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自恃。还有江明亲仇关系重大,平日言行更须慎秘,时机一至,自然如愿,水到渠成,心急不得。此时不知底细最好,如以机缘,得知一二,也须归告母姊师长,从长计较,待命而行。妄逞一时意气,以能复仇为勇,不特仇人厉害,万无成功之望,甚或贻误全局,增加母姊惨痛、师友悲愤,后悔无及。因你以后常在外面走动,人又细心,迟早必能探出几分,特加告诫。其实你不必急,如见你们这些遗孤都无出息,各位师长已早约人下手,令师也不会苦心成全,此时就许你下山了。现既命你在外历练,发难自不会久。莫要辜负令师教导苦心呢。”
江明闻言,当时也自警觉,连应“弟子不敢”。陶、娄诸老也向三人分别告诫了一阵,方令起身。行时,三小弟兄又和祖存周、申林、玄玉、清缘、蒲青、蒲红诸人殷殷话别,各订后会。一同送出鳌鱼口山洞秘径,方始分手。
到了路上,江明想起各位师长训诫,虽觉众人所说有理,但想事关重大,固应慎重,仇人姓名住址仍应知道。兵书峡唐家老少踪迹如此隐秘,听众人所说口气,似乎司空师叔也是近一二年才知底细。又是借那珍贵皮衣的人,分明不是同仇,也与报仇之事有关。如能寻到,既可访出真情,并还结交几个异人奇士。我只不轻举妄动,有什相干!何况行时司空叔也曾说起“既在江湖走动,早晚必有风闻”的话。如向黑、童二人询问,徒令生疑,一句也问不出。前途不远便是兵书峡,正好便道访问。偏与二人同行,如知我去,定必劝阻,途中如想不出抽身之法,只好回到永康见完母姊,设词再来了。
三人脚程迅速,兵书峡已相隔不远。因非必由之路,眼看快由左近绕越过去,正想不起脱身之策,忽听远远虎啸之声。童兴笑道:“我们这回自一上路,就未吃过一天好的饮食。反正无事,明日赶到白雁峰定来得及,此时有点腹饥,且打点野味来,烤吃一回,换换口味如何?”
黑摩勒知道童兴幼得师门钟爱,彭氏双侠因在北天山住过几年,对于饮食均颇讲究;陶师伯山居清苦,老辈中虽有几位好量,酒食均是主人特为备办,为数无多,后辈门人全都随吃山粮素斋,无一陪侍,童兴年幼,难免口馋,便自己走了这远的路,也觉有些饥渴,申林所备干粮又均粗板,闻言也不由动了食欲,笑道:“兴弟你口馋么?这个容易,听那虎啸就在隔山,你二人等在这里,我去打一个来。如有口福,就便捉他几只山鸡来烤,还更妙呢。”童兴笑道:“要去都去,以黑哥哥的本领,杀一虎固是容易,到底同去热闹,借此活动手脚也是好的。”说时又听两声虎啸。黑摩勒方说:“虎还不止一个,同去也可,最好分成三面,免被逃走。吃还小事,方才来路山凹中,还有两处茅篷和几家山民,离此不过一二十里。这类猛兽,留在山中,必为人害。就便除去,免得樵采的人遇上受伤。”
江明一听黑摩勒应允,早料童兴必主同行,心中暗喜,表面却作听便,一言不发。及听黑摩勒主张分路搜索,更对心思,正想故意说上两句反话。黑摩勒话未说完,忽然想起当地离兵书峡近,以及上次追杀大虎,与两小兄妹争斗之事,心中一动。暗查江明神色自如,似觉童兴口馋,微笑不语。自己又是天生说到必做的性情,不愿临场反口,暗忖:明弟素敬师长,哪怕私底下,也从无违背师命之事,以前还向众人打听仇敌姓名下落,自从司空叔与各位师长告诫之后,这次途中便未再提前事。此人天性至厚,又极沉稳机智,如非谨守师言,便是以退为进,待机而动。司空叔为人向无虚言,行时说他早晚得知仇人虚实,只是不可轻举妄动,此言必有深意。似他这样血性男子,已然听出一点口风,纵不敢违背师命,又知利害,中止前念,也必先要查访出仇人姓名来历才罢,决不会就此不再闻问。好在兵书峡在东北面,虎啸来自西南山后,两地相反,何不就此试他一下?如真不肯死心,也好看事行事,做一准备,免其轻蹈危机。同时又想起司空晓星两次谈起,以后再过兵书峡,不妨绕道一探,暗中留意,那两山童是否一兄一妹:如其所料不差,速回送信。那日为往北山去寻查洪,临时没有去成,却在祝三叔所居崖洞山腹之内,得到一口前古奇珍灵辰剑。回船不久,便听柴师叔(即化名蔡一娘,在山口外卖馄饨之湘江女侠柴素秋,事详《云海争奇记》)说,明弟已向丐仙吕师伯痛哭陈情,并由吕师伯引其同寻昔年代借皮衣的一位老前辈去了。正觉明弟此举大已心急,吕师伯怎也答应,与在方岩初遇时所说前后不符?心正奇怪。天明前,明弟、童兴忽然同来江船聚会。问其何往,明弟答说因恐乃姊江小妹担心,乘暇回家送信,告以北山之行。这面来了好些强有力的老前辈相助,决不妨事。随被母亲姊姊留住,夜饭后便强令安歇,睡到半夜,乃姊才令起身赶来。