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知燕飞来已先溜走。冯吉、宫祥先是途中连受惊险,被人暗中作梗戏弄,虽然急怒交加,因料黑摩勒踪迹业已发现,这类事必是敌人所为,也许所来同党甚多,不止这师徒两个;以为壶公号称感情用事,虽不容易打动,凭着以前那点交情,至多不肯出山相助,断无不见之理,何况素无仇怨,只有交情,以他本领,说声不许人上去,谁敢违背?决不至于命人如此暗算。来时夸有大口,就此回去,也难覆命,没奈何,只得一路留心,冒险走上。眼看离顶不远,暗影中忽有一股极强大的力量,随着山风迎面扑来。二贼如非久经大敌,应变神速,几受重伤,仔细查看,均无影迹,正要前进,又是一股猛扑过来,接连几次,几乎打跌山下。这才明白那是一种极厉害的罡气,除却壶公,何人有此本领?连向上面高声求见,力言专程拜望并无别念,也无回答。那罡气忽又改上为下横扫过来,人却始终不见。知道形势凶险,再不知难而退,稍一疏忽便要粉身碎骨。那罡气更一股跟一股地猛扑不已,当时心胆皆寒,慌不迭退将下来。到了昨夜洞口,还想进去吃点食物再走,刚把宫祥所带酒葫芦解下,以为主人既在上面作对,相隔甚高,下时途中未遇一人,可见主人只是不许上山,只一退走,便不再有敌意。因知厉害,便把满腔怨毒发泄在黑摩勒等敌人身上。
宫祥人较心粗,口对葫芦,正说:“这样好的百年美酒,人家不愿享受,便宜我们。仗着酒性,归途捉到昨夜那几个小狗,碎尸万段方可雪恨。下面山洞中的小狗,不知被他同党救去没有,如其尚在,我先拿他开刀吧。”
冯吉深知壶公厉害,既不以己为友,难免不存敌意,也许昨夜燕飞来不肯听劝,犯他规矩,主人为了此事心中不快,因而拒绝。可见小不忍则乱大谋,所料如对,岂不误事?正越想越有理,心中后悔,忽听宫祥这等说法,连忙拦道:“宫兄怎随便开口?主人和我是老友,断无不见之理。十九为了燕兄上山时不该以大欺小,捉那小狗,又将扎刀夺去,连犯主人禁条之故。这里流血最犯大忌,我们已为燕兄吃了大亏,如何还不小心?就要报仇,也等走出五十里之外,当是儿戏的么?”未句话刚出口,宫祥还未及答,忽见崖前银光微闪,叭嚓一声,宫祥手中葫芦立被打碎。那暗器又劲又急,二人那么好的目力,均来不及闪避,二三十斤重一个大葫芦竟被击碎,酒如倾盆,洒了一地,满洞均是酒香。
二贼又惊又怒,忙即纵将出来,一看左右,哪有人影?冯吉方疑敌人藏在洞旁山石之后,正喊:“宫兄留意!”竟欲冷不防纵将过去,只要将人寻到,对方一再暗算为难,便下毒手,壶公出头见怪也有话说,心方一横。二贼共有两个大葫芦,各装二三十斤美酒。冯吉背的葫芦并未解下,只身上泼了些酒。他这里声东击西,同时又瞥见山石后面似有一小人黑影将头微探,又缩退回去。冯吉全神贯注侧面,一手持刀,一手暗器,正待双管齐下,纵将过去,忽听身后呼呼连响,似有许多暗器由两旁打来。二贼耳音都灵,忙即纵避迎敌。说时迟,那时快!只听连串叭嚓之声,那东西并非暗器,乃是好些石块,分由两旁打来。
二贼不知敌人多少和功力深浅,急怒交加中,仗着耳灵眼快、身法灵巧,正在左闪右避。冯吉忽听身后又是一声,背脊骨上好似中了一下铁弹,如非武功极好,听出身后葫芦已被击碎,知道敌人先用石块乱打,迷人耳目,抽空再发暗器,那么坚韧的酒葫芦,方才被他将下半打成粉碎,功力可想。断定不妙,百忙中运用劲功挺了一下,虽然未被打断背骨,也是奇痛非常,知道厉害,同时敌人石块也自打完。这时光景仍极黑暗,看不出敌人影子。
冯吉成名多年,第一次被人打伤,先又连受欺侮,心中恨毒,便和宫祥打一招呼,背对背立定戒备,恶骂了几声,无人回应。一想那暗器来处偏在方才所见黑影旁边不远,暗中切齿,生出毒计,断定人藏乱石之后,并还不止一人。仍用前策,还未起身,忽又瞥见石后人头影子一闪不见,似由侧面绕回原处。认定敌人不过三四人,因知自己厉害,不敢明敌,仗着地理熟悉,声东击西,和初上峰时一样,暗算恶闹,不由怒火上升,看准黑影藏处,暗中一拉宫祥,突然同时纵起,往乱石丛中飞越过去。天已黎明,晓色迷茫中,方想,天只一亮,你们这些小贼休想活命!本意凭自己的本领,敌人只在宝刀刀花笼罩之下,万无幸理,何况手中还有暗器,宫祥又非庸手。哪知目光到处,石后并无人影,才知遇见强敌,心中一惊。
