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壶公相识,做过几个月的酒友,看出壶公异人奇士,曾下苦功结纳,颇有一点情分。莫要真个被他抢在头里。以壶公为人,虽不会被贼党收买,但此老感情用事,就许到时袖手旁观,有事求他,却不肯出山,岂不多出好些烦恼?”
江、阮四人立被提醒,忙向老人求教,请示机宜。老人笑说:“这里夜雾最浓,要到天明才开,虽与盘蛇谷相通,路极难走。还有盘蛇谷虽然歧途甚多,最险之处只有三四处。一是黑风来去之路,当风过时,别的地方虽也有风,因为山高谷深,不当正路,人行其中,耳听狂钊猎猎,多是虚声吓人,并无大害。不似这乌云峡一带黑风滚滚,宛如狂潮怒涌,铺天盖地而来,晃眼把人卷去,就是身强力健,武功高强,没有被风卷走,逃得活命,周身也被狂风中的火砂嵌满,人也成了黑炭,医好之后从此不能复原,端的险恶异常。此外两条,一是你们方才几乎走错的小盘谷螺蛳弯,里面曲折回环,宛如蛛网,到处穷山恶水,寸草不生,更有地火热焰和浮沙之险,一个走不出来,便不误饮毒泉,也必饥渴而死。此处虽险,武功好的人还可想法脱身。另一处地名桃花蟑,谷中泉干土肥,并有几处森林河塘,风景甚好,但是那一带毒虫猛兽最多,往往大群出没,最厉害是那野猪每一出动便是成千累万,黑压压一片,潮水也似,一味低头朝前猛蹿,无论多高本领和多猛恶的野兽均不能当。这东西凶恶已极,照例随着几条大的朝前猛蹿,前仆后继,状类疯狂,哪怕前面刀山火坑,照样狂冲过去,决不后退,差一点的树木,被它一撞就倒,一咬便断;如与相遇,千万避开正面,便要杀它,也要等它大群过去,从后追杀,才可无事。另外一种更是灵巧多力,本是蛮荒异种灵兽,形如猿猴,狮面猿身,比人还高,力大无穷,更能凌空飞跃,数十丈的高崖随意上下,动作如飞,灵巧己极,本比野猪还要厉害,近被方才所说异人制服,又是生来素食,不去惹它,无论人兽,决不无故侵犯。这东西名为狮猿,每喜仗着天生怪眼,在浓雾之中出洞游行。此去难免相遇,如见一对对酒杯大小的灯光离地数尺,在暗影中往来飞驰,便是它的眼睛。你们俱都带有刀剑暗器,不可随意动手。此兽能通人言,如有什事,还可向其求助,来势无论多凶,也不必害怕。倒是当地毒虫蛇蟒可虑,也最难防。本来这三条路以这一条危机密布,常人不知底细,无心相遇,吓也要被它吓死,再要遇见毒虫蛇蟒,更无生理。幸而你们带有两粒蛟珠,正是防身御毒之宝。照我所说而行,决可无事。但防贼党发现,不到遇见毒虫,闻到奇腥,形势危急,不可轻易取出而已。”说罢,又指示通往黑风顶的途向和壶公老人许多怪癖,教了一套言语。
四人听完,谢别起身。老人笑说:“山居清苦,好在你们带有食物,我不作客套了。”
葛孤与三女一见如故,还想送行,老人不许。小妹见老人好似使了一个眼色,也未理会。因贼党已往黑风顶赶去,惟恐落后,急于起身,又听老人说:“贼党走的是乌云峡,道路不同。黑风顶左近,壶公向不许人在彼争斗,先出手的必要吃亏。便与贼党相遇,也是各自为政,不致为敌,正好抢前赶到。”辞别老人师徒,便自起身。走到路上,因有老人指点,葛孤并令两只鹦鹉在前领路,一路飞呜,指点途向,不消多时便将小盘谷走完,上了桃花峰正路。
四人年轻喜事,见那鹦鹉灵慧解意,飞行浓雾之中,不时和众人问答,对于本山地理甚是熟悉,全都爱极,争相说笑,惟恐飞去,阮菡忽想起暗伤贼党的人不知是谁,问可看见,是何形貌。鹦鹉答说:“那两人和你们差不多年纪,方才还在后面,此时不知何往。同伴好似还有两位姊姊,不知何故走成两路,此地已是桃花蟑中部山谷,我怕毒虫,要回去了。”
四人俱都不舍,同声说请再引一段。鹦鹉答道:“恩主本令我们送进盘蛇谷就要回去,我爱你们人好,已多送了一段,不能再远。后面跟你的四位哥哥姊姊,听同伴说,好似你们的朋友,可有什话带去吗?”
