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士元微笑道:“凌长老!恐怕抽不出空,我昨天交代给你的任务,立刻就要办,这些私务恐怕得搁置一下!”
凌恽一怔道:“属下不敢以私废公,但请帮主赐假一天!”
俞士元摇头道:“不行!帮中的子弟我认识得不多,这件事非你去办不可,不过伴送法净大师回家的事我倒可以代劳!”
凌恽双手一拱道:“那就多谢帮主了,属下口齿笨拙,此来是奉家婶之命,说服八弟还俗的,照他的决心看来,这个任务恐怕很难达成,如果帮主以绝顶才智、生花妙舌,说的顽石点头,玉成此事,属下感铭心腑……”
俞士元笑道:“生花妙舌,顽石点头,是把人劝向佛门的,现在要我把人从佛门中拉出来,这一个典故恐怕用不上!”
凌恽低头道:“属下才疏学浅,怎敢与帮主相与……”
俞士元摆摆手道:“你的事我总尽力就是了,不过一个人的决心是很难动摇的,万一不行,你可别怪我,现在你办事去吧!”
凌恽答应了一声,率领战下群丐,屈膝告退,俞士元只是点点头,虚挥了一下手,叫他们离去了!
穷神凌恽本身的武功在江湖上首屈一指,在丐帮中的身份地位也仅次于掌门,可是对小他几十岁的俞士元却必恭必敬,这就使人对俞士元的看法另作估计了!
这绝不是职分主属的关系,俞士元虽是掌门之尊,接任不过两三年,凌恽却是丐帮中的元老了,以情理言,即使是新君登基,对前朝老臣,也要客气三分,岂有如此托大的,那一定是这小伙子确有过人之处!
从这一想,俞土元先前日中无人的傲态就有解释了,穷神凌恽的武林身份不逊于各家的掌门人,而他对俞士元如此恭顺,则其他人又怎能在这年青人的眼中!
俞士元从各人投来眼光中,明白大家的意思,笑笑道:“各位不要误会,在下对凌长老架子十足,那是有原因的!”
少林悟缘大师道:“老衲与崔故帮主交往时,凌长老也在场,崔帮主对他倒是相当客气,俞帮主一改旧例,可得见告否?”
俞士元笑笑道:“说穿了很简单,在下年纪太轻,膺任重寄,唯盛会不行,故而私下与几位长老议定,故作姿态,不过藉以立威而已!”
法净道:“贫衲对六哥知之甚深,他为人刚武不屈,如果俞帮主没有令他折服之处,很难使他如此恭顺!” 。
俞土元哈哈大笑道:“在下只是凭着一张利嘴说得他服而已!”
悟缘道:“俞施主用什么大道理降服贵帮群老的呢?”
俞士元笑道:“在下只是说吾辈既以乞讨为生,就得像个样子,否则徒披破衣,就成了欺人的幌子,要像个乞儿,就不能任意使性,要平服傲性,就得从他们长老做个榜样,这样他们就乖乖地听话了!”
法元大师一叹道:“俞帮主才具超凡,简单的几句话,就使得贵帮群豪摄伏无言,据老衲所知,贵帮九位长老,个个都是……”
说到这儿,他警觉地住了,俞士元道:“大师但说无妨,在下知道他们都是出了名的难缠家伙,没一个是好脾气的,所以在下用这个方法,也是磨磨他们的火气!”
法元见他说出来了,才笑道:“俞帮主雄才大略,辩才如演,难怪凌长老听见帮主肯代为劝说敝师弟,会如此高兴了,老衲倒是希望俞帮主能把敝弟说得还俗,因为老衲深知敝师弟心性,此刻实非入门学佛之时!”
悟缘道:“贫衲听法净师兄几句禅机,深觉他悟解之澈,尤在一般得道高僧之上,如能假以时日,必可为吾门大放异采,大师何以反盼他还俗呢?”
法元微微一笑道:“佛理之奥,不在言中!”
俞士元鼓掌道:“大师此话才是佛门真诵,口若悬河,满口禅机,不过是人间之僧,如果真正悟透了,应该不着一字!”
悟缘愧然道:“承教!承教,老衲皈佛数十载,完全人歧途,岂仅不如法元大师,连俞帮主也相去远甚!”
法净不服气道:“俞帮主辩才无限,贫衲深自钦折,只是帮主明于教人,昧于责己……”
俞士元微笑道:“大师可是怪在下傲性太重!”
法净因为他公开要说服自己还俗,心中很不服气,存心跟他抬扛道:“此其一也,帮主既然令贵帮门下诸老磨尽火气,何以本身不略加收敛,帮主为丐帮之尊,何以身着华衣不为门下作个表率呢?”
俞士元微笑道:“这可以套一句佛家的解释,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在下身为帮主,既然要教门下格守本分,就必须要有个恶人来磨磨他们,这个恶人自然是我自己担任最适当,再说除了我这个帮主外,别人的身份也不足以压住他们,大师以为然否?”
法净道:“帮主在门下前如此,对别人又何必装做呢?”
俞士元一笑道:“做什么就得像什么,如果我只在丐帮中拿架子,对外人过份客气,一看就知道是假的,那反而会误了事,再说我如果只对内神气,对外客气,帮中弟子对我的威信就得打个折扣,无威则法不行,我身为帮主,必须人前如此,人后亦此,才能言出令行!”
