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腥道:“六十四块菠萝,切的大小一般,很美丽。”
项恒笑了笑:“那你看出什么了没有?”
阿腥苦笑道:“还是没有,这只是一颗菠萝。”
项恒叹气,他觉得阿腥一点都不懂得“境界”两个字,他说:“你说,我菠萝削的这么好,靠什么?”
阿腥忽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我懂了,你是想说,这菠萝其实没什么,削菠萝的刀也没什么,但你用刀的手法,却是很了不起的。”
项恒满意的笑了笑,阿星终于懂他的意思了,但却没有全懂,于是项恒又补充道:“没错,如果把你的脑袋给我,我也能削的这么整齐,这么美丽,甚至也能切成八八六十四块,大小统一。”
第三十六回:四爷的计划(第三章)
阿腥只觉得从会阴穴里,有一股凉意冒上来,透过脊背,直冒头顶。
项恒在他眼里本是只残废的雄狮,但他说的一句话,竟能让自己如此害怕。
直到现在,他才发现京四爷为什么那么惧怕项恒了。
阿腥转过头,他不想让项恒看见他现在的表情:“你很会用刀,也有把很快的刀,但我的脑袋却很硬,脖子更硬。”
项恒看不见他的表情,但却已猜到几分,他很满意。
于是中午的时候,他很痛快的喝了两斤酒,吃了两斤牛肉。
日落月升,月落日升。
又是一天。
项恒打着哈欠卸下门板,眼睛刚睁开,就发现有些人真的是阴魂不散的。
阿腥正背着手站在他对面,笑眯眯的看着他,一见项恒出来,就笑眯眯的问候:“早。”
项恒懒洋洋的回答:“今天你比我早。”
阿腥神秘的说:“你知道不知道我今天为什么这么早起床?”
项恒悠悠道:“不知道,也没多大兴趣知道。”
他说完这句话时,阿腥就把一样东西扔在地上,脸上还带着笑。
项恒却笑不出来了,因为阿腥扔在地上,是一只血淋淋的手。
断手。
从肘部一刀砍下的手。
项恒想吐,那是一只很脏很脏的手,被血染过后,不但显得更脏,还很恶心。
阿腥却带着微笑看着地上的断手,仿佛在看着一件古董:“你来看看这只手。”
项恒看着那只手,就好像阿腥昨天看自己切菠萝一样。
仔细看来,项恒才发现这只手很嫩,就好像一个女人的手,一个小孩的手。
顿时,项恒的额头上就渗出了冷汗,一阵凉意从背后划过——这是米小粮的手?
尽管他极力掩饰脸上的表情,阿腥还是看出了项恒在想什么,他悠然的问道:“你可知道这只手是谁的?”
项恒没有说话,他生怕一说话,阿腥就会从他的语气中感觉到他在害怕。
他就算没问,阿腥当然也会回答,他笑说:“帮里有个人犯了帮规,勾结外人,这人不但不认罪,竟然还敢躲起来。”
项恒等着他说下去。
阿腥笑道:“只可惜这人忘了丐帮的势力有多广阔,于是就在昨天晚上,我们找到了这人。”
项恒咬着牙道:“然后你就砍了这人的手?”
阿腥叹道:“如果这人反抗的话,我就会杀了他,但见这人跪地服罪,所以我只砍了这人的手。”
项恒眼中惧色更深:“那这人现在呢?”
阿腥神秘一笑,道:“当然还活着。”
项恒低头,看着那只手,那只嫩嫩的手,他实在不敢想象米小粮现在的处境。
良久之后,项恒才缓缓问道:“你们是在哪儿找到这人的?”
他的语气,已近乎绝望。
阿腥的语气却充满希望:“在一个很神秘的地方。”
项恒摸出酒壶,喝酒。
狂饮。
他不用问,已猜到米小粮的行踪已经暴露,阿腥还砍下了她的手。
今日的阳光有些猛,晒的阿腥都冒汗了。
他的神情却极其愉快,他正和其他的丐帮弟子,席地在铁匠铺门口,有说有笑的吃着午饭。
项恒吃不下,他坐在桌前,静静的看着桌上的茶壶,眸子里掺杂着许多不同的颜色。
愤怒,憎恨,孤独和愧疚。
他忽然想到——我应该去看看,确认一下米小粮是否真的落在了阿腥的手里。
就在他起身准备出去时,脑海里灵光又是一闪——说不定阿腥并没有找到米小粮,只不过是吓唬我,骗我去看看米小粮是否安然无恙,这样他就能找出米小粮了。
——米小粮若真的被抓住了,就算我去看看也没用,若没抓住,我暂时也不必去看。
想到这里,项恒又继续坐下喝酒,尽管他的内心很难平静下来。
这时,阿腥已吃完了午饭,他一脸满足。
人们在吃饱饭的时候,总会一脸满足。
他走进铁匠铺,就看见项恒正坐在长椅上,一口一口的慢慢品酒。
阿腥叹道:“你看起来很闲。”
项恒苦笑道:“也不知道那个王八蛋,把我的客人都弄跑了,我当然闲。”
阿腥当然知道“王八蛋”是在骂他自己,他却没有生气,反而笑眯眯的说:“至少我还是你的客人。”
项恒淡淡道:“你又不急着用那把刀,我又何必着急?”
