客室,说正要去雅庐以禀报收编京师小帮派进展情形。
秦玉雄命他将周涌、方玉豹找来,把昨夜的事说了,并委周涛为副堂主,周涌、方玉豹任正副总管。
周涛等闻言惊得目瞪口呆,对自己升职似乎并不兴奋,他们心里都在想,要是青衫客、凌晓玉何时找上了金刚门,这岂不是太糟糕!
议事间,五花老尼衍空、幽冥三凶幸存的老二余沛找上门来,众人又分别见礼。
五花老尼衍空一直在护卫堂,很少露面,她大约五十七八岁,虽着僧装,却是满脸妖气,让人看着别扭。
余沛则盛气凌人,目无余子。两人要住金刚门,使周涛等心里叫苦。
天黑时,秦玉雄又被召到相府,进门时正好碰到白艳红、白远昌父女和于铁勇陪着元太子副使陈智出门,彼此客客气气打了招呼。
白艳红和白远昌陪庄主和副使上了马车,将于、陈送至伏虎帮总舵,方才回到家中。
客室里,父女相对而坐。
白艳红道:“爹,司徒大总管和陈副使、于庄主说了些什么?也不告诉我们。”
白远昌道:“有些机密,非我等该知。”
“既要我们效力卖命,就不该瞒着我们。”
“休得这般说,你我是旧元臣民……”
“爹,现在是大明天下,元朝已亡,我们该是大明的子民才对,杜甫诗云:‘王侯第宅皆新主,文武衣冠异昔时’,爹,这是无可奈何的事,若想倒转乾坤,岂不违反天意?”
白远昌叹了口气:“为父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你要爹爹成个不忠不义的人么?”
“爹,就算举事成功,胡相爷是做旧元的功臣呢,还是我们做相爷新立国号中的臣民?
相爷会到大漠恭迎太子到京称帝么?如果相爷新立国号南面称孤,那时我们又该如何?”
“那是以后的事,非爹爹能知。”
“其实爹爹心中有数,胡相爷在当朝为百官之首尚且不顺心,还要觊觎帝位,若举事成功,岂能把帝位拱手送人?到时过河拆桥反目成仇,遭殃的可是我们,京师哪有我们存身之地,爹,明知结果如此,何必为他卖命呢?”
白远昌紧皱浓眉,道:“这些话不可挂在嘴边,以免遭祸。爹是旧元部将,只能听令行事,明知事不可为而为,心忠而已!”
白艳红道:“女儿生于元末,长于大明立国之际,对旧朝毫无所知,况天下大局已定,又何必抱残守缺,固步自封……”’
白元昌恼道:“你爹是前朝部将,你是爹的女儿,自然也是前朝臣民,当忠于前朝!”
“爹,女儿这点年岁,莫非也要为前朝殉葬么?从青城山学艺归来,未有过一天舒心日子,为刺探朝中机密,女儿忍辱去相府充歌姬,逢迎讨好权贵……”
白远昌本来有了火气,但她如此一说,心便软了,道:“你不用再说了,你的苦楚爹岂能不知?但你是为故国效力……”
白艳红不想听爹爹救国报国的宏论,道:“爹,听女儿把话说完。女儿年幼,不知世事,但也看出胡相爷的心机,他不过是利用我们而已,当然,我们也是利用他,但不管谁利用谁,一切努力都是徒劳。因此我们该早日脱出这是非之地,去过平民百姓的生活……”
“艳红,不必再说……”
“爹,你该为女儿想一想,终日里提心吊胆、鬼鬼祟祟,这样的日子又怎么过……”
“谁让你生在前朝部将家中,这是命中注定,国家已亡,哪里还有家?”
“爹,旧元已成过去,大明正兴,天下子民要的是平和安定,谁愿再陷战祸之中……”
“艳红,你对故国不忠,就是对爹爹不孝,你莫非要成为一个不忠不孝之人?”
白艳红泪水泉涌,站起来往楼上去,爹爹的固执使她伤心已极。她不明白,一个新朝代已经建立,为何还要念念不忘旧,甚至不惜陷民于水火之中,再来一场你死我活的争斗,而在这场争斗牛决无获胜的希望,只是驱使成千上万的人去冤死罢了,这道理爹爹是明白了,可为什么还要心甘情愿去赴死呢?非但如此,还把自己的女儿也要拉着去殉葬……
泪水流尽,纷乱的思绪渐渐止息下来,她告诉自己,决不做前朝的殉葬品!
夜晚,她关好门窗,熄了烛火,和衣而卧。
将至二更,她换上衣裤,从楼上跃下,越墙而出,从房顶屋脊上穿行,直奔虎威镖局。
不多一会,她已到了镖局第三进院子。
楼上楼下的房间,几乎还都亮着灯火。
“哪位?”东野焜开门而出。
白艳红心想,好灵的耳朵,我双脚才沾地,他就知道了,真不知他功力有多深。
“是我!”她张口答应。
“啊哟,是白姑娘,得罪得罪!”
