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子乔叹了口气,道:“你不怕?”
项恒傲然说道:“我为什么怕?”
宇文子乔淡淡道:“你应该知道胡庞这个人吧?”
项恒点了点头:“知道,据说胡庞的柳叶刀,比我师父和师叔还犀利。”
宇文子乔道:“冷云风的成名战,就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一刀刺死了胡庞。”
项恒的语气还是很随意:“那又怎样?”
宇文子乔接着说:“上个月,剑客名家杜云秦,死在了冷云风刀下。”
项恒傲然道:“我杀过比杜云秦更狠的人。”
宇文子乔道:“上上个月,江南豪绅李墨香,也死在了冷云风的刀下。”
项恒道:“如果是我去,也能杀死李墨香。”
宇文子乔道:“但是,冷云风到目前为止,从未败过一次。”
烈酒滑过项恒的喉咙,许久的沉默后,项恒默默问道:“那又怎样?”
宇文子乔叹气,苦笑:“现在比催命符更准确的灵位和棺材,已经送到你手里了。”
“那又能怎样?”项恒微笑:“我,项恒,到目前为止,也从未败过。”
宇文子乔道:“你有没有对策?”
“有。”项恒一口气喝完了酒:“吃上一顿饱饭,喝两斤竹叶青,就算天王老子,我也能一刀将其砍了!”
宇文子乔望了望四周,苦笑道:“在牢房里,你是吃不上饱饭,喝不上好酒的。”
项恒眨了眨眼睛,笑道:“所以我们要去外面,喝点酒,吃顿饭。”
宇文子乔道:“我们越狱?”
项恒道:“如果你不想,我不会勉强。”
宇文子乔晃了晃折扇,笑道:“我当让愿意,因为我已经好几个月没回家,也好几个月没见家父了。”
项恒爽笑:“我也很想念你父亲的院子,更想念院子里的酒。”
宇文子乔拍着灰尘,缓缓从稻草堆里站起来,道:“我已经准备好随时动手了。”
项恒道:“我还没准备好。”
“还差什么?”
“差一顿饭。”
“你饿了?”
“很饿,我们再等一刻钟,等吃过午饭后,体力充沛的状态下,然后再逃出这该死的牢房!”
宇文涛是当今关内财富最多的富翁,他的儿子宇文子乔,自然也是当今江湖上最有钱的阔少爷。
别说区区一个知府的千金,就算是皇子,身份和财富跟宇文子乔比较起来,还逊色许多。
宇文子乔却没有大少爷的架子,他喝的惯稀粥,吃得惯大烧饼,甚至吃得下班房里的饭菜。
朱梦航宁可饿死,也不愿吃自己不喜欢的食物。
宇文子乔细嚼慢咽的吃着班房饭,吃的是大米饭和炒青菜,斯文的动作和优雅的神情,就好像在品味山珍海味一样。
项恒一边大口大口的狼吞虎咽,一边说:“吃完后过一刻钟左右,这里的狱卒会进行一次换班。我们就抓住这一瞬间的松懈,杀出去。”
宇文子乔点了点头。
项恒忽然惨笑:“我只是想不通,是哪个胆小鬼,竟然用白花花的银子雇用冷云风来杀我。”
宇文子乔道:“至少有一件事可以肯定。”
“什么事?”
“我们是亡命徒,是义帮和原刑天水清涛等人眼里的死敌。但这人雇冷云风,却仅仅是为了杀你而不是杀我。”宇文子乔沉吟道:“所以,雇冷云风的人,既不是萧楚文,也不是原刑天和水清涛,更不是申元通。”
项恒沉吟:“可我想前想后,还是想不到一个和我有私人恩怨的人。”
宇文子乔追问:“你仔细想想,你最近有没有得罪谁?”
项恒苦笑:“我们两个人最近得罪的人不少,但最近我却没有单独得罪过人。”
宇文子乔也陷入了沉思:“不是萧楚文,那就更不可能是苏冰、林百路和曹展雁。也不是水清涛、原刑天和申元通,小我实在想不到谁会买凶杀你。”
项恒爽笑:“这个问题我们永远不会得到答案,因为冷云风永远不会说出雇主的名字。”
宇文子乔苦笑。
“人在吃过午饭后的片刻时间里,是一天中最懒散,最放松的时候。”项恒继续说:“我们几乎有十二成的把握。”
宇文子乔忽然发现,项恒的外表虽然很粗狂,头脑还是很敏捷,很聪明的。
项恒道:“我们打晕片刻后来收碗筷的狱卒,他身上永远挂着钥匙。然后你在前面开路,我去救出忆柔。”
“还有一件事,你要答应我。”项恒忽然说道。
“你说。”
“冷云风要杀我的事,在忆柔面前要保密。”项恒道:“我不想让她担心。”
情人的担忧,有时候是一种力量,更多的时候,却是一种沉重的压力。
宇文子乔郑重的点头:“好!小生一定替你保密!”
宇文子乔道:“这里的军爷们,这顿揍是不是挨的有些冤枉?”
项恒苦笑道:“你有更好的办法么?”
