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走时匆忙忘了告知,被阮莲误当茶水与小妹服下。经此一来,病人毒去以后虽要多受一夜苦痛,但是此药灵效无比,最能强心明目,轻身益气,服得又多,人好之后,不特延年益寿,从此病毒不侵,并还平添极大神力。小妹固是因祸得福,主人却是危险已极,加以当日救人又用了力,至多还有数日活命。阮莲最难过是主人好心救人反受其害,一点也不在意,反而强劝陈实不要介意,莫被病人听见,语声极低,如非陈实为友情急,声音稍高,一句也听不出,不禁愧愤交集。
阮莲正在无地自容,小妹耳目最灵,也差不多全听了去,急得颤声连呼“三妹”。阮莲心更难过,刚走过去,忽听玉琪笑道:“死生有命,小弟为人尚堪自信,决不至于真有凶险。二哥高义,万分感激,还望照我所说,明日送她二位上路,只求那位姊姊行时与我一见便了。”
陈实还未及答,忽听树后接口道:“恭喜琪弟!天缘凑巧,大力丹已蒙寇老前辈赐了三粒。我方才赶到,见你不在林中,却有两位女客,心还惊疑,不料全是自己人。软床上那位贤妹,正是上次我们所说改姓为江的那位师妹。归途又蒙砂师听你病在心腹赐你一粒小还丹。两样灵药同时服用,正好却病延年,福寿康强,比我们自炼汤药功效更大。救的又是自己人,真乃大喜之事。等这位江师妹玉体复原,再作详谈吧。”说时,早由树后转出两人,一高一矮,年约三四十岁。内中一个,正是方才所见人影,是个矮子,身子比江明差不多高,但是短小精悍,动作轻快,双目神光外射,英气逼人。
二女闻言,喜出望外。矮子随对陈实道:“方才来时,因见内有生人,不知底细,在外偷听。只知病人姓江,后听说起此来用意,才知来历。因病人不曾开口,虽知这位姑娘是她姊妹,未听说起名姓,二哥、琪弟可知道么?”
阮莲见来人都在对面榻前纷纷说笑,兴高采烈,自己方才做错了事,不是主人五行有救,几乎误了人家性命,自觉惭愧,僵在那里,正不知如何是好,闻言,料那来人必与父亲师长有点渊源。对方只在树后偷听了几句,自己不过把由黄山起身、与小妹姊弟同行之事随便谈了几句,竟会知道小妹来历,断定不是外人,这几人的气度谈吐又都光明义气,由不得心生感愧,连忙就势走过,笑道:“真对不起。小妹一时荒疏,几乎铸成大错,幸而吉人天相,二位兄长为友义气,竟将秦岭三公和吵大师的灵丹灵药讨来。大力丹我尚不知,吵大师的小还丹曾听家父说起,妙用无穷,珍贵已极。二位兄长尊姓大名可能见告么?”矮子笑答:“我知二位,决非外人,愚兄归福,此是三兄毕定,贤妹尊姓芳名?师长何人?家居何处?可是江师妹同门姊妹么?”
阮莲见陈、毕二人也同起立,随同说笑,神态亲切,李玉琪更是满面喜容,笑答:“小妹阮莲,家住黄山望云峰。大家姊阮兰,乃天台山拈花大师门下。二家姊阮菡和小妹同胞双生,从小丧母,蒙义母峨眉山白老姑抚养,刚到黄山隐居不久。”陈、毕、归三人同声喜道:“你就是太白先生阮师伯膝下的世妹么?我等同门弟兄五人,都是双清老人门下,只大师兄余一在此隐居,我四人刚来不久。先恩师归真已十年了。”阮莲一听对方正是父亲常时提起的平生至交周云从夫妻的门人,难怪江家姊弟身世来历俱都知道,越发高兴。
玉琪方告陈实:“童一亨原说黄昏回来,此时未到,无人煮饭。余大哥不在家。来时匆忙,忘了提起。最好请归四哥辛苦一趟,到余家喊两个人来,代为准备。”忽又赶来一人,正是童一亨,身量比归福稍微胖点,年纪却轻,神态有点慌张,见面便说:“今早出山,中途遇见两人形迹可疑。暗中窥听,竟是芙蓉坪贼党,说要上黑风顶去寻那老怪物,因有同伴未到,恐将路走错,正往回走。听口气,仿佛要在这一带经过。这里向无外人足迹,如被无心发现,虽未必能知我们底细,终是讨厌。隔了这半天,可有人来过么?”说时看见二女,面容一惊,接口说道:“二贼还曾提起诸家遗孤近在小孤山江中出现,内有两个少女,双眉一黑一白左右分列,这两位女客怎会来此?”归福笑道:“七弟就是这样毛包。我和三哥早知道了,还没顾得说呢。你快帮六哥煮饭去吧,这两位世妹少时还要吃呢。”童一亨匆匆走去。
阮莲忙道:“小妹眉毛正是一黑一白,由小菱洲起身时方始染黑,并且家姊和江大姊的令弟江明也在一起,因在岭南分手,把路走错,中毒遇救,蒙李六哥引来此地,详情还未及说。想不到贼党耳目众多,我们踪迹竟被发现。如今家姊、明弟尚在前面,天已将近黄昏,不知他们人在何方。我早留心,始终未听响箭流星飞过,想必走远。贼党就要来此,实在可虑。我意欲请诸位兄长同往寻找,不知可否?”玉琪等四人忙即问明来意经过,玉琪方说:“三妹不可离开,须要照料病人,以免不便。我请三位兄长分途前往迎接,就便查探敌人踪迹如何?”
