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恒道:“你错了,擒获朱梦航,并不是为了洗脱我自己的罪名。”
夏元空皱着眉头,眨了眨眼,道:“那是为了什么?”
项恒的目光又凝视着西沉的残阳,道:“是因为只有她,才知道忆柔的下落。”
夕阳已经斜尽,森林里的树木,看上去就好像一个个魑魅魍魉。
这座破庙至少荒废了一百年,前前后后被杂草烂树围的死死,就算长着四只眼睛,恐怕也发现不了这鬼地方。
钱丈坤只有两只眼睛,之所以能找到这地方,仅仅是因为他熟悉这片森林。
丘谭将朱梦航往地上一扔,项恒随手取过凉水,泼在了她身上。
朱梦航醒来看见的第一个人,就是眉毛倒竖的项恒,听到的第一个声音,则是他怒气腾腾的五个字:“忆柔在哪里?”
她第一次看见项恒这么发怒的看着自己,她对项恒说话的声音,也第一次颤抖:“你很在意么?”
项恒道:“我不得不在意。”
朱梦航扭过头,低声道:“如果我带你找到忆柔,你是不是会原谅我?”
“是的。”项恒刚说完这两个字,他就后悔了。这个回答实在太牵强,太虚假。
朱梦航大声道:“不会的!就算我带你找到了沈忆柔,你也不会放过我的,对不对?”
项恒沉默,他不忍心回答。
朱梦航激动的语气低了下去:“其实我早就知道,无论如何,你也不会放过我。”
项恒道:“你早就知道?”
“是的,所以你就被我骗入了飞瀑山庄。”朱梦航凄凉的说道:“如果你真的会原谅我,那么飞瀑山庄里出现的便不是陷阱,而是忆柔。”
项恒忽然抓住了她的衣襟,怒喝道:“忆柔到底在哪里?”
朱梦航闭上了眼,道:“我不知道,那天在金陵城外的木屋里,我打晕你后,就离开那里了。”
项恒用力晃着她:“你说谎!”
朱梦航冷笑:“我没有。”
项恒怒的脖子都红了,使劲的将朱梦航用力向前一推,顺手撕下了她衣襟前的一片衣服。
他第一次对女人这么粗鲁。
男人通常都会为了一个女儿,而对另一个女人动粗。
项恒的目光开始变的残酷,就好像豹子看着自己的猎物,而他现在看的,却是透过朱梦航衣襟的破洞,那晶莹圆润的胸脯:“你如果还不说实话,你应该猜到我要做什么。”
朱梦航无力的倒在地上,她凝视项恒的眸子,已不再狂妄,也不再狠毒,那是一种生命最原始的脆弱和无助:“我真的不知道。”
项恒将手里的碎步狠狠扔到她脸上,怒道:“看来只有扒光你的衣服,你才会知道!”
朱梦航眼睛中闪着恐惧的泪花。
夏元空忽然接到:“我们的干粮不多了,刚好,可以试一试烤人肉的味道。”
项恒恨声道:“她的肉太脏,我吃不下。”
丘谭道:“我们能吃得下,越不愿意说真话的人,吃起来就一定越有味道。”
朱梦航现在已经没有一丝千金大小姐的架势,她已经是狼口下的羔羊,她仰天,她尖叫:“我真不知道忆柔的下落!”
那尖叫声,仿佛是一个生命临终前的呼喊。
夜已经深了,森林已经变得一片漆黑。
项恒坐在破庙的门槛上,享受着酒囊里已剩不多的竹叶青。
他在云间的明月中,抓住了一丝淡淡的安慰。
夏元空大马金刀的在他旁边坐下,道:“你确定朱梦航不知道忆柔的下落?”
第十二回:黑锅(第三章)
项恒道:“确定,她不是一个忠贞烈女。在我们那么无人性的威胁下,朱梦航一定会说出来的。她看上去很成熟,很有城府,其实是一个能被几句狠话就吓傻的女人。”
夏元空点了点头:“既然她已经没有利用价值,我们为什么不宰了她?至少也要扒光她的衣服,看看她的笑话。”
项恒凄凉的笑了笑,道:“我实在不忍心将一个少女的衣服扒光,更做不出吃人肉这种惨无人道的事。”
夏元空叹道:“可是我们刚才就吓唬吓唬她,会不会太便宜她了?”
项恒将酒囊递给夏元空的,道:“我现在更在意的,是忆柔究竟在哪里。”
夏元空接过酒囊,道:“你知道不知道,你有一个最大的弱点。”
项恒道:“你看得出?”
夏元空喝着竹叶青,道:“是人就能看得出,你的心肠太软了。”
项恒苦笑,他抚摸着无羁刀,道:“我杀了太多的人,这已足够将我打入十八层地狱。”
夏元空道:“你不怕入地狱?”
项恒道:“就算入地狱,我也不会后悔,我杀的都是该死的人。”
夏元空望着项恒那平凡的脸上,傲气外露的双眸,赞叹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我夏元空的朋友中,终于有一个大智大慧的人了。”
项恒苦笑:“这帽子未免有点太高了。”
朱梦航果然是个不识抬举的千金大小姐,刚才在地上恐惧的羔羊,现在仿佛又变成了大灰狼:“喂!你们几个王八蛋。”
丘谭瞪了她一眼,怒道:“你讲话能不能客气点?能他奶奶的少点粗话不?”