宇文子乔的目光盯着项恒的身后,君子莞尔,道:“当然有。”
项恒发现他笑意满盈的看着自己背后,也忍不住转过头去,于是他笑了,因为他也看见了更好的办法。
一个不用花很多力气,不用打伤狱卒,更不用流血流汗的好办法。
狱卒打开牢门,带着笑脸的朱梦航缓缓走了进来。
项恒看着第三次前来探监的朱梦航,忍不住笑了。
她问:“你笑什么?”
项恒爽笑:“你的衣服看起来不错,很漂亮。”
朱梦航得意的摆了摆碧绿色的裙角,笑道:“废话,当然漂亮,这是特地在罗家绸缎庄定做的。”
项恒脸上的笑意,开始变的微微狰狞。
朱梦航身上的毛孔开始变大,不禁骇然脱口问道:“你想做什么?”
衣袂飘动,稻草横飞。
项恒粗糙的大手,掐住了朱梦航的脖子。
她身后的狱卒见状刚想呼救,却已经被宇文子乔的折扇连点七处穴道,晕了过去。
宇文子乔伫立原地,泰然自若的晃着手里一纸折扇。
朱梦航的目光从他身上转到项恒脸上,她惊恐中忽然发现,这竟然是第一次和这个男人如此接近的接触。
她倔强的性格,扫空了此刻内心深处浓浓的情意:“你、做、什、么、?!”四个字断断续续,声音很轻,因为她的喉咙被项恒扼的很紧。
项恒道:“我来教你一个道理。”
朱梦航嘴里没有问,可是她的眼神却很明显在问:什么道理?
她目光中,闪烁着更多的,是一个女人的怨恨和嫉妒。
“有时候,一个人质,可以比神兵利刃还好用。”项恒带着笑容,重复着朱梦航曾说过的道理:“说的更具体些,人质,就是一个没有破绽的盾牌。”
这两句话,无疑是朱梦航这辈子听过最讽刺的话。
有了朱梦航这个完美的“盾牌”,狱卒们只能猫着腰,举着刀缓缓后退。
项恒架着朱梦航,来到忆柔所在的牢房。
忆柔的脸上显然写满了吃惊和不解。
宇文子乔轻轻扶起满脸憔悴倦容的忆柔,项恒也暗中松了口气。
朱梦航的脸上,写满了毒恶和怨恨。
午时的阳光很温暖,很灿烂。
偶尔拂过的秋风吹在胸襟上,人不禁为之一爽。
项恒放开“盾牌”的时候,朱梦航的脖子都青了,她的脸色更青。
为什么朱梦航使用这种盾牌就不凑效,别人拿她做盾牌就马上凑效?
因为她太年轻,太幼稚,开不懂得这是个怎样的江湖。
没人愿意去同情的看她一眼,三人已经半个月不见天日了。现在沐浴在阳光下,第一次发现阳光竟然是如此的温暖和舒服。
马槽里的青牛,显得体力非常充沛,看来马夫们将这头青牛照料的还不错。
就这样,三个人和一头牛,就这样轻而易举的摆脱了牢房。
宇文子乔牵着青牛,项恒和忆柔走在旁边,来到了无名庄。
仅仅从无名庄上,就能看出宇文涛的财富究竟有多雄厚。
据说,关内最大的假山,最高的阁楼和最美的丫鬟,全都在无名庄里。
正如最富有的人,也在无名庄上。
三人总算松了口气,到了无名庄,终于可以暂时摆脱追杀,喘一口气了。
“是乔儿么?”宇文涛强而有力的声音,忽然从大堂里传出来。
他很熟悉自己儿子的步伐声,因为那步伐是很有节奏,很沉稳,很优雅的,就好像宇文子乔这个人一样。
宇文涛已经是一个老人了,是项承志生前的好友之一,和会贤庄走的也很近。
他和自己的儿子很像,平和,淡定,冷静。
宇文涛手上转着一对金蛋,从大堂里走出来,然后就看见了宇文子乔、项恒和忆柔。
一壶茶已经喝完,宇文涛也听三人讲述了煮酒会上的前因后果。
看着三个衣衫凌乱和满脸风尘的后辈,宇文涛长叹了口气,安排了客房和干净的衣服,让三人休息去了。
忆柔洗过澡后,换上轻便的睡袍,躺在柔软的床铺上。
睡了半个月的稻草,听了半个月的老鼠叫,忆柔觉得这张床舒服和柔软极了。
项恒替她拉了拉被子,在怜爱的目光下,忆柔缓缓睡去了。
许久的注视后,项恒望了一眼衣襟里的棺材和灵位,轻轻的退出了房门。
他不知道这次是否能活着回来。
院子里传出微微琴声,一曲汉宫秋月奏的优柔婉转。
远处,飘着淡淡的栀子花香。
项恒闻着琴声寻了过来,他能听出,这是宇文子乔的琴声。
宇文子乔也洗过澡,换上了一件崭新的衣服,容光焕发的坐在一张白玉琴前,修长的手指拨弄着七根强而有力的琴弦。
琴声本应该是奏给人听,不是奏给牛听的。
宇文子乔身旁的青牛,却似听的津津有味。
项恒忍不住笑出了声,道:“你在对牛弹琴?”
琴声止住,十根手指离开了琴弦,面带笑容的宇文子乔轻轻摸着青牛的大牛头:“玄韵,这曲子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