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琏人最刚直,初遇众人,由谷中起身时,已听阮氏姊妹说起李、童二人来历和双方相识经过,在旁插口说道:“我们算起来都是一家,彼此这样情投意合,无须客气。有这样贤主人,再好没有。我们今夜决计住在锦春坪,难得时近中秋,天气又好,听三妹说锦春坪美景无边,芳兰谷中兰蕙四时不断,我更喜爱。我和吕、朱二妹此来食宿均有定时,不须早睡。如到得早,还可看花赏月,稍微流连,观玩些时呢。”
小妹随口应好,也未向李、童二人称谢,便催快走。刚想起江明等三人起身在前,这一耽搁,走得越远,打算推两个脚程最快的赶去送信,忽见前面一条毛茸茸的黄影在树林中踏枝飞渡,斜阳影里其行如飞。吕不弃和阿婷看出是只比人还大的猩猿之类,忙告众人,想要赶去。
阮莲想起狮猿,知二女不曾见过,忙喊:“二位姊姊且慢!这东西看去凶恶,并不伤人,等我问它几句。”说时,那东西已然隔近,一声低啸,便纵落在众人面前,正是那支老猿。双方连叫带比,得知江明等三人久候众人不至,已在途中相待。
阮莲便令赶往送信,狮猿应声飞驰而去,走得真和飞一样,一路上下纵跃,映着阳光,只见一条黄影晃眼投入前途苍烟渺霭之中。众人脚程都快,也是边说边走,比较起来竟差得远。吕不弃因听说起此猿灵慧,笑说:“我闻黄山陶师伯有一守洞苍猿甚是灵慧。这类猛兽如能养上一只,大有用处。”阮莲便说:“此猿向不离山远出,曾答应明弟、铁牛,送两只小猿与他二人驯养。也许此猿便为践约而来。”
众人一路飞驰,遥望铁牛奔来。见面一问,才知昨日黑摩勒走后,萧山人便赶回来,因只借到一口宝剑,雄精珠无处寻觅,听说黑摩勒得有一粒,立时赶回。一听大害已除,好生欢喜,便令老猿如约将两小猿送往黄山。归途方遇江明等三人。铁牛问知师父不在,老猿虽通人语,到底人兽言语不便,迎来询问。正说之间,老猿已然赶回,朝众人低啸了几声,便穿林而去,一瞥不见。
铁牛听说师父另有要事,三日之后才回;众人恐他寻去,不说去向,只得一同前驰。江明等三人先因前面有了歧路,初动身时,玉琪约往锦春坪投宿,惟恐走错,在彼相待,遥望众人赶来,一同迎上。
天已入夜,大家重又会合一起,往前进发。锦春坪就在前面不远,只翻过一座峰崖便可到达。李、童三人途径又熟,不必再走小妹等日前来路,越发近便。到时,月光初挂峰腰,清辉四射,照得当地高山流水。松石花草都似蒙上一层轻霜,风景清绝,未到过的人全都赞好起来。
余、陈二人饭早吃过,一见嘉宾到来,好生高兴。只归福一人出游未归,余者都在。当时设酒款待,安排宿处。吃完,端木琏欲往芳兰谷一游,请众先睡。这班少年英侠都是年轻喜事,一个个精强力壮,生龙活虎一般,只管连日山中奔驰无什休息,丝毫不觉疲劳,全要跟去。玉琪便将备好的瓜果带去,同往谷中游玩,到了半夜方始归卧,大家睡得甚香。
次日小妹起身最早,因觉众人连日大劳,见铁牛起身寻来,不令惊动。铁牛笑说:“只这里女客未起。我和李六师伯、江师叔同住余家,天还未亮,六师伯便在做事,连昨夜放落的包裹和路上干粮全都经他备好,包扎停当,每位一份。陈、毕二位师伯现已起身,连早饭都办齐了。”说时,对面房中吕不弃、端木琏、阮菡也都应声相问,才知大家都是一样心思,想使众人多睡一会。只阮莲、阿婷在自己房中刚醒,匆匆洗漱完毕。江明走来催问,大家同到余家,饱餐上路。只归福未回,得信再随后赶去。余一、陈实、毕定、李玉琪、童一亨全都同往。
众人此行得了好几位良友,俱都高兴异常。到了路上,吕不弃、朱阿婷知端木琏最爱兰花,好在绕路不多,提议由芳兰谷走出,便道一游。刚人谷口便见归福飞驰而来,见面之后,问知余、陈等四人要往黄山,忙说:“诸位兄长,今日还走不得。”
众人问故,归福答说:“好在时间还早,可将你们行李放在此地,先送各位师姊妹兄弟一段,且走且谈,我们只在黄昏前赶回便来得及。事关重要,我们弟兄六人,除有一位人川未归,失去良机,无法请回而外,在此数日之内,一个也不能走,否则不特可惜,将来大破芙蓉坪也少却好些力量。我知贼党均怕陶、葛二位老前辈,刚开始的两天决不敢去。来贼阴谋破坏之外,还有贪心妄想,打算将宝石中的西方金髓乘隙偷走。此宝见风就起变化,至多三个时辰便要放入特制炼钢炉内,烧化之后比火还热万倍,无论金石钢铁,沾着一点立时烧熔,化为青烟电雨而散。虽不知用什么方法盗取,在前七天内,金汁火功未到,没有二次烧炼以前决不敢冒失前往。上次黄山一斗,异派中能手差不多一网打尽,就有几个未出场的,也必闻风胆寒,何况这些鼠党狗盗!我们兄弟早去无用,贼党见我们人多有备,反更多生戒心,打草惊蛇。不特我们应该后去,便诸位名望最高的几位也应后到,或是随时藏起,埋伏两峰左近,才有用处。别的话路上再谈。”
余、陈诸人知道归福足智多谋,这等说法必有深意。玉琪不便不听,便命童一亨带了行李先回。一亨应声刚要接过,阮莲笑说:“六哥太不公平,大家一路多么热闹,如何叫他一人回去?”阿婷笑说:“三妹你也大不客气,主人身有要事,我们应该谢辞,请其先回,如何还要人家送呢?”毕定笑说:“我们并非送客,一则彼此知己之交,可以多谈些时;归二兄来意大家还不知道,就许与黄山之行有关,借着送行一谈,岂不两便?”归、余二人同声笑说:“六弟本是多此一举,我们所带东西均不甚多,就带身上也毫不吃力。为了此山日间大热,想将它存在此地轻松一点而已。谷中向无外人足迹,有也是自己人,不怕贼党偷去,何必还令七弟送回呢?”
