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痛苦的看着手里的刀,想起了这把刀原来的主人,夏元空。
——如果夏大哥没有死,我们两个一定不会逃亡的这么狼狈。
他本以为玄韵跑的很快,在这里坐短暂休息是明智和安全的决定。
也或许是因为种种的不佳状态集于一身,使他忽略了一点。
跟在他后方追踪的敌人里,有一个号称天下第一的人。
因为有独孤飘雪的存在,孙华通的剑是不是天下第一还不知道。所以没有任何对手的崔京龙,他的轻功是公认天下第一的。
项恒心数到一百八十三时,崔京龙就从不远处的树上跃下来。
他从树上轻轻跃下,枝头不颤,甚至连树叶都没有晃动。
崔京龙双脚落地时,别说脚印,就连尘土都没有扬起一丝一毫。
这种身轻如燕的功夫,在经过一夜的追击后,都不妨碍发挥。
这种鬼魅一样的身法,幸好还是被项恒的余光看见了。
在一刹那的吃惊后,项恒除了身体微微的一颤外,便没有多余的动作了。
他太疲倦,太劳累,甚至已经站不起来了。
崔京龙双目圆睁,一步一步走过来,没有脚印,没有尘土,只有逼人的杀意:“你再怎么跑,也跑不过我的这一双脚。”
项恒指了指玄韵,苦笑道:“我知道跑不过你,所以只能让我的牛载着我跑。”
崔京龙瞪着他,怒道:“反正都是跑不过,你吃这么多苦也是活受罪。”
项恒也瞪着他,道:“你知道不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
崔京龙道:“无论你在想什么都没用了,我的拳头马上就要打破你的头了。”
“我只是在想,如果再让我选择一次,哪怕知道会落到这个下场,我依旧会杀了你儿子。”项恒道:“因为他该死!”
崔京龙全身一颤,大吃一惊。
“嗖!”的一声,项恒拔出了雁翎刀,“叮”的一声,刀尖插地,指着刃口傲然大声咆哮:“你看!我就是用这把刀割下了你儿子的头颅,现在这刀上还沾着他的血!”
项恒一双金刚怒目瞪着崔京龙,大喊道:“他该死!”
崔京龙怒的毛发竖起,正想冲过去结过了他时,项恒用刀尖指着继续说道:“你去了解一下你儿子的所作所为,然后再论我杀你儿子是否错了。”
崔京龙狂吼:“你杀了我儿子,你就是错了!”下一刻,他稳定的步伐飘动,整个人箭一般冲了过去。
漫天的拳影,将项恒笼罩的不透一丝缝隙。
项恒还是坐着,他没力气站起来。
唯一还有力气活动的,就是此刻握刀的右手。
他动了动右手,挥出去一刀。
这一刀若是失手,他便再没有劈第二刀的气力。
这一刀的重要,已可以注定生死。
漫天的拳影忽然停住,紧接着飞起一团黑血和四件条状的物体。
崔京龙撕天的喊叫中,他的右手被削下了四根手指,拇指幸存。
他左手包着着右手的断指处,在地上打滚,咬着牙。
崔京龙看着项恒刀刃上的血,冷汗流进了眼睛。
项恒看着四根落在地上的断指,却没有说话。
崔京龙颤抖着身体,咬着牙问道:“为什么不杀了我!?”
项恒转过头,他不忍去看这个为自己儿子报仇的老人,更不忍心杀了他,挥了挥手,道:“你走吧,我不杀你。”
崔京龙咬牙切齿:“没杀了你替我儿子报仇,我就不走。”
项恒道:“那我走。”
他说走就走。
无论他现在有多疲倦,有多累,他还是骑上玄韵走了。已经杀了太多的人,他不想再杀了。
崔京龙在地上咬牙呻吟的声音传来,听的项恒毛骨悚然。
这一阵奔波,就是两个个时辰。
绕过两片树林,跨过一条小河,爬过一座山,晨光已经隐隐可见了。
浓浓的晨雾,目光只能看到十丈远。
项恒不知道是否摆脱了敌人,也不知道前方还有没有路。
玄韵跃过一棵躺倒在路中间的大树时,项恒从牛背上摔了下来。
他开始在地上痉挛,呕吐。
吐的有白沫,也有鲜血。
除了两把刀,一个空的酒囊和一头牛外,刀客已经没有任何可以依靠的了。
经过一夜的流血,就连人类最基本的资源,体力和耐力,此刻也已像水气在他身上蒸发。
他试着从地上爬起来,可是身上的伤口不允许他移动一分一寸。
现在就连他自己也想不明白,靠着这么一个接近腐烂的身体,是如何躲着敌人,逃亡一夜的。
直到气血开始翻滚,项恒才停止了呕吐,他茫然的抬起头,凝望着这深不见底的浓雾。
然后,项恒看见了在浓雾里出现的人。
一个他宿命的敌人。
冷云风看起来不像是从雾里走出来的,反而像是飘出来的。
他看着在地上喘息的项恒,脸上没有表情,却透着浓浓的杀意。
项恒脸上的血色瞬间被抽光,连嘴唇都变的苍白苍白,四肢开始颤抖,除了充满血丝的眼睛外,就只剩下一脸的面如死灰。
这时冷云风手里那白的透明的柳叶刀,已经指向自己。
第十七回:赌局(第一章)
冷云风一身洁白,站在晨雾中一比,雾仿佛成了灰色。
项恒勉强的笑了笑:“别来无恙。”
冷云风道:“你很有恙。”
项恒道:“或许我马上也就无恙了。”
冷云风道:“为什么?”