随着话声,楼上楼下都有人出来,见是白艳红,一个个忙打招呼,然后各提凳子到天井里安置,请白艳红坐下。
侯四姑又忙着去二进院子叫人,片刻后大家都来齐,使白艳红有些不好意思。
“惊动了各位,于心不安,来此只为知会各位小心,慕容石等老魔头不知又定下了什么计谋,要复仇山庄高手听候他们调遣,但我与爹爹却无法探知内情,实在是对不住大家。”
如澄道:“女施主来得正巧,三更时大家欲去相府,寻找相爷谋反凭证,有些事正好向施主请教,相府内可是有个叫‘养心斋’的地方,施主去过与否?”
白艳红道:“听说过的,不过晚辈却未曾去过,那是相爷闭门静思的地方,每逢朝中疑难事或是操劳过甚,相爷就要去‘养心斋’养息或静息,避不见客。怎么,那里有古怪么?”
如澄道:“原来如此,施主这一解说,老衲就放心了,相府内果有个养心斋。据报,相爷的机密就藏在那儿。”
白艳红道:“这极有可能,‘养心斋’在府内东北角上,那儿有围墙围着,自成天地,相爷既然去那儿静思朝中大事,收藏些机密书信也不足为奇。但据晚辈所知,相爷多半在书房里处置政务,恐怕也留有机密,不能放过。”
严壮行道:“姑娘此言有理,我们应兵分两路,凌姑娘马上就到,再作商议。”
雷霄道:“两处兼顾,万无一失。”
正说着,房头上接连跃下十几个人来,是凌晓玉、宣如玉、四星女、四星卫、羊操、风尘二怪,大家又分别见礼。
如澄说了白艳红兵分两路的主意,凌晓玉想了想道:“周熊副主事知晓相爷将机密藏于‘养心斋’那是他从别人口中探知的,白姑娘在相府住过,比外间人更熟个中情形,兵分两路的主意不错。但书房上次已去过,人不须多,‘养心斋’既是机密重地,恐有高手护卫,可多去几人,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东野焜心细,道:“白姑娘所说相府调遣复仇山庄高手一事,定是有了什么谋划,我们恐怕不能等闲视之,应仔细斟酌。”
凌晓玉询问了白艳红后道:“彼等调集高手,不外两种图谋。一是准备近日举事,二是再设个圈套,引我们上钩,好一鼓歼之。因此今夜前往相府,要多加小心。
无情刀娄敬道:“今夜我们是倾巢而出,不怕他们调集人手,最好是在今夜就获得凭证,纵有千难万险也置之不顾。因此在下以为,担负卫护之责的要拼死将对方阻住,担负室内搜索的,不管外间如何,务必不要心慌意乱,要细心查找,直到找着了谋反凭证为止。因为今夜无疑会打草惊蛇,再去就不知其将机密藏到何处,那就搜查无门了。”
如澄道:“施主说得极是,今夜若不成功,只怕再无指望,事不宜迟,分好人手就走。
请冯施主、如愚师弟、娄施主、三娘、四姑、逸鹏、皮施主师徒、郎施主一共九人前往书房,其余人则去‘养心斋’,按原议分头行事,各位以为当否?”
众人并无异议,准备动身。
白艳红道:“我也去,给各位带路。”
凌晓玉道:“不妥,今夜极有可能大动干戈,白姑娘不能泄露身份。”
雷霄道:“说得是,白姑娘请回吧。”
众人都说她不能去,白艳红只好回家。
如澄又道:“不论谁先得手,都要尽快知会,马上撤出,若情势险恶,无法得手,请各位接到号令后撤出,不可恋战!”
此时已近二更末,众人分批出动。
不到顿饭功夫,已达相府。
冯二狗等八人直往书房方向,其余人分批直奔东北角,从相邻房顶上悄悄接近。
第一拨十四人,由东野焜、雷霄、严壮行、严仁君担任护卫,吴小东和凌晓玉、宣如玉、四星女、张劲风、张劲竹、田毅刚进屋搜索。第二拨是羊操、四星卫、风尘二怪,他们停在院墙外伺机而动。第三拨由如澄、杨忍率领,潜伏在另一个方向,以接应众人。
东野焜等人伏在邻家屋顶上,朝黑洞洞的相府内张望,依稀看出靠东北角上有一座用围墙隔起来的小院,也不知是不是养心斋。这座小院与相府中其他房舍相距二三十丈,独处一隅,除巡逻的兵丁经过小院前外,似乎并无专人看守。若说他是胡相爷隐藏机密的重地,就不该如此粗心大意。因此,极有可能是设有暗桩,而且是护院高手,不是一般兵卒。
东野焜把想法对凌晓玉说了,凌晓玉也以为然,商定东野焜先入内查探。他纵身一跃,到了大院墙上,此处离小院还有七八丈远,便跃到墙内一株树上,仔细朝小院端详。
小院内只有一幢平房,黑沉沉并无灯火。
他再展身一跃,轻如飞鸟,落在紧靠小院围墙的一株树上,居高临下,看得更清楚。只见一进院门,有条灰白小径直通小屋台阶,小径两边是草地,砌有两个长方形花坛,花坛边沿置放着一盆盆花卉,别的再无其陈设。他从树上掠到门口,见是两扇黑漆大门,门上有锁,门坊上有块横匾,上书“养心斋”,心中不禁窃喜,这里幽静安宁,看来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