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早点摊和水果摊,原本还有个买菜的大婶,一个算命的老先生,和一个卖肉的大汉,今天都没摆摊子。
三个一堆,五个一群的乞丐,布满了铁匠铺的周围。
项恒心里还在疑惑和骂街时,然后就看见阿腥从街的另一头,懒洋洋的走来。
等到他走进时,项恒就懒洋洋的说了个字:“早。”
阿腥微笑着回答:“早。”
项恒指着那些乞丐,有意无意的问:“这些在我门口的朋友,想必都是丐帮的人吧?”
阿腥笑答:“没错。”
项恒道:“水果摊,肉摊和早点摊,都是你撤走的?”
阿腥笑答:“这小镇里不差摆摊的地方,所以我让他们把摊位挪到别的地方。”
项恒也在笑:“那你说,像我这么个人,是不是很喜欢吃肉?”
阿腥笑答:“当然,喜欢喝酒的人,就一定很喜欢吃肉。”
项恒摇着头道:“那我平时吃饭,是不是要炒几个青菜。”
阿腥笑答:“当然,有青菜,好下饭。”
项恒道:“没事的时候,我喜欢吃点水果。”
阿腥笑答:“这是个很好的习惯,有助于身体。”
项恒道:“我不是一个勤劳的人,我懒得自己弄早点,喜欢去早点摊上吃。”
阿腥笑答:“我也一样。”
项恒道:“没事的时候,我也会去卦摊上算卦,算着玩玩儿。”
阿腥笑答:“有不少人会去挂摊上算着玩儿。”
项恒看着自己的双腿:“那你看我这双腿,行动是不是很不方便?”
阿腥笑答:“看起来,行动是有点不方便。”
项恒苦笑道:“那你说,瘸腿的我,平时应该去哪里吃早点,算卦,卖肉和买菜?”
阿腥笑答:“阁下铁匠铺门口,刚好有个水果摊,一个早点摊,一个买菜的大婶,一个卖肉的大汉和一个算卦的先生。”
项恒忽然跳了起来,大声道:“那**把这些摊子都撤走了,让大爷去那消遣?”
阿腥面不改色,依然笑答:“昨天我回去,思前想后,觉得就算阁下和京四爷有些不快,我还是要善待阁下的,因为你是项恒,是我崇拜的英雄。”
项恒大声道:“你就是这么崇拜英雄的是吧?你让老子拖着这双脚,饶这小镇一大圈,就为了买一颗白菜?买一斤肉?”
阿腥笑答:“当然不是,我把那些摊子撤掉,是为了能让你安静些,免的每天都是一片叫卖声。”
项恒道:“然后你的目的是为了折磨我的双腿?难道你不知道我喜欢热闹?”
阿腥还在笑答,他今天的耐力似乎爆发了:“因为我崇拜你,就应该好好的招待你,你能来到我的地盘,我当然要尽地主之谊。于是我把那些杂乱的摊子撤走了,你要是想吃水果,吃肉或喝酒,都由我们丐帮弟子替你去跑腿。”
项恒道:“如果我想吃肉呢?”
阿腥笑道:“我们替你去买。”
项恒道:“大爷我想喝酒呢?”
阿腥笑道:“我们替你去沽。”
项恒道:“如果我想算命,你们是不是也能把那算命先生请来?”
阿腥笑答:“当然。”
项恒冷笑:“你是不是真把大爷当残废的了?”
阿腥笑答:“不敢。”
项恒沉默许久,阿腥看着他,忽然项恒大声道:“好小子,你有种,这样,你去给大爷打十斤酒,要十年以上的女儿红,十颗菠萝,十斤牛肉,要三分肥,七分瘦的牛肉,十颗小白菜,十斤米!”
阿腥没动,脸上却有苦笑,许久之后,他还是没动,只有苦笑。
项恒忍不住问道:“你是不是说,你的人会替我跑腿?”
阿腥道:“当然,买酒卖肉,我都会替你去跑腿。”
项恒道:“那我还不赶快去?大爷我现在就想吃肉,就想喝酒。”他实在很好奇阿腥到底打什么主意。
这时候阿腥却苦笑着说:“但我只说替你去跑腿,没说要请你吃肉喝酒。”
项恒道:“你不是说要尽地主之谊么?难道还小气酒钱?”
阿腥叹道:“不是我们小气,而是天下所有的帮派里,丐帮是最穷的,所以我们买不起酒,也买不起肉。”
项恒瞪大了眼:“我现在终于懂了,你们能帮我去卖肉买酒,却要我自己出钱。”
阿腥叹道:“我们毕竟没有老千帮那么富有。”
项恒苦笑。
阿腥微笑着问:“那你现在还要不要十斤女儿红,十颗菠萝,十斤牛肉,十颗小白菜和十斤米?”
如果让现在并不是很富有的项恒掏钱买这些,他当然不愿意,但他刚才既然要求了,面子是不能丢的,所以他硬着嗓子说:“要,当然要,大爷有钱。”
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已在叹气。
男人好面子,这是男人的弱点之一。
于是项恒从身上摸出一块碎银子,递给阿腥:“这银子够了吧?”