方疑所说不实,正待暗中盘问童兴,柴师叔忽使眼色,唤向一旁说:“吕师伯已回,与江明不是一路。昨日并未同往寻人,更未与之交谈。先前所说,乃吕师伯义女小龙女吕不弃把话听左,此时要带阿婷去往花村后山埋伏,断老花婆的逃路。详情事完再和你说,不可再向江明探询,致生疑心。”跟着司空叔也背人说:“那兵书峡两小兄妹来历已知,忘对你说。日后再遇,务要尽力相助,此我故人子女。”以致无暇与柴师叔交谈,未得请问。照说吕不弃有名侠女,人又那么美秀灵慧,断无听错之理;最奇是她千里远来,专为北山赴会,行时却不知其何往,以后也未再见。还有初到视三叔洞中,曾见榻上卧一白衣少年,受伤似乎不轻,看去十分面熟。正待请问,葛师忽然出现,就此岔开。少年不久被诸老救走,也未再见。由此一天忙一天,又加得了一口好宝剑,终日盘算,便把此人忽略过去。到了黄山,虽然想向祖存周询问,偏又终日用功,向师请益,无暇与人闲谈。这两三件事,全都明知可疑,不曾留意查考。司空叔说我天分虽高,无如年轻好胜,往往心粗气浮,实是不假。想到这里,猛触灵机,有些醒悟,决计放宽江明一步,相机而行。如守师长之诫,或是只想先探仇敌姓名住址,以为异日之计,便由他去。如仍胆大轻身,往犯奇险,索性禀明葛师,强其同去,再不由此日常守在一起,行止与共,豁出耽误几年,好歹将他管住,不令犯那奇险,以尽朋友之义,保全这个少年孝义英侠。主意打定,故意笑道:“适听虎啸至少大小三个,明弟兴弟,可分东西两面,分路抄去;我由中路,越山而过。三人分头合围,一同除去,免得留来害人。”
江明见他话未说完,中间停顿,也自生疑,故意说道:“虎虽害人猛兽,但是此地离兵书峡近,黑哥哥上次为了杀虎,与人争斗;那两山童曾说虎是他家养,并不伤人,想是以前逃走之虎;洞中老人又与司空叔相识。自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好在明日便到白雁峰,好吃的酒食有的是。我们吃些山粮,权且充饥,到了外面村镇,再换口味饱餐解馋如何?”
黑摩勒先也当他做作,假说:“无妨。虎终害人之物,它身上又未写出家养的字,不再追往兵书峡有什相干?如有那两山童一路,或是在旁,便不动手,司空叔还命我留神查看他二人是否兄妹呢。”童兴年幼喜事,也在一旁力说。江明方始笑说:“随便你们。”三人议定,便即分路赶去。
黑摩勒不知江明声东击西,故意走往岭西与兵书峡相反的一面,渐把方才疑念去掉。到了山顶,回顾下面,江明已将兵刃暗器取出,远远绕着山脚往前抄去,人影掩映崖石林树之间,虎啸之声时断时续,也正偏向西面。看那聚精会神绕山飞驰情景,不似有什别的心意,忙把脚步加快,翻山而过。到地一看,那一面正是山阴,到处危峰怪石,草树茂密,阴森森的,形势比来路险恶得多。遥望西山脚坡野间,草木有些骚动,好似山风刚过,略一起伏,也就静止。虎啸之声已止,立处正当横岭之中,两头相隔,都有好几里远近,自觉打错了主意。如等江、童二人来此会合,还要等上些时。方才明听那虎有好几只,就在山后一带奔驰吼啸。这类猛兽,行动之间照例有风,沿途草树均要骚动,极易查看,如何静荡荡的,不见一点影迹?下时曾见西山脚草树起伏,也许刚往山阳一面绕去。虎数不止一两只,凭江明的本领,遇上固是无妨,要想全数除去,定必艰难。
正要往西追去,忽听东面又是一声虎啸,正是童兴来路,忙即赶去。走不多远,便听吼声惨厉,震撼林野,仿佛那虎被人擒按地上,正受毒打挣命。暗忖:“小弟兄三人,只童兴本领较弱,年纪也小两岁。凭他本领,打虎容易,如用空手将虎抓紧,按在地上毒打,就他那点身量,也办不到,莫非另外还有打虎的人不成?”心念一动,急于查看底细,竟将寻找江明的念头抛下,朝那虎吼来处,飞上急驰。刚听出虎吼是在前侧面危崖松林之中,忽又闻得一声惨嗥,由此便没了声息。听出那虎身量不小,已被人用重手法活活打死,断定不是童兴所为,越想查看那人是谁。
正往前急驰间,眼看离林不过十来丈远近,猛瞥见林内有一小人影子一闪,甚是眼熟,还未看真,人影已不再现。遥闻松林深处有人厉声喝道:“小野种,你往哪里去了?那两个小狗男女,可曾寻到踪迹?这虎已被我空手打死,还不快寻松枝,少时一同烤吃!想挨打么?”
黑摩勒人本机警,近来连经大敌和好些高明人物指教,越发长了阅历。听出那人语声凶暴,又能空手杀一大虎,心疑不是善类。刚把脚步放缓,一面留神查听,待由林侧悄悄掩将过去。忽又听一幼童口音大声嚷道:“你这断手指的和尚,好没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