法净无以为对,俞士元又道:“本来这次竞技,我可以不参加,可是我身膺重任,没有一点表现,怎能使门下信服,不得而已,只好从各位手里,暂借一次魁首来装装门面了!”
法净顿了一顿才道:“帮主身着华衣,又是什么理由呢?”
俞士元道:“丐帮的那件破衣,与大师那件袈裟一样,不是表示身份而是表示决心的,在下虽受任为帮主,心里却不想去讨饭,就不必自欺欺人,披上来骗人!”
法净微怒道:“帮主是说贫衲出家的意志不诚!”
俞士元一笑道:“大师扪心自问,如果真是为看破世情,皈依佛法而出家,自然可以穿得,否则就不如脱下来!”
法净低头不语,这时小沙弥过来禀报说酒筵已备妥,请大家入席,俞士元笑笑拱手道:
“华筵敬辞,在下说句老实话,从小到现在,无肉不饱,非荤难餐,才养来这身蛮力,贵派为佛门弟子,茹素非我所餐,还是容在下到别处去自求方便吧!”
法元大师道:“筵席设在客舍中,分荤素两种,今日所宴群豪,因非为佛门信士,故而另延疱丁……”
俞士元拱拱手道:”大可不必!山门之内,俱是佛士,唐突佛祖,于心难安,此虽武林之会,非同寻常道场,然在下幸夺魁元,此筵为余而设,在下不敢造孽!”
说着道告罪,拖着俞光就走,到了门口又道:“法净大师何时启程?请予为示告?”
法净脱下袈裟道:“说走就走,尘缘如未了,何颜留居山门,等我重回此山时,就再也不下去!”
俞士元哈哈一笑道:“痛快!痛快,也许阁下再也不会回来了!”
法净默然不语,低头跟在后面走出山门,把一殿的人留在那儿发怔,法元轻叹一声道:
“他虽然傲,却傲得有道理,适才那一顿抢白,令老衲也愧颜无地,大会魁首走了,这场庆功筵只好作罢,各位自寻方便,恕敝派不再招待了!”
说完低头合什送客,将留下来的群豪默默送出了山门。
悟缘追到山下,却见俞士元已经坐在一家酒店,跟南彪各据一席,法净已穿上了一件俗袍,低头跟小厮俞光默然相对!
群雄中有几个也进了那家酒店,却坐在别处,大概俞士元没有招呼他们,大家也不好意思凑上去!
悟缘老着脸皮,走上去合什道:“俞帮主可能容老衲插一席否?”
俞士元淡淡一笑道:“大师不怕荤腥,自管坐下不妨!”
悟缘道:“老衲从听俞大侠适才一顿棒喝后,虽不敢说澈然大悟,但至少不会那样矫揉做作了!”
俞士元笑道:“既然如此,大师来一块薰鸡如何,这家酒馆的厨司听说是祖上当过御内供奉,手艺颇为高明!”
说着挟了一块鸡要敬他,悟缘连忙推辞道:“这是万不敢当,大侠请自便吧!”
俞士元不过做做样,并非真的要逼他动荤,因此笑道:“大师还是口悟心不悟,出家人只有一个济颠和尚深得佛中三味,酒肉穿肠过,佛在心头坐,修口何如修心!”
悟缘大师笑了一声道:“颠师以罗汉之身游戏人间,贫衲何敢与之齐论,至于贫衲不敢动荤,倒不是怕坠了口舌,而实在是为了这付肠胃吃茹素,已成了习惯,油腻荤,怕肚子受不了!”
俞士元哈哈一笑道:“大师口才辩给也不差,在下倒是词穷了,既是如此,大师请自便,我们可不客气了!”
说说与南彪呼吆猜拳,大吃大喝起来。
悟缘忍了半天,才道:“俞大侠,老衲不敢打扰二位酒兴,但有一句话,闷在心里,竟如骨梗在喉,不问实在难安!”
俞士元放下酒杯道:“大师有何见教?”
悟缘大师顿了一顿道:“贵帮前故帮主崔大侠死于非命,究竟是怎么回事?”
俞士元目中精光毕现,突然反问道:“大师为什么问下这个?”
悟缘道:“老衲与崔大侠系生前故交,故人仙逝,贫衲于心实在难安,故而问问清楚,看能否有可效力之处!”
俞土元脸色忽沉道:“崔帮主是被人用重器击死的!”
悟缘为之一震,俞士元又道:“在下今日参加竞技大会,主要也是为了追究杀死崔帮主的正凶,照凶杀的现场判断,凶手也是个大力士!”
悟缘诧声问道:“何以见得呢?”
俞土元道:“因为崔帮主本身也是个大力士,除了今日与会的几位大力士之外,谁也无法用那种手段杀死他!”
俞士元的那番话,使得南彪与悟缘都讶然失色。
南彪首先问的:“俞大侠以为杀死崔帮主是我们中的一个吗?”
俞士元点点头道:“可以这么说,因为这是崔帮主自己留下的线索!”
悟缘忙问道:“什么线索?”
俞土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