忽听侧面一片离地四五丈的山崖上,有人哈哈笑道:“不要脸的老狗强盗,还敢在此猖狂!不看在主人面上,休想整个回去!是好的,去往五十里外,等候我们取你狗命,免得我们为难。”二贼闻言,急怒攻心,抬头一看,崖上伏着一个怪人,穿着一身黑衣,头戴面具,但与传说中的黑摩勒装束不同。话未说完,拳大石卵已似暴雨一般,双手齐发连珠打下。同时发现先见黑影乃是一顶帽子,上系长索,已被黑衣人拖了回去。方始醒悟中了对方诡计,几次纵身上前,无奈那片危崖离地好几丈,敌人居高临下,上面并有无数石卵,手法又准又重,打个没完,又料定还有能手,不止一人。
二贼退既不甘,进又不能,正想分路纵上,忽听急风飒然,身侧不远,箭也似飞起一条白影,带着一道寒光,突然纵起,由侧后面扑来,相隔既近,来势更快得出奇。总算冯贼久经大敌,见势不佳,仗着所用是口宝刀,百忙中将刀一横,恰与来人的剑迎个正着。只听跄琅一声,火星四溅,余音还未停息,敌人已受这刀剑相接一挡之势,斜身往侧面山坡下纵落,看出宛如一个大的飞鸟,身法好看已极。同时又听宫祥“哼”了一声,似已受了点伤。就这微一疏神之间,自己也几乎被石卵打中,没奈何,只得也往坡下纵落;低头一看手中宝刀,已被敌人的剑斫缺了绿豆大小一块。那人力量更大得出奇,手臂也被震得有些酸麻。
因不知那两人全凭胆勇机警,事前看好地势,设下疑兵之计,预算好二贼心理,声东击西,分头夹攻,先开了一阵玩笑,等到下面准备好的石块打完,本领差的一个,便去崖上将预先放在石后的帽子抖落地上,拖将回去。等将敌人引来,口中喝骂,用崖上现成石卵朝下乱打,分去二贼心神。另一能手早就绕将过来,抄向后路,知道二贼厉害,同伴本领有限,以一敌二必难讨好,仗着身轻力大,暗中运足气力,看好下落之处,冷不防运用全力猛扑过去,本心也只开个玩笑,将贼逐走。这还是看出壶公心意,否则还是不敢冒失,并无当地杀贼之念。果然二贼厉害,虽然出其不意,慌乱之中仍能招架,用的又是一口宝刀,一听金铁交呜,惟恐宝剑受伤,心中也是一惊,仗着先有成算,立时就势翻身纵落,只顺手朝宫祥打了一飞星弹,虽吃宫祥用日月双钩一挡,那弹来势特急,仍由面旁擦过,将宫祥耳朵打裂了一块,血流不止。到了正面,便照预定藏起,将面具和外衣脱下。二贼也自纵落,两下相去却是有好几丈。双方都是有点顾虑,更不愿在当地拼斗。
冯吉见宫祥血流满面,自己背伤又痛,本就恨毒,无计可施,猛听方才少年落处有人说道:“二兄、七弟已然出手,不要上前。我那宝剑比你更好,待我试试老贼那口刀可斩得断。”冯吉为了宝刀被人斫缺,本在痛惜,闻言料知敌党甚多,来者不善,照例敌人之友,即我之敌,这里禁条向不许人逞能动武,就说昨日不该擒那小狗,犯了山规,似此集合多人,屡次暗算为敌,主人如不同意,怎会置之不问?越想心越寒,再见前面崖后己转出一个英俊少年,剑已出匣,寒光闪闪,一望而知是口宝器,心更发怵,暗付:此时壶公心意难测,好些可疑;再不知难而退,必要吃大苦头。背上的伤,也要到前面觅地医治。这里虚实不知,也不知敌人强弱多少,处处吃亏,不如暂时隐忍,去到前面看清形势,这班年轻的仇敌是否早与壶公勾结,好作打算。
念头一转,止住宫祥,不令开口,方要上前发话,忽听前面崖角有人高呼:“这位尊兄请快回来!这里不容寻家师的来人在此争斗,昨夜那三位老年人,不该倚仗人多,以大欺小,将那小孩的刀夺去,人又被他们困人山洞,因此犯禁,以至壶师不愿相见。你们如何又犯?昨夜所说,想到峰顶拜见已无望了。这里一向和平安乐,不愿人在此争杀。你们要打,不妨约定地点,离开这里,大家心明眼亮,免有顾忌。”话未说完,少年已回身迎去,底下便听不出。
跟着便见黑衣人纵向方才斗处,手指下面喝道:“老贼你还不走,我又要拿石头打你了!你们如不以强欺弱,哪有这些苦吃?”冯吉立时乘机怒喝:“无知小狗,竟敢猖狂!是好的,去往五十里外等死。老太爷要先走了。”黑衣人哈哈笑道:“我弟兄为了路见不平,警戒你们这三个无耻狗贼,以致数千里远来白跑一趟,闹得我们也见不到老大公,非要你们的命不可!快到前面等死,小爷们随后就来,包取你们狗命,放心好了。”
二贼冷笑喝问:“你们这几个小贼哪里来的?叫什名字?小贼黑摩勒如何不见?”黑衣人笑骂:“小爷还有点事,没有工夫多说。到了前面,包你做明白鬼,放心好了。”说罢,又是几石卵朝下打来。二贼气得无法,又听出方才喊回少年的正是苏、萧二人口音,料定壶公还是老规矩,这两人虽非他的正式门人,定必隐此多年,与之相识,知道他的脾气和山中地理。这班敌人均与交好,想是知道自己来意,想帮对头的忙,碍着山规,不敢出手,却在暗中相助。虽和自己一样也未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