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葬岗里的盒子,通常都是放骨灰的。
项恒叹了口气,他弯下腰,打算将这个骨灰盒换个地方,好好的埋一埋,也算是做件好事。
他缓缓的向骨灰盒伸出手。。。。
玄韵一双硕大的眸子里,闪烁着和人类一样恐惧的目光。
忽然,骨灰盒一震颤抖。
死人的骨灰怎么会动?难道有蛇虫鼠蚁爬进去了?
骨灰盒的盖子忽然弹开,项恒的眼眸仿佛失去了光芒,似乎在这个骨灰盒里,看见了世上最可怕的画面。
等到他想抽回手时,已经迟了。
下一刻,一只苍白苍白,没有一点血色的手,从骨灰盒里射了出来。
抓住了项恒欲缩回去的手腕。
一股阴寒的冷意,从他的会阴穴升起。
这是项恒这一辈子所碰见的情况中,最恐怖,最诡异的一次。
他愣了两眨眼的时间后,猛然跳起,吓的用力抽回手。
骨灰盒里伸出的手,紧紧的握住了项恒的手腕,挣脱不开。
——老子遇见鬼了?
项恒这种豪爽随意的人,从来就不相信世上有鬼。
现在他相信了。
就好像他相信无羁刀是劈不开幻簧玄洞的万斤玄铁门一样。
世上许多事,本就是亲眼看见后,才能相信的。
幸好项恒男子汉本身的热血还没有蒸发,他怒吼一声:“去你大爷的!”
飞起一脚,终于将这只鬼手踢开。
他拉着玄韵往后退开两丈,眼睛顺也不顺的盯着眼前的这个骨灰盒。
骨灰盒里伸出的手,就好像蛇嘴巴里的舌头。
这只手缓缓的,慢慢的,按在地上。
一用力,就使整个骨灰盒向前移动,爬行。。。。。
项恒往后退一步,骨灰盒就向前爬一步。。。
玄韵也低声的嚎叫,一步一步往后退。
看来这通灵的神物,也怕鬼。
项恒一咬牙,反手一挥,拔出了背后的雁翎刀。
他打算将这只手砍断的时候,更诡异,更可怕的一幕出现了。
骨灰盒里苍白无血色的鬼手,忽然一阵用力的摆动,在地上一拍,整个骨灰盒飞了起来。
“嗖!”的一声,另一只鬼手从骨灰盒里弹出来!
黑云飘动,月光再一次洒下。
一双苍白的鬼手仿佛在骨灰盒里生了根。
整个骨灰盒向项恒飞来。
鬼手漆黑的手影,遮盖了项恒的脸庞。
他虽然怕鬼,至少还有拼命的勇气。
说时迟,那是块,项恒一个翻身,骑在了玄韵的背上,人影一闪,他在玄韵背上一跃,飞起一脚。
看似诡异的骨灰盒,竟然比想象中的简单。
骨灰盒轻轻松松就被项恒踢出去老远。
项恒总算松了口气,是很快的,他的脸色又变白了。
两只鬼手按在地上,一用力,整个骨灰盒就向前移动,爬行。。。
比一只手爬的还快。。
恐怖的画面,再一次变动了。
一颗头颅,从骨灰盒里弹出来。
长发挂下,将头全部遮住。
紧接的是,肩膀,胸膛,腰。。。
一个身穿血色衣服的女鬼,就这样从狭窄的骨灰盒里钻出来。
项恒的眼睛,瞪的就玄韵牛眼一般大小。
玄韵的眼睛,瞪的如同月亮。
血色衣服的女鬼,踢开了骨灰盒,一步一步的向前走来。
项恒和玄韵的脚,像是被钉住,一步也不能挪动。
恐怖的不是那风中飘动的黑发,而是被黑发遮住看不见的脸庞。
长发下面,有一张什么样的脸?
项恒心里越想这个问题,脊背就越凉。
正因为他不知道,所以才害怕。
未知的事物,本就是人类最恐惧的东西之一。
老天也非常眷顾那些好奇心极其旺盛的人。
于是,今天这个夜晚,项恒的的确确看见了这个女鬼的脸。
他定了定神,装着胆子大喊:“**是人还是鬼?”
女鬼发出了声音,不是说话,而是冷笑。
一种世界上最可怕的冷笑。
女鬼轻轻的抬起手。。。
项恒以为她要动手了,下意识的举起了刀。
可是他错了,女鬼虽然动手,目标却不是项恒。
她轻轻的,缓缓的,撩开了额前的长发,露出了脸庞。。。。。
项恒和玄韵,一头牛和一个人,因为恐惧,他们的血液凝固了。
漆黑的长发下,那张脸,白,象征着死亡的白。
没有哭,没有笑,没有怒,没有喜,没有任何表情。
这张脸恐怖的地方,不是因为没有表情。
而是因为这张脸,没有鼻子,没有眼睛,没有嘴巴,没有眉毛。
所以才会没有表情。
项恒的汗毛竖的和牛毛一样高,他手里的刀再也砍不下去了。
没有脸的女鬼忽然笑了。
没有嘴巴,笑声没有生气,没有表情,只有那诡异的阴森,不停蹂躏着项恒的耳朵。
他想吐却吐不出来,想叫也叫不出来。
诡异的笑声停止了,没有脸的女鬼缓缓向后退,没有五官的脸上,却给人一种狰狞的感觉。
“当你看见碧绿色的茉莉花的时候,死亡,就离你不远了。”
项恒听完这句阴森森的话时,没有脸的女鬼已经消失在乱葬岗的尽头。
洁白的茉莉花,为什么会和死亡结合在一起?