阮菡先也疑是李玉琪和童一亨尾随在后,后听鹦鹉说还有二女同行,想起李、童诸侠均是男子,余一虽有妻室,武功不高,再说年纪已是三十多岁,不会这样年轻,又觉不像,方自寻思,阮莲已先笑道:“你对那几位朋友姊妹去说,我们蒙他们仗义暗助,十分感谢,就是不愿相见,也请把姓名留下。那两位少年如有一人姓李,更请转说,我们都很想他,既然跟来,便请一路,也可热闹一点。”
鹦鹉应声飞去。四人便往前进,走出不远,狂风大作。四人初次身经,生长江南,这类深山中独有的狂风从未见过。虽听百鸟山人师徒说山高谷深,不当风路便可无害,一听那等声势,宛如山崩海啸,数千百面天鼓同时怒鸣,中杂千军万马之声,奔腾喊杀,潮涌而来,人又走在浓雾黑暗之中,由不得心惊胆怯起来。
小妹谨慎,又疑方才转折之间把路走错,心中忧疑,总算谷径平坦,那两粒蛟珠虽防敌人发现,用黑纱罩住,宝光不强,离身数尺外的景物仍可看出,便有虫蟒也不敢来侵犯,只是风大得厉害,越往前越觉声势猛恶,逼得人口张不开,山鸣谷应,震耳欲聋。到了后来,连阮氏姊妹也疑心把路走错,就是不当风路,也必越走越近。宝珠不敢全部现出,路大阴黑,互一商计,打算暂避片时,风定再走。急切问正寻不到避风所在,忽听猛兽连声急啸,心中一惊,忙将兵器取出,暗中戒备。
江明目光到处,瞥见数十团金星,对对成双,在左侧面脚底飞驰而过,内有几团并还立定,朝着四人厉声吼啸,心中一惊,竟将百鸟山人所说狮猿忘记,等到想起,已全飞走。
阮莲试将珠光稍微放出一照,下面竟是一片盆地,并有山坡可以上下,看出下面树林不甚摇动,忙告三人:“那金光必是狮猿,看它这样匆匆飞驰,许是大风将起,想要逃避,下面树枝不甚摇动,必有避风之所。百鸟山人决无虚语,我们何不寻去?免得不知地理,遇见黑风送了性命,人还要做丑鬼。”说罢当先驰下。
小妹虽然不以为然,但因阮氏姊妹童心未退,阮菡也在连声催走,只得一同赶去。沿途暗影中均有金星隐现飞驰,前半相遇并未朝人扑来,直如未觉。走到后来,珠光照处,渐渐看出怪兽形象果甚狞恶,方想:百鸟师徒所说不虚,这东西果无伤人之念。
这时四人走离狮猿所居山洞不过一箭多地,天黑雾重,均未看出前面有洞。江明因那怪兽常在身边不远驰过,有的还朝四人看上一眼,面现惊奇之容,始终不曾侵犯,想起前闻,正打算向其问路,试上一试。忽听前面群兽聚啸之声低而且急,数十百点金星在暗影中不住闪动,似朝自己这面注视。未及开口,忽然轰的一声厉吼,耳听急风扑面,立有两条毛茸茸的黑影迎面飞来。四人一见大惊,兵器本来握在手内,忙即纵身闪避,口中大喝:“尔等如通人言,可速立定?”说时,小妹不知来的这两个狮猿比较年老通灵,因听同类说起来人带有宝珠,想起后山毒虫,特意赶来,和对待黑摩勒一样,想将来人引入洞内,求他们除害。四人误认来意凶恶,纷纷纵避,想要动手。小妹谨细持重,看出怪兽太多,又在黑暗之中,惟恐全数激怒,正在急喊:“明弟二妹不可伤它!能避则避,看它是否能通人言,再作计较。非到万不得已,不可动手!”话未说完,那两只狮猿本无恶意,不过来势太猛一点,刚一落地,见众躲避,手持刀剑,同声喝间,知其误会,无奈对方不通兽语,正指身后来路吼啸,另外几个同类已往洞中赶去,同时为首狮猿也自飞出。
江明、阮菡在前,见为首两怪兽双手乱舞,连身吼啸,这一对面,形态更觉狞恶,看那意思,似想叫四人跟它同去。方在喝问,忽又瞥见一只最高大的怪兽身后还有好几只同时飞来,口中厉啸,声势越发猛恶,心中一慌,各举刀剑便要迎敌。耳听小妹大声疾呼不令动手,略一缓势,面前刚飞落的八九只狮猿脚才沾地,忽又一同飞身倒纵出去,跟着便听黑摩勒师徒同声呼喊,人也跟踪赶到。
双方无心相遇,好生欢喜,当时同往洞内落座。各谈经过,四人才知这些狮猿竟是灵兽,可惜主人他往,不知是否贼党对头,还有一位异人,也不知可在山中。因听黑摩勒说:“壶公已往龙樟集买醉,要好几天才回。今夜风狂路黑,难于上路,已答应狮猿,只等天明便为除害。”小妹暗忖:壶公如其不在黑风顶,照百鸟师徒所说途程,须有半日方可赶到山下。如往老人所居峰顶,上下也要好些时候。明早赶往龙樟集,必将此老寻到。但听所说口气,好似壶公近日不会离山,黑摩勒又未去往峰顶探看,万一老人已回,不特徒劳无功,还被贼党抢先,岂不冤枉?如往黑风顶又恐扑空。想了又想,难于兼顾。
阮莲见小妹为难,笑说:“反正今夜走不了,你看这些狮猿何等灵巧巴结,自从我们一来,争先恐后,连生带熟全取出来待客。方才口渴,明弟刚问附近可有泉水,转眼便取了来。这样厚待我们,不代它们将毒虫除去,吃完一走,也太不好意思。我看天明再作打算,不要愁了。”
江明接口道:“这些狮猿均通人言,十分灵巧,地理又熟,行走如飞,便遇贼党,无故也必不会伤它,何不选出几个灵巧的试它一试,命其连夜赶往黑风顶,探看壶公可曾离山。天明前后如能赶回再好没有,万一回得稍晚,命它照着我们所行途径追赶,见面一问,不就知道了么?再不,把人分成两路,黑哥哥仍带铁牛往龙樟集一行;我们仍照百鸟老前辈所说往黑风顶去,就是扑空,礼也尽到。百鸟老前辈既说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