项恒道:“死人都是无恙的。”
冷云风道:“我并没有说要杀你。”
项恒道:“一个忠于主顾的杀手,怎会放过目标?你一向很有信誉。”
冷云风淡淡道:“我失败过一次,已经不能让主顾满意了。”
“我也很想让你的主顾再失望一次,可是这次失望的却是我。”项恒道:“所以这一次,你应该不会再让你的主顾失望吧。。”
冷云风默认,这是他接触过所有目标中,最狼狈的一个。
也是唯一钦佩的一个。
冷云风的语气里却没有丝毫的敬佩,道:“我现在杀你,就好像我捏死一只臭虫一样。”
“如此说来,你也不过只有捏死臭虫的本事。”项恒淡然道:“你若是早两日找上我,我也可以将你像一只臭虫那样捏死。”
冷云风道:“我杀了那么多人,没有哪个敢放这种大话。”
项恒傲然一笑,道:“因为你没遇到过一个真正有种的。”
冷云风道:“你觉得自己很有种?”
项恒道:“至少我不会被一口小棺材活活吓死。”
冷云风盯着在地上喘息的项恒,仿佛在看一条死狗:“我实在不想用这把刀,杀死你现在的样子。”
项恒冷然道:“有一点你错了,你手里拿的不是刀。”
冷云风手里的柳叶刀不是刀?项恒是不是疯了?
“你不是刀客,拿的既不是刀,也不是剑,更不是破铜烂铁。”项恒冷冷道:“那只不过是一个杀人的工具,就好像你这个人一样。”
冷云风的心忽然有一阵莫名的刺痛,道:“你说的不错。”
项恒道:“这一点或许永远都无法改变。”
“可以改变的。”冷云风说完这五个字,柳叶刀就乖乖的进入了鞘里,就好像拔出来时那般温和:“我既然已经失败一次,为何不能失败第二次?”
项恒惊住。
“你活着,我就失败。”冷云风的目光冷的彻底:“杀死一只臭虫,更失败。”
项恒大声道:“你现在放了我,岂不是对你的主顾不忠?”
冷云风已经转过身,走入了浓雾的深处:“现在杀了你,岂不是对你的不敬?”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项恒的眼中一直闪烁着感激的光芒,许久之后,尽管冷云风已经走远了,项恒还是冲着浓雾大喊:“我刚才说错了!你手里拿的不是凶器,是刀!你不是工具,你是个铁铮铮的男子汉!”
冷云风永远不会听见这种真挚的宣言,他孤独的没有一个朋友。
项恒想闯进浓雾中,拉住冷云风的手再大声说一遍。
像臭虫一样的身体却不允许他这么做。
他只能像一只臭虫一样向前爬,爬上玄韵的牛背。
玄韵一身的鞭伤,加上缺了一个角,将这样的一头牛放在青牛群里,是非常丑陋和狼狈的。
项恒也一样,这是“鸡蹲鹤群”。
他现在很累,经过一阵强烈的呕吐和见了冷云风一面后,就显得更加疲倦现在却必须起程,有追兵的情况下,在同一个地方停留太久可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一人一牛继续往峨眉山的方向走。
无论要经历多少刀山火海,多少危险和困境,只要能见到忆柔,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尽管冬天已经到了,阳光还是显得非常温暖。
无论在什么样的情况下,阳光永远是温暖的。
一个人如果能达到阳光的境界,那这个人就堪称完美了。
沿途七天的行程,项恒总算将身上的刀剑伤治了大半,虽然身体还很虚弱,但穿上宽大些的衣服后,谁也看不出这是个重伤在身的年轻人。
仔细留意后,七天的路程下来,敌人还是没有被甩开。
所以这一路上项恒走的很仔细,很谨慎。
前面忽然出现了一家山间客栈。
于是项恒决定先在这里喝杯茶,装满酒囊,顺便休息片刻。
无论有多危险,在长距离的逃亡时,总是要停下来歇息歇息的。
若不休息,当你用最疲乏的身体去面对找上来的敌人时,你才会发现不休息是多么愚蠢的想法。
当然,若只休息不走路,这种想法是比不休息更愚蠢的。
这段漫长的旅途中,碰见的王恶、崔沐雷、崔京龙、孙华通、张通、叶卦鹤、孙不灵、水清涛和原刑天这批人都是敌对的,甚至其中有大半还跟在后面。
直到走进这间山路边的客栈,项恒才碰见几个朋友。
白芯素、单无言和刀众六人的西门笑、刘不平、马一翎、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