阿腥笑了笑:“那你什么时候才能把我的刀弄好?”
项恒看着自己的酒囊:“在我想弄好的时候,就帮你弄好。”
阿腥点点头:“很好,因为我真的不急着用这把刀。”
既没有米小粮的消息,也没有客人,只有阿腥这个恶魔守着自己。
总要找点事情做,于是项恒开始磨刀。
那把尺寸和无羁刀一摸一样的刀。
磨刀并不是一件无聊的事,既可以锻炼双臂的肌肉,也可以更加了解刀。
项恒一边磨刀,一边看着手臂上古铜色的肌肉,暗中叹息——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阿腥这时候又背着双手走进了铁匠铺,看着项恒磨刀。
项恒看也不看他,淡淡道:“你懂不懂得磨刀?”
阿腥不懂,于是摇了摇头。
项恒道:“这磨刀是一门不浅的技巧,刀口若磨的太薄,砍在骨头上就很难拔出来了,若磨的太厚,就砍不进去。”
阿腥笑道:“所以要磨的起到好处,才是一把宝刀。”
项恒道:“对,磨到刺进去要快,拔出来要爽的时候,这刀就磨好了。”
阿腥不懂得磨刀,用刀砍人的经验却也不少。
昨天他砍了一个人的手,今天晚上又砍下了另一只手。
项恒在吃过晚饭后,阿腥就把这只手拿了出来。
阿腥很随便的将一样东西抛在地上,项恒撇过眼一看,他又想吐,那又是一只血淋淋的手。
从肘部一刀被砍下的手,断手在地上一滚,就沾满了黄泥。
他猛灌了几口酒,好让自己不吐出来。
阿腥一点吐的意思都没有,甚至还笑眯眯的问:“你想不想知道这只手为什么被砍下来?”
项恒忍着,转过头去看地上的手。
这只手和早上的那只手一样,又白又嫩,就像是女人的手,显然和早上的那只手是一双。
——难道这真是米小粮的手?
项恒摇了摇头:“我只知道这只手和早上那只手,出自同一个人。”
阿腥道:“本来这人的手被我砍了一只后,这事情就算了,这人依然是我丐帮的弟子。”
项恒悠悠道:“想必这人又做错了事,于是另一只手也被你砍了。”
阿腥道:“他没做错事。”
项恒忽然瞪大了眼睛:“那你砍他的手做什么?”
阿腥叹道:“你不觉得一个人只有一只手,看起来会很别扭么。”
项恒沉默不语。
阿腥继续说:“我觉得这人只有一只手看起来很别扭,索性就把他另一只手也砍了,好增加这人要饭的筹码。”
项恒极力控制面部表情,好不让阿腥看出他现在的心情。
但他的眼中又有惧色——这难道真是米小粮的手?
阿腥道:“这人双手都没了,以后要饭一定会方便许多。”
项恒很随意的说道:“宇文子乔现在也只有一只手,看起来想必也很别扭,你为什么不去试着砍了他手。”
他现在必须要用很随意的表情说一些很随意的话,才能掩盖住内心的慌乱。
他话越多,反而越难掩饰。
所以阿腥现在感觉十分得意,他很清楚的知道项恒现在是什么心情,阿腥笑着说:“你希望我去砍了他的手?”
项恒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一直沉默,直到阿腥带着嘲讽的大笑离去。
天已黑,月已亮。
项恒的脸色像月亮那般明亮,心中却如天空般漆黑。
阿腥的眼睛更亮,他很清楚的看到项恒的处境,项恒的心理防线就快崩溃了。
只要京四爷带着人马一到,项恒不崩溃都不行。
阿腥忍不住笑了出来,笑的屋内的项恒毛骨悚然。
在阿腥的眼里,这场战争已经胜利了,在项恒的眼里,这场战争还没有败,至少他还有等待奇迹的希望。
在京四爷带着人马赶到且找出米小粮之前,就有扭转局势的机会。
今日月圆,繁星点点,在夜晚看来,这小镇还是充满了希望。
小镇上唯一的一座寺庙,不大,香火却很旺,方丈和十余个弟子都是心底善良的和尚。
就因为他们的心底过于善良,所以对于佛门的清规戒律死守的很严。
那晚项恒带着米小粮来到这寺庙,要求方丈收留这可怜的乞丐,方丈死活不答应,说:“佛门清净之地,岂能收留女子?”
“这姑娘是个乞丐,无家可归,还请方丈行个方便,收留一阵,数日后我便来接回。”项恒赔笑着说。
这方丈硬是不肯:“不可不可,老衲可赠些斋饭给这位女施主,若想住在寺中,那是万万不可。”
米小粮眨着一双恳求的眼睛,用祈求的语气说:“大师,我不会打扰你们许多的,我可以帮你们挑水,劈柴,打扫上上下下的。。”
方丈还是一个劲的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