又怎会有碧绿色的茉莉花?
这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项恒想不通看见的一切,也想不通这句话的意思,他只看见地上那个骨灰盒。
第十四回:罪恶(第三章)
漆黑的骨灰盒,使这里更加诡异。
项恒冲过去,一脚将这个骨灰盒踢飞老远,大声的骂了几局,然后勒紧裤腰带,继续朝黑龙寨走去。
漆黑的苍穹中,究竟隐藏了多少神秘的事?
王恶坐在黑龙寨最有权威的椅子上。
他在这张椅子上已经坐了几十年,可是却都不太舒服。
最近,他忽然觉得屁股下这张椅子是越坐越舒服了,于是特地找人,用上好的棉花和丝绸,给椅子加了个靠背和坐垫。
这一切,都要好好感谢项恒。
水清涛死了以后,王恶只做三件事。
喝酒,吃肉,抢劫。
江水道上再也没有水清涛蛮横的手下,王恶终于成为这一带的山老大。
想起几十年来被水清涛狠狠的压榨,压的喘不过气,王恶就狠的牙痒痒。
可是现在,他想喝什么酒,就能喝到什么酒,想吃什么肉,就能吃到什么肉。
想抢劫哪个渔村,就可以抢劫哪个渔村。
于是他现在正喝着昨天抢来最好的酒,最好的肉,坐在看上去几乎崭新的椅子上,带着崭新的微笑,嘲笑水清涛的下场。
和王恶比起来,崔沐雷就有出息多了。
水清涛死后,他也只做三件事。
女人,扩大势力,抢劫。
河道上没了水清涛这个霸主,正是扩展黑龙寨的最佳时机。根据他的说法,十年内,黑龙寨将成为关内水道上最大的势力。
他的雄心很广阔,但却浪费了太多的时间在女人身上。
现在的崔沐雷,想要附近村落的哪个姑娘,就一定能得手。
可是现在,他看上去似乎很紧张。
当他走过陈旧的走廊,来到这里时,就看见坐在最高处,喝着酒,吃着肉的王恶。
王恶油腻的嘴裂开,皮笑肉不笑的对崔沐雷说道:“你来的真是时候,来,陪我喝几杯。”
他没发现崔沐雷紧张的表情,却听到了他颤抖的声音:“现在不是喝酒的时候,放哨的喽罗,发现情况了。”
王恶满不在乎的笑了笑:“方圆百里,已经都是我们的势力了,能有什么情况。”
崔沐雷板着脸,道:“也没什么情况,只不过看见一个身背金色雁翎刀的刀客,骑着一头大青牛,向我们水寨走来。”
“金色的雁翎刀?无羁刀?刀客?项恒!”王恶像弹簧一样跳了起来:“项恒朝我们水寨走来了?”
崔沐雷点了点头:“你说,我们要怎么应付。”
王恶油腻的手挠了挠头,道:“他杀了水清涛,我们才能得道升天,按理,应该感谢感谢他才对。”
崔沐雷道:“你是不是喝醉了?你知道不知道项恒的脾气?”
王恶道:“虽然不认识这个人,可我听过他许多事迹。”
崔沐雷黑着脸道:“你和我,是什么人?”
王恶想都不想,用一种天经地义的口吻说道:“我们是强盗。”
崔沐雷道:“强盗碰见项恒时,都有什么结果?”
王恶的眼睛闪动:“好像大部分都会死!”
崔沐雷道:“那么你觉得,我们是不是应该应该去感谢感谢他?”
王恶摇了摇头,叹道:“不应该,那样会让我们死的更快。”
崔沐雷肃然道:“在搞清他的意图之前,我们最好不要和他发生正面冲突。”
王恶皮笑肉不笑的说:“这个我懂,咱们先礼后兵。”
崔沐雷道:“我们也不能太过礼貌,免得让他以为我们害怕,至少,我们应该装一装糊涂。”
王恶道:“怎么装?”
“我们要先装作不认识他,把他当做一个路人。”崔沐雷沉吟:“他若真的只是路过,那当然是最好的。”
王恶急问:“若不是呢?”
崔沐雷道:“那就先安排一桌酒席,让他进水寨,套套近乎,尽量不要提水清涛的事。”
王恶道:“为了安全起见,我先召集所有的手下,在水寨四周埋伏好。”
崔沐雷道:“再送他些银两做盘缠,准备些草料,好好给他的牛喂一顿饱饭。”
王恶皱着眉头道:“我们这么做,会不会太窝囊了点?”
崔沐雷冷笑:“我们都是强盗,没什么窝囊不窝囊的,这么做,只不过是为了能活着吃口饭而已。”
对于有些人来讲,活着就是一种胜利,窝囊不窝囊,骂名不骂名,那都是浮云——比如冷云风。
对于有些人来讲,不窝囊,没有骂名,没有失败,获得数不胜数的英明,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