玉琪答道:“事情难料。我见贼党颇有能者,日前又在左近山谷中除掉几个,我们弟兄多半露面,又有两个逃贼,他见我们身无包裹,分头赶到,必料我们住在附近,难免寻来报仇。便狮王雷应父女也未必不会走口。昨夜回去,我才想起,虽然大家都走,万一敌人寻到,不见一个所寻的人,应答稍微疏忽便被识破。因此连夜将村中几个机警一点的人全数喊起,告以万一人来,如何应付。至多贼党看见我们村中富足,风景又好,生出恶念,到底没有寻到他们的仇敌,要好得多。一面再将入口山洞封闭填没,能不被他寻到最好,否则照我所说应付,也不至于伤人。我们那么隐秘之处尚恐被他寻到,这条芳兰谷,贼党如生疑心,到处查探搜寻,非被寻到不可,一见包裹定生疑心。我们不留痕迹,贼党寻来,早有扮成樵夫的人在青松坪一带装着采药守望,一有人来,便照我所说,引往我日前养病的花林之内。那小楼内本还留有许多食用器具,守望的人再说得好,贼党必当前日杀他同党的仇敌已全离山他去,不致深入锦春坪扰闹了。包裹非带走不可。如说谷中永无外人踪迹,日前大姊她们怎么来的?小心总好。”
余一笑说:“六弟真个谨细。我们村中男女老少也有一二百人,年在十岁以上,不论男女,都学过两三年。内有一二十人更是种完田便下苦功,多少年没有间断。贼党寻来,好说便由他去。我们久居在此,也不愿意多事。真要欺人大甚,谁还怕他不成?”玉琪因将大家送到前途还要回转,便未再说。众人虽是便中看花,走得较慢,里许长一条山谷,边说边走,一晃也自走出。
一亨本不愿独自回去,见众人未将包裹放下,更不再提,跟着脚底加快,归福便将余、陈诸人不能就走的原故详细说出。
原来玉琪等小妹一走,便和童一亨尾随下去。本意是听无发老人说起众小侠前途艰危,以后半年中,随时随地均伏危机。曹贼如非恐将诸老辈剑侠高人引出,真恨不能连那多年心力勾结、答应帮助在先、近已隐退、不轻出面的几个异派中能手也请了出来。因知这班后起英侠均得师门真传,连接同党失利的信,敌人简直从未败过,又是惊急又是恨毒,不久必要发动全力来与众人作对,下手暗算。曹贼又极心细机警,所派贼党,照例一批跟着一批,至少两三起,并用铁羽飞书四面通知,到处都是他的接应。江、阮四人黑风顶之行虽极隐秘,到了前途难免仍被发现,冯吉等三老贼先要遇上,三老贼的凶名又早有过耳闻,玉琪越想越不放心,但因从见面救人起,形迹上过于亲密,惟恐多心,壶公和师门又有过节,便向归福借了两个面具。因童一亨亲如手足,照例形影不离,不听劝阻,又将归福一身黑衣借去,一同起身。
归福看出玉琪钟情小妹,人最诚毅,主意打定,百折不回,眼界甚高,又不喜与妇人女子来往,难得有此遇合,如能成功,真乃佳偶。但因事情太险,玉琪势孤,一亨本领较差,所学不纯,全仗天生异禀,机警灵巧,只管遇敌不按成法,因其手疾眼快,心灵机警,最长应变,没有一定家数,敌人稍差一点,反被闹个手忙脚乱,看不出他深浅,以致吃他的亏。可是这等打法遇到真个强敌便非败不可,转不如玉琪孤身一人进退方便,没有顾忌。惟恐陈实劝阻,也未告知大家,推说出山访友,暗中跟了下来。快到小盘谷附近,为防玉琪警觉,相隔约有里许,本意前段路只一条,一追便到,不料山径曲折,到时谷中正起大雾,伸手不辨五指。刚想起走时匆忙,未带千里火筒,这样深的大雾,如何入内?忽见前面飞也似赶来一男一女,到了谷外便即停住,同用于粮,手指谷中,低声谈笑。谷外地势虽然转高,月色也甚昏茫,看不出是什来路,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