朱梦航怒道:“姑奶奶才没说粗话,因为你们本来就是王八蛋!”
钱丈坤从地上跳了起来,狠狠的在她脸上啐了一口,道:“看来点穴还不够,是不是要找条绳子,将你捆起来,你才能安静?”
朱梦航大声道:“就算把我捆起来,你们也是王八蛋。”
丘谭指着朱梦航的鼻尖,低声冷笑:“你要是再敢说,我就砍掉你的手!”
朱梦航道:“这么冷的天,这么黑的夜,你们为什么不生一堆火?只有王八蛋,才不怕冷,不怕黑。”
丘谭狞笑:“原来你很冷,还很怕黑。”
朱梦航道:“因为我是人,不是王八蛋。”
丘谭道:“老子现在也有点冷,也想生火。”
朱梦航道:“这里干树枝不少,就生一堆吧。”
钱丈坤道:“不能生火,因为我们还不想死。”
朱梦航道:“生火你们就会死?”
丘谭道:“华山五剑,原刑天和乔猛这帮人,现在一定在这森林里搜寻我们。这地方很隐秘,但若是有了火光和烟,那这地方将变得不隐秘。”
朱梦航道:“也就是说,我们要在这里冻一个晚上?”
钱丈坤咬着干粮,喝着老酒,点了点头:“是的。”
朱梦航忍不住舔了舔干裂的双唇。
这细微的动作当然逃不出丘谭的眼睛,他笑道:“你是不是饿了?还很渴。”
朱梦航冷笑:“既然你们看出来了,为什么不给我点吃的?”
丘谭大笑:“你是在跟大爷要饭?”
朱梦航的冷笑,只不过是在掩盖内心的脆弱而已。
钱丈坤道:“大爷们不会赏你什么吃的,但是可以给你解渴。”
朱梦航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欣慰,没有食物,能喝几口水也是好的。
她马上就失望了,她太天真,天真到以为丘谭会给自己水喝。
丘谭悠然道:“老子现在已经三斤烧刀子下肚了,至少能洒出两斤尿,你喝不喝?”
朱梦航挣扎,撕心裂肺的大声呼喊:“你们几个都是王八蛋!狗娘养的!”
夏元空和项恒这时候走进来了,他们看见的朱梦航,正在地上挣扎,就好像一条母狗。
朱梦航看见项恒时,就动也不动了,怔怔的看着他,仿佛亏欠了他许多东西。
夏元空不耐烦的说道:“她这么吵,我们怎么睡觉?”
项恒道:“她怎么吵,也一定会引来追兵。”
夏元空道:“放心,我有办法让她不吵。”
月色更暗。
树木的重重包围,加上夜色的掩护,使得这破庙更加隐秘。
为了防止敌人偷袭,夏元空、项恒、钱丈坤和丘谭打算轮班守夜。
第一个守夜的人,是夏元空。
这是抓阄的结果。
他也学着项恒,坐在门槛上,望着明月,喝着酒囊里的竹叶青。
夏元空忽然发现,原来看着月亮,喝着酒,看上去虽然很俗,但做起来却是一件很享受,很雅致的事。
项恒、钱丈坤和丘谭都靠在破庙里的柱子上睡着了。
他们是坐着睡的,以便更加方便的面对突发状况。
朱梦航也睡了,只不过她是被夏元空一拳打晕的。
夏元空看着熟睡的兄弟,忽然觉得这大哥的角色扮演的不错,满意的对着月亮笑了笑,喝了口竹叶青。
只是他笑的时候,眼角已经有了鱼尾纹。
他虽然还不是老人,但青春的芳华,已在刀口下悄悄溜走。
男子汉是不后悔的。
夏元空一点也不后悔,这一生,他没跟错白芯素和单雄,也没有交错朋友。
他决定,明年春暖花开的时候,要办一个风风光光的婚礼,取一个漂漂亮亮的老婆。
一想起流星七血刀里,自己是第一个摆脱光棍头屑的人,夏元空忍不住得意的笑了。
正浓的月色,被乌云遮住。
天地间又黯淡了几分。
夏元空仿佛听见背后有脚步声。
他一个狮子回首,看见了一个人。
朱梦航站在他背后,嘴角上挂着一丝又阴险又狠毒的微笑。
夏元空下意识的握紧了雁翎刀。
他为什么这么做?为什么这么紧张?是不是朱梦航真的非常可怕?
“你怎么能起来?”夏元空问道:“你本已被我打晕了。至少五个时辰内,你是不会醒的。”
他的语气很坚决,他对自己的拳头很有信心。
刀法是白芯素传授的,拳法,却是单雄亲自教他的。
朱梦航冷笑:“可我现在醒过来了,你的三位兄弟却睡着了。”
夏元空感到一丝莫名的不安:“他们岂不是一直都睡着?”
“是的,只不过刚才是坐着睡,现在已经躺着睡了。”朱梦航道:“刚才是困了而睡,现在是中了我的迷药而睡。”
夏元空的脸色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