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位姊姊不要担心。后有人来,说在途中见有两次流星,一东一西飞扬空中。一处似由这里发出,知我从无此物,还在奇怪,到后和我一说,这才想起方才风力太大,小峰一面和芳兰谷一带地势最低,又有大片山峰挡住,再被逆风一吹,怎能看见?果然不多一会便见二姊明珠放光,连人影都能看出,三姊也将宝珠取出,引其前来。后见珠光忽隐,忽然想起光华太亮,万一贼党由附近山上经过,岂不引鬼入室?才请收起,并请陈二兄等三位迎上前去,三面埋伏瞭望,以防万一。前面二位兄姊此时不见寻到,也许因为二位姊姊不曾去往约会之地,虽发信号、明珠,人却不见,生了疑心,初来地理不熟,难免走慢一点。我想他们就是绕路掩来,未与陈兄等遇上,也快来了。三妹不信,不妨出林一看,喊上两声必有回音,放心好了。”
二人闻言心中略宽。因未听到小妹、阮莲语声,还不敢冒失走进。听完,阮菡拉住江明,刚把手一摇,令其稍停,等二女有无回答,相机进退,随听阮莲答道:“我料也是如此。我这位姊姊,姊弟二人虽然骨肉情厚,但知李兄侠肠高义,焉有不信之理?她这面容愁苦,想是药性发作,并非因为方才所说。家姊珠光连人都已看见,我又取珠对照,断无不来之理。就是人地生疏,事出意外,也耽搁不了多少时候。再等一会不来,我再出去喊她吧。”随听小妹呻吟说道:“我想贼党如此厉害,人数又多,就是主人本领高强,二位妹子和舍弟也能应付一二,将其打败,可是一有漏网,贼党人多,必来寻仇。我们已对不起李兄了。主人隐居在这样好的名山福地,自耕自食,远隔尘世,何等安乐自在!再为我们从此多事,越发使我同心不安。我并没有不放心,他二人也许已来林外,想要窥探明白才行走进,转眼必到,三妹不要去吧。”
二人在外,先听阮莲答话,心方一喜,后来听出小妹竟似受了重伤,难怪不曾迎来,全都大惊。勉强听完,江明首先情急,急喊一声“姊姊”,当先赶进,阮菡也忙跟在后面。刚到前面花林深处,便见林中心现出两亩许方圆一片空地。左首一幢竹楼,上下两间,门窗洞启,看去形似一座双层凉亭。楼前花松环列,并有一片池塘与溪流相通,内种荷花。花树下面放着几件石凳、石桌和竹榻等用具,石上还有茶炉、酒杯等物事。楼旁两株大花树下,用厚布结成一条悬床,上设枕褥,小妹卧在其上,离地三四尺,身上盖有一条薄被,看去十分温软舒适。前面花枝上还吊着两盏明灯,灯光花影之下,照见小妹面容微微有点浮肿,秀眉紧皱,似颇痛苦,语声微弱,呼吸不匀,有被盖住,也看不出伤在何处,瞥见二人赶到,似甚惊喜,只喊得一声“二妹、明弟”便喘不上气来。阮莲坐在床前竹椅之上,似未受伤。对面一张竹榻,上卧一个中等身材的少年,刚刚坐起,身上被头还未全去,仿佛有病神气。
江明、阮菡见状全都愁急,一同赶过,刚喊了一声“姊姊”,小妹一面回应,头对阮莲一点。阮莲已早起立,连忙拦道:“姊姊、明弟不必惊疑,大姊并未受伤,乃是因祸得福。初到时我大粗心,把主人费了好几年心力才得到的灵药平空糟掉,如非机缘凑巧,更要叫我羞死,那才对不起人呢。先和李六哥见面,再说经过吧。”说时,那姓李的少年也自起立,走了过来。二人见他身材不高,貌相却极英俊,辞色谦和,由阮莲分别引见。因主人也是刚刚服药,药性快要发作,须有半夜痛苦,先备好的软床悬榻已被小妹初来时占去,主人执意相让,自卧竹榻,正等药性发作,见有外客,起来招呼。楼中还有一个随同照料的矮子,原在准备酒食,也忙赶出,一同强劝主人安卧,方始互谈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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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六回 无计托微波 一往痴情投大药 孤身悬绝壁 千重彩雾涌明珠
原来江小妹同了阮莲,一半是因龙九公行时再三叮嘱,不问途中如何艰难危险、有无事故,必须照着路单地图而行,不可改变;一半是见江明、阮菡近日形迹亲密,似已发生情爱,均想成就这段好姻缘,故意避开,另走一路,好使二人亲近一点,以为异日求婚之计。以为山径崎岖,只隔一条长岭,翻越过去,走不多远便可寻见原路。过岭一看,才知中间阻隔甚多,明见原路相隔不远,就在前面,等人赶到,不是绝壑前横,无法飞渡,便是中隔危峰峭壁,难于攀援。想由来路绕回,一则太远,又恐二人先到,久候不至,心焦惊疑,只得随地绕越,一路查看形势,上下攀援,相机前进,于是越绕越远。费了许多心力,好容易才绕到正路,仔细一看,离开先前去往岭南的岔道只两三里,二女想起好笑。
