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化文试觉自己仍然气弱,实在无法坐起,又知床前数人均是江湖奇人,讨厌俗礼,也就说道:“左老前辈,恕我袁某无礼了,刘总镖头命我星夜赶回府城,请老前辈速往援救起镖,现刘总镖头等七人均不知生死存亡?老前辈无论如何要前去救援,袁某虽死,也感大德。”
左湘微微笑道:“袁镖头,你休要急,慢慢把此事前因后果说出,不然左老二无法踩实匪徒来龙去脉,叫左老二怎样起镖?”
袁化文一听心中也自好笑,自己把话说急了,这才娓娓说出一番话来。
原来三江镖局总镖头“金刀孟尝”刘元曜,当年拜师“荆门剑客”
李三叶,一身艺业,得自真传,尤其一手八八六十四手八卦金刀,使得出神入化,刀猛力沉,当年行侠江湖,不知降伏多少强梁豪客?人又好友,慷慨仗义,故挣得了“金刀孟尝”美号。三十八岁那年,刘母抱孙心切,託媒替他找好一房妻子,命他完婚家居,刘元曜天性至孝,只得应允,新婚夫人杨氏,美而且贤,肚子也真争气,过门未满一年,替他养下一个白白胖胖的儿子。
刘元曜在家一蹲就是三年,不免静极思动,自思以前闯荡江湖,虽说行侠仗义,但终久也搞不出甚么名堂?大丈夫应立志安家创业,寻思之下,即相邀四、五好友商量,决定在赣州创设三江镖局,专接南七省镖货,仗着刘元曜往常人缘好,交情广,走镖以来没有出多大乱子,就有波折也有人出面拉拉交情关说一下,也就算了,故尔业务蒸蒸日上,南七省无人不知三江镖局之名,也着实赚了不少银子。
五天前,接了一批镖货,共是五十万两白银,两箱珍珠,为一北方富商委託,富商卖了一大船长白人参,换了现银,又在合浦搜购两箱珍珠,银子拟运至金陵,再就地购货北上,两箱珍珠则欲带返京城,遍送王公贵戚,达官贵人,俾作功名进身之阶,但因款项太大,水运嫌慢,又恐歹人觊觎,托人容介之下,即找上三江镖局门来。
刘元曜接见之下,略一交谈,即推辞不接,刘元曜日前闻左湘说,武林群邪,毕集赣地,最好不必要接的镖不要接,於是对富商说,银钱数目太大,行程又远,现时路上又不很平静,一个照顾不到,倘有失闪,小号赔累不起。
北方富商再三婉求,许下极重的花红,共是一万两白银,先付五千订金,到达金陵交割后,再付五千,刘元曜尚待推辞,禁不起副总镖头“玉面麒麟”李崇辉,一再怂恿,说是保镖从来不是没有风险,否则把三江镖局乾脆关掉算了,刘元曜禁不起李崇辉连劝带激,无可奈何?只好接下,富商大喜,再三致谢,议定第三天启程。
第二天五十万两白银送来,在镖局内装好银鞘,分做五十辆镖车,二箱珍珠另放在二辆镖车内,派定专人看守,防备宵小,一面吩咐厨下杀猪宰羊,款待弟兄。
就在这天薄暮时分,来了两个行迹可疑汉子,在镖局外广场中,不时徘徊,指指点点。
这时镖局内正好宴散,趟子手洪二牛吃得醉醺醺地,来在门首石狮边吸旱烟,先见二贼盘桓门首,只当游客经过浏览,还未在意,继见二贼良久未去,指手画脚地,不由疑云顿起,洪二牛人虽粗鲁不文,却极精明,跟随刘元曜走镖多年,江湖鬼蜮,见多识广,即知二人不是甚么好路道,站起身来将旱烟袋一敲,大声喝道:“呔!有甚么好瞧的?瞧了半天还不够吗?待了这么久摸清了门路没有?你们也不打听打听三江镖局的镖货,凭你俩这份德行配吗?”
两个匪徒一听,面色微变,其中高大个子双目一瞪骂道:“三江镖局算啥个东西?就是紫禁城老子也可高来高去,谁不知道三江镖局接下一批红货,你既如此说,咱们路上瞧瞧看,谁配谁不配?”
二人正在吵闹,惊动了局内一位镖头袁化文跑出来喝道:“洪二牛,你是愈来愈不更事了,这么晚跟人家吵甚么?灌饱了黄汤,还不去睡,谁叫你来惹事生非的。”
洪二牛筋青脖子红嚷道:“袁镖头,别冤枉俺洪二牛,你去问问这两个小子,他说路上要动俺们镖局里的红货啦。”
袁化文一听,心中大惊!即向二人拱手道:“二位请示高姓大名?