阿腥笑呵呵的接过:“够,当然够,我看一定还有剩。”
项恒一脸大方的说:“剩下的,就当做赏钱吧。”
他一向如此大方,当惯了大爷的人都这样。
阿腥笑的一脸灿烂:“好,谢谢。”
项恒一挥手:“不谢。”
然后他关上门板,靠在门板上无奈的叹了口气,然后阿腥的话就传到了他的耳朵里:“去给项大爷买十斤女儿红,十颗菠萝,十斤牛肉,十颗小白菜和十斤百米,都给我利索着点儿!”
项恒拖着双腿,缓缓的坐在长椅上,顺手操过酒壶,喃喃的自言自语:“阿腥这王八蛋跟老子玩儿什么把戏?”
他现在不知道,但到了晚上的时候,他就知道阿腥不是在跟他玩把戏,而是跟他玩儿命。
午时三刻,万里无云。
酒肉大米和水果,已经堆积在铁匠铺门口。
牛肉显然被人扔在地上踩过,大米里掺着沙子,小白菜完全烂透,那一坛臭烘烘的尿,就是“女儿红”。
幸好十颗菠萝还完好如初。
项恒咬牙,把这堆东西拿进屋里时,发现阿腥他们正围在铁匠铺门口吃午饭。
阿腥正笑眯眯坐在铁匠铺的台阶上,咬着一个馒头,看见他和附近的手下时,项恒压下了怒火。
项恒问阿腥:“你们为什么要在我铁匠偶门口吃午饭?”
阿腥笑答:“难道你小气到不让我们在你门口吃饭?”
“没有,我只是觉得奇怪。”
“我们觉得你的门口太阳最暖和,所以我们就在你门口吃饭。”
项恒听着。
阿腥笑道:“晚上我们也打算睡在这门口,因为这是镇中心,挡风。”
项恒板着脸道:“难道你们打算吃喝拉撒都在我门口?”
阿腥摆手道:“吃喝在你门口,拉撒么,我们会去远些的地方。”
丐帮的弟子们被阿腥这话逗乐了,都笑个不停。
日已落尽,月升至巅。
阿腥他们一群人已在铁匠铺门口沉沉睡着。
项恒却睡不着,他发现除了今天给阿腥的那块银子外,全身上下已只剩下几十文钱。
铁匠铺的生意不差,一天下来总是有几个客人的,也就是说,项恒本来有稳定的收入。
但他已猜到,这条街的两头,已被阿腥堵死,不让人进,更不让人出,所以今天一个客人也没有。
明天也将不会有。
项恒看着那堆臭烘烘的食物,的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阿腥是想把我逼死在这铁匠铺里!”
在阿腥没摸清楚项恒的底细前,他只能用这种办法。
项恒在神案前跪下,看着一排排的灵位。
他想起米小粮和他离别时的眼神,想起她被折磨的灵魂和躯体,又想起阿腥和京四爷。
他咬紧牙,冲过去操起无羁刀,只想破门而出,砍死睡在自己铁匠铺门口的乞丐。
等他冲向门口时,才发现自己的双脚是那么的迟钝,那么的笨拙。
他在问自己——难道我项恒真的要瘸了?
春天的夜晚总是显得长一些,今夜却似乎很长很长。
人在睡不着的时候,总是会觉得夜晚很长。
项恒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挣扎着双腿,咬紧牙关,他在恨。
再长的夜,也会有耗尽的时候,直到东方发白时,项恒才迷迷糊糊的睡过去。
当阳光射穿黑暗时,阿腥就揉着眼睛醒来了。
他一醒来,叫醒了所有还在沉睡的弟子。
于是其他丐帮弟子就都醒了。
阿腥叫他们醒,他们不敢不醒。
铁匠铺的大门敞开,项恒正坐在桌子前,专注的削着一颗菠萝。
他的眸子里充满了倦意,昨晚他睡的并不好,几乎没睡。
阿腥进来时,项恒已放下小刀,这颗菠萝已经削好,然后他抬头,才看见阿腥已经站在自己身旁,然后他勉强一笑:“早。”
阿腥笑眯眯的问候:“你比我早。”
“你看,我这菠萝削的怎么样?”
那菠萝削的很美丽,很均匀,干净整齐。
阿腥道:“这菠萝削的很好,很漂亮。”
项恒道:“还有呢?”
阿腥道:“削这菠萝的刀,磨的也很好,很锋利。”
项恒道:“还有呢?”
阿腥道:“这颗菠萝也是个很好的菠萝,一定很好吃。”
项恒道:“还有呢?”
阿腥道:“削的这么漂亮的菠萝,这世上大概已经没几颗了。。”
项恒叹了口气:“你就看不出其他的东西么?”
阿腥又仔仔细细的看了看那菠萝,苦笑道:“还有其他的么?这只是一颗菠萝而已,尽管这菠萝是颗好菠萝。”
他真的不懂,因为阿腥没有削菠萝的经验,不过打人的经验他却有不少。
项恒道:“你看好了。”
然后他拿起小刀,一分二,二分四,四分八,八分十六。
直到分到八八六十四块,然后他放下刀,又问阿腥:“现在呢?”
阿腥道:“六十四块菠萝,切的大小一般,很美丽。”
项恒笑了笑:“那你看出什么了没有?”
阿腥苦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