小妹见阮莲性情比乃姊还要聪明温婉,连说“难姊难妹”,赞不绝口。阮氏姊妹本对小妹姊弟爱重,亲同骨肉,无话不谈。小妹看出阮莲和自己一样心思,正想设词探询乃姊对于兄弟背后言论,托她作合,忽然瞥见左侧面一条幽谷之中彩光隐隐,映着斜阳,奇丽夺目。初走长路深山,都无什么经历,因见那谷地势颇低,形如口袋,并无通路,内里奇花盛开,偏在一旁,相隔不远,二女又均爱花,阮莲首先提议,说云霞怎会起自谷底,初次看见,又有许多从未见到的奇花,欲往便道一观。小妹正有事托她,自己是大姊,耽搁不多时候,一看就走,未便拒绝,便同了去。
刚到谷口,忽然闻到一股桂花香味,甚是浓烈,方说“好香”,忽然想起南方深山大泽之中常有各种瘴气,其毒无比,这片彩霞下面都是污泥,浮悬谷底,离地甚低,与寻常山川出云、晚霞流辉迥不相同,谷中形势低湿污秽,偏生着许多奇怪的花,莫要中了瘴毒?心念才动,便觉有些头晕,急喊:“三妹快退!此是毒瘴。”
阮莲身有蛟珠,中毒虽然不重,但也觉着头有点晕,同时瞥见谷中蛇虺伏窜,为数甚多,那些奇花,远看十分美艳,这一临近,多半根干丑恶,无什生意,并有父亲说过的好些毒菌在内,闻言大惊,忙往后退,小妹已自晕倒,身软如绵,立脚不住,这一惊真非小可,忙伸双手抱起,情急万分,忘了向前,反往回跑,心慌意乱,不觉把路走错,岔入歧途。当时进退两难不知如何是好,一看手上所捧小妹,人已周身火热,昏迷不醒,面色却比桃花还要鲜艳。心正悲苦,忽听左侧山腰上有人急呼:“你那同伴想是中了瘴毒,至多六七个时辰必死无救。我朋友家中制有解药,不消多时便可痊愈。此时毒气甚重,你切不可挨近她的头,须防传染。恐怕你也中毒,也许较轻,再要染了病人口中毒气,一同昏倒,我只一人,身又有病,今日正要服药,势难兼顾。你们都是年轻女子,许多不便,最好将人托远一点。”
阮莲回顾,乃是一个英俊少年,边喊边跑,脚底甚快,转眼已到二女身前,一面说话,一面朝二女面上细看,说完笑道:“还好,你和她同在一起,你又抱了病人走了这远,居然没有昏倒,只稍微中了一点毒气,真乃幸事。如能支持,快些随我走吧。”阮莲早已头昏眼花,四肢无力,只是神志未迷,此时托着小妹,觉着重有千斤,不能再进,急难之中,见那少年辞色温雅,甚是诚恳,似颇正派,心中一喜,又听说毒气如此厉害,少女天真,脱口说道:“这位大哥真好,请你帮我一帮,我再也支持不住了。”说罢,双手发软,朝前一扑。
少年躲避不及,又知形势危急,惟恐跌倒,双手一伸便接了过去,觉着触手之处温软异常,猛想起对方是个少女,如何捧抱人家?双手已将小妹捧住,同时,阮莲整个身子也随同双手往前扑到。这一来越发不能松手,忽一转念,事在危急,这样好的两个少女,眼看危在顷刻,事贵从权,救人要紧,不应再有嫌疑,忙将小妹捧好,急喊:“这位姊姊仔细!”
阮莲总算中毒尚轻,身虽疲软,头昏心跳,还能勉强行走,不过抱了小妹,情急心慌,拼命奔驰,力已用尽,加以不知厉害,见小妹周身火热人事不醒,不时用嘴去亲前额,试验寒热,两头相隔太近,又染了一点毒气,先还强提着气,挣扎前进,见有好心人来,心虽略宽,说了两句话气便散了好些,当时手中一软,惊慌中惟恐把小妹跌伤,也忘了对面是个少年男子,等到把人接过,忽然想起已自无及,本身跟着朝前扑去,也快晕倒,只觉两眼直冒金星,两腿软得发抖,心里一急,双手扶在小妹身上,晃了两晃,方始立定。略一定神,忙看对面少年双手平伸,虽将小妹头颈腿腕托住,并未挨近身上,满脸愁急之容,神态甚是庄重,心想:这人真好,事已至此,救人要紧,好在无人看见,且随他去,等人救醒再说。
心方寻思,少年见她立定,面上微转喜容,苦笑道:“小弟也在病中,不能太多用力,虽有朋友住在岭南,相隔颇远,只好把病人送到我那养病之处,再往取药,比较省力。姊姊如能勉强走动,扶着病人缓步走去才好呢。”阮莲忙道:“我姊妹误中瘴毒,多蒙尊兄相救,感谢不尽,无不遵命。”说罢,仍由少年捧着小妹,阮莲扶着小妹,侧身前行,一同走去。
阮莲暗中留意,见少年捧着小妹,老是伸向前面,手臂从未往回弯过一次,看去脚底坚实,精力颇强,方才偏说不能多用力,好生不解。先还当他恐染瘴毒,后来看出对方始终小心捧住,一面还要照顾自己,除偶然查看病人面色外,目不斜视,神态庄重而又诚恳,越知对方少年老成,心更放定,无奈头昏眼花,又不愿男子扶抱,只得勉强挣扎,一步拖一步随同走去,行约一里多路,越发吃力,方要探询路还有多少远,少年面色越来越红,人也由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