归福笑道:“六弟之言有理。我已有了打算,可命七弟多备酒食款待嘉宾,我们去了。”说完,三人匆匆走去。到了林外,分成两路。陈实往寻阮菡、江明,连走两条必由之路,均未发现,先疑无意之中走往余家,因那芳兰谷长只两里,一眼可以望过,不知二人坐在溪旁,临水清谈,被山石挡住,以为人行谷中,断无不见之理,并又未入内细看,匆匆走过。快要到达,先遇归福,说敌人并无踪影,天已昏黑,计算途程,也该到达,意欲另走一路,被余一命人追回,正埋怨陈实疏忽,没有远出探看,忽然发现一串流星带着轻雷之声,在侧面空中飞过,人也快到林内。
阮莲听得一点响声,但未看出,见了二人,听完前情,想取流星回应,也放一支引其前来。余一忽又命人赶来,毕定也同走回,说是方才回家,得知救人之事,因有前辈尊客来访,不能亲来探病,命人赶来,看李玉琪服药也未,童一亨可曾回转,二女瘴毒是否解去,中途发现流星火箭,先已听人说起,有好些贼党能手要由当地经过,心颇生疑,到后一问,得知底细,便劝阮莲不可再放,以防引贼上门,说罢走去。来人也是玉琪之友,但非同门,人甚谨慎,阮莲不便再发。
人去以后,玉琪见阮莲与小妹低声耳语,似颇愁虑,陈实等三人又奉余一之命,暂停片刻,吃点东西,月光一上,便要往前途探敌,不能再去,惟恐二女心急,笑说:“这位老兄也大小心。贼党不来,山高路险,决看不见;如真由此经过,便不放火箭,也难免于生事。三妹只管照发,有诸位兄长在此,贼党寻来,正好除害,怕他作什?”归福笑道:“此言有理。我们每日除了种地就是种花,正闲得没事做呢,贼党自投死路,再好没有。我看令姊他们来路正是这一面,不久必到,给他们一个信号,免得天黑把路走错。”
阮莲巴不得将流星发出,闻言越觉主人真好,忙取流星向空发去。小妹人也渐渐恢复神志,前后经过个把时辰,所中瘴毒已解多半,烧已减退,只是身软无力,言动艰难,黄精等药性又渐发作,周身筋肉胀痛,觉着气血流行甚急,虽然难耐,但比方才毒气未解时要好得多。第一支流星刚发不久,忽然腹痛欲裂,知要走动,又羞又急,勉强提气,急呼:“三妹快来!”阮莲早知玉琪暗命童一亨在楼内准备木盆、草纸,又烧了一壶热水,闻声会意,随听玉琪急呼:“七弟,快些出来!”又喊:“三妹,应用诸物都已备齐。请将大姊抱进,再取热水应用,只要把毒打下,便是好人。就是多吃了黄精等药汤,上来有些疲倦,气血不调,到了半夜自会好转。”话未说完,阮莲看出小妹头上直冒冷汗,手脚冰凉,腹中咕噜乱响,面容苦痛,当着男子还想强忍,不愿前往,知其决难忍受,忙即低声说道:“这位李六哥志诚正直,楼中无人,患难之中拘什小节?你我又非世俗儿女。”边说边将双手伸往小妹身下,将人捧起,匆匆往里走进。
楼下明暗两问,内里还有一个小套间,似是主人沐浴之所。另一小门可通楼后,灯已点上,窗也关好,室中放有一个木桶,提手已新被刀削平,桶前还放有一把椅子,上面两个枕头,旁边一个大木盆,中有小半盆冷水。阮莲暗忖:这姓童的看去毛包,心思却细,一个男人家,难为他想得这样周到。再看手中、草纸,一切解手沐浴用具,除便桶是用水桶临时改制而外,无一不备,桶边上还放有一圈旧布,心中好笑。刚把小妹被头去掉,人还未放到桶上,忽听小妹急喊“不好”,已是行动开来,下半身到处淋漓,奇臭难闻,羞得小妹颤声急呼:“这怎么好!”阮莲笑说:“自家姊妹,这有何妨?大姊解完手就可洗干净,好在还有后门,又有溪水,包你不会被人看出。反正不弄干净也没法劳动人家,有什相干?”小妹又羞又急,无可奈何,只得听之。
阮莲一则姊妹情厚,又想事由自己看花而起,即此心已难安,如何再避污秽?忙把小妹下衣脱去,放在桶上,且喜上衣没有沾染,天又温暖,方说:“这位姓童的心思真细,如无这把椅子和枕头可以伏在上面,我还没法离开呢。”忽然想起小妹常说终身奉母,不再嫁人,今日为想作成兄弟婚姻,执意分路,才被男子抱走一段。看主人对她这样好法,自生重病,将多年心力寻来的灵药失去,毫不难过,反恐对方听去,于心不安。方才留心查看,好似全神贯注在大姊身上,目光老是注向一人,当灵药初失,毕、归二人未来以前,并有行时要见一面之言,对于自身安危,全未放在心上,分明心生爱好。只他为人正直,言行辞色俱都庄重,不易看出,又不肯冒失,作那非分之想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