三江镖局素来对江湖朋友以礼接待,请屈驾入内一叙,二位如缺少盘缠,绝不让二位空手而回。”
那高大汉子改容笑道:“袁镖头,好说,俺叫梁彪,这位是俺拜弟李魁,俺弟兄二人奉敝上之命来此投帖,正想找人通报,不想遇见这蠢牛,发生争吵,请勿见怪,既袁镖头出来,也是一样,俺俩也不拜见贵东了。”说时,伸手入怀取出一封大红帖,递交袁化文手中说:“有烦袁镖头转上,并问候贵东,俺弟兄前途恭候。”说罢一拱手,两人转身走去。
袁化文手持红帖急急入内,一见刘元曜,即道:“总镖头,有人找上门来啦,您老拿去瞧瞧。”手中红帖一送,刘元曜接过扯出一瞧,不由直皱眉头,众人围住一瞧,红帖上写着一行字迹:“愚弟凤凰山主“九尾蝎”彭尔傑顿首百拜”别无他言。
“玉面麒麟”李崇辉说:“大哥,凤凰山彭尔傑消息倒真灵通,风声已走漏,说不上不去,只有走着瞧吧,按理来说,吃镖行这碗饭,就是在刀口上吮血,彭尔傑能为再高,凭我俩手下也不见得对付不了。”
刘元曜见李崇辉看事看得太轻松,忙摇首道:“话不是这么讲的,既然接下这批红货,恁甚么也要上路,凭能为倒不怕他,只是彭尔傑有名阴险奸诈,暗中定有诡计,派人投帖,这主意真绝,逼使我等镖货不能不由在他辖境经过。
”说至此不由沉吟一会,抬首微笑道:“既来之,则安之,真是担尽天下风险,不可一日偷闲,弟兄们,今晚早点安歇,明天一早要有精神上路哩。”
转对李崇辉说:“二弟,你挑好六位镖师,你我明日一同上路吧。”
李崇辉点点首,心中暗忖:“怎么大哥今日有点反常了?”
翌日一早,镖车已然上路,李崇辉带定六位武师“金钱镖”袁化文“红砂手”钱平“草上飞”周武胜“赛玄坛”赵子谦“双掌开碑”王腾“神弹子”郑庆吉,均是老成练达一时之选。
前站趟子手不时回报,沿途并无匪踪,这一日风平浪静,第二天行至兴国、宁都两县交界密林处,远望黑压压的一片森林,林中杉、樟、梓,三种树交错互植,连绵数十里,进得林来,浓荫蔽日,异常凉爽,但林中少见阳光,地上潮湿不堪,霉腐朽烂怪味直冲入鼻,令人分外难受,杉针落叶覆盖如毡,蹄行轮径,丝毫无声,间或可闻数声鸟语喧噪外,其余一片死寂。
刘元曜勒马停骑向众人说道:“过林即为凤凰山,但这片森林,倒是贼人下手的好所在,我等派下数拨趟子手,怎地未见一个回报?甚是可疑,你等应严加戒备,敌踪一现,即将镖车团团围住,用弓弩严防,以免贼人与我等鏖战之际,乘隙劫夺。
”话声刚了,蓦见前路十数骑,风驰电掣而来,众人大惊!忙取兵刃,列阵以待,只见十数骑来在近前,突然马势一缓,分做两行,徐徐向前,将刘元曜等一行夹在中间,掐算人马车辆总数,匪众面带诡笑,直不把人看在眼里,清点完毕,匪众复又回辔疾驰,在众人身旁呼啸而过,为首一人回首向刘元曜哈哈大笑,扬长而去。
“金钱镖”袁化文见匪徒太以目中无人,气愤不过,手中扣紧三支金钱镖“嗖”地猛打,一声断喝:“匪徒,还不下马。
”三支金钱镖成品字形,分向贼人身后打去,势若流星赶月,其速无比。
看看就要打在贼人身上,哪知贼人头也不回,就在那三支金钱镖离身后约莫一尺光景,陡地身形一拔,在马背上拔起一丈左右,疾地身形一变“鹞子翻云”头下足上,坠落五、六尺,突化“苍鹰搏兔”两臂一分,身形一平,右手霍地一掠,三支金钱镖全部接下,空中一个旋转,轻飘飘地落在地下,几个动作,快如电光石火,又恰到好处,轻功之高,身法之美妙,令人叹为观止。
贼人一声狞笑,喝道:“雕虫小技,也来献丑,你邵三太爷现在无暇与你计较,前面有得你们受的了,这些破铜烂铁,你三太爷用它不着,原礼璧回吧。”说罢,将手一扬带起一股劲风,三支金钱镖秋雁一式分向刘元曜、李崇辉、袁化文三人身前打到,宛若电射星殒,手法之高,较之袁化文不啻天渊之别。
三人大惊!急忙一缩身,登里藏身,恰好避过“笃笃笃”三支镖贴着马鞍分别打向三辆镖车木槛上,深入两寸有余,劲力之雄厚,令镖行众人不禁失色,相顾无言。
贼人扬声大笑,转身几个箭步,纵上马背如飞而去,瞬已由近而远,眨眼间消失在丛林中。
“红砂手”钱平,性如烈火,见状不忿,就要纵骑追向前去,刘元曜陡地伸手一拦,面色微变道:“且慢,贼人身手绝顶,岂是你能对付得了?方才听贼人所报字号,如刘某判断不错,为首来贼好似“巫山三凶”“恶判官”邵太素,不过三凶平日行事向不许他人与闻,怎么与彭尔傑沆瀣一气,令人费解?倘真个是三凶,凭我等数人之力,合手联攻,也无取胜之道……”说至此,刘元曜显得甚是迟疑,欲言又止者再,良久才闷声长叹说:“如今贼踪已现,想必前面不远即为贼人动手所在,我等此行已似箭在絃上,不得不发,明知凶多吉少,却不能不往,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袁镖头,你急速赶回府城,搬请左老前辈到来相救,以免贼人蹑踪。”
袁化文甚为犹豫,意似不愿舍弃众人而去。
刘元曜面色一寒,大声喝道:“此刻是甚么时节?三江镖局存亡在此一举,我等此行虽险但未必立即就死,希望全系於你能否搬请左老前辈来援,你还迟疑则甚?快去。”
袁化文见刘元曜光火,无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