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人十分说不通的事,难道说:“……。”
她瞿然一惊。
她立即为自己否认道:“绝无此理,我的身世怎么会跟相府扯上关系?相府更与皇上扯不上关系。”
她真不晓得自己为什么会想到这样的问题上。
一路上思潮起伏,得不到一个结论。
不知不觉之间,回到了东门城外的白衣庵,悄悄地回到室内,只见白衣庵的住持老尼端坐在室内。
厉如冰停在门口,说道“师太怎么会到这里来?”
她发觉自己这话问得有些不合道理,立即又改口说道:“师太如此深夜来到此地,想必有事指教。”
平心老尼姑站起来合掌说道:“施主遭受到了困难?”
厉如冰思忖了一会说道:“也没有什么,只是彼此之间的一点点误会罢了。”
平心老尼说道:“欲除烦恼须无我。施主,如果能把‘我’字看开一些,就多一份佛心,就淡一份世俗,就少一份烦恼,令师留你在桐城,用心是好的,但是,未见得有好的结果。”
厉如冰惊道:“老师太认识我的恩师?”
平心老尼淡淡地说道:“令师是一位有大来历的高士,我们没有机会相识,如果要是相识,我一定要劝令师,带你离开桐城,逍遥山林……当然,令师不是这种人,我即使劝她,也未见得听得进去。”
厉如冰问道:“老师太也主张我离开桐城吗?”
平心老尼说道:“如今这些话都已经是多余的了,你现在的打算呢?”
厉如冰说道:“我要去找玉蝉秋!”
平心老尼也没有问“玉蝉秋”是何许人,只是说道:“茫茫人海,你如何找得到?”
厉如冰忽然想起一件事,即刻问道:“老师太,你深夜到此,当然不是为了跟我说这样几句话吧?莫非有什么指引,厉如冰敬谨接受。”
平心老尼说道:“佛缘来到,情缘未了,再说二人同心,其利断金。”
厉如冰若有所悟地说道:“老师太之意,是要我找一个同行的伴侣?大家一路上也好有个照应,是吗?”
平心老尼说道:“施主虽然一直承令师在一起,不一定有机会结交知己,其实也不见得,有些朋友只要萍水相逢,就会莫逆于心,有些人相交几十年,也不见得能有深厚的友谊。”
厉如冰忽然想起一件事说道:“老师太,我有一件事冒昧相求,我看老师太今年已经六七十岁了吧?”
平心老尼掌喧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老尼已经九十有五,六七十岁那已经过去很久的事了。”
厉如冰大喜说道:“我原以为老师太只有六七十岁,觉得你体力有逾常人,眼神更是充足有光,如今听说你有九十五岁,更坚定我的看法。”
平心老尼没有答话。
厉如冰说道:“老师太不止是养生有术,而且精通岐黄,是一位医道高手。”
平心老尼又低低地念了一声道:“阿弥陀佛!”
厉如冰忽然走到平心老尼面前不远站住,深深一躬,很恭谨地说道:“老师太,方才你说我应该有一个同伴,去走遍万水千山,确是令人感动,只是我有一位同伴,只可惜他中了玄阴掌,性命保住,功力全失……。”
平心老尼说道:“施主,你的意思是……。”
厉如冰低头说道:“实不相瞒,这个人正是中了我恩师的玄阴掌,因而丧失了功力,而这个人又与玉蝉秋相识,有这个人作伴,应该是最为合适,只是,他的功力如果不恢复,就一切毫无帮助。”
平心老尼又是一声悠长的低叹号,缓缓地站起身来,在左边的大袖袖摸索了一会拿出一个布包,交给厉如冰,郑重地说道:“施主!你的心地好,而且又是如此的坦白直率,也算我助了一臂小小的力量。”
厉如冰恭谨地双手接过。
干心老尼就向房门外走去。
厉如冰紧随着两步,在身后说道:“老师太,这布包里面……?”
平心老尼头也没有回,只有淡淡地说道:“一切都是机缘,到时候你自然会了解。”
厉如冰追问道:“请问老师太,我明天拿这个包裹,自然是去帮助……嗯!帮助我的朋友恢复了功力了,但是不知道是从医?还是从武功去着手?”
平心老尼没有回答,她已经走到白衣庵的大门前。
只听到从黑暗中传来两句话道:“欲除烦恼须无我……各有……”
余音缓缓,消失在黑夜里。
厉如冰本想一直追下去,她要问个究竟。
但是,她没有。她已经确定一点,平心老尼不是平凡的人,她也许是一位武林高人,看破红尘,隐居在此地,也许她是一位得道的比丘尼,隐居市里,暗中流人。
这种人就算是追上去,她又能告诉你什么呢?
她手里捧着这个小布包,心里存有一分敬意与感激。
唯一使她不能了解的,是平心老尼两次特别强调,欲除烦恼须无我,究竟她要说的是什么?
厉如冰没有去深想,悄悄回到房里,默默地盘坐在榻上,在盘算着明天天亮之后,应该如何展开她的行动。
因为,她实在没有办法预想得到,当金盏花预和他的功力可以恢复时,那将是一个什么样的场面。
当然,厉如冰也想到另外一个问题道:“我为什么要决定选择金盏花作为找寻访玉蝉秋的旅途伙伴?我这么做,是真的为了替师父那一掌玄阴掌赎罪吗?我什么时候改变得如此仁慈?还有对金盏花特别……”
她的脸都想得燥热起来。
但是,她立刻否定了自己说道:“我不是那样的人,这一举动我只有一件事是我最重要的,便是要查清楚我的身世,然后……平心老尼不是一再说我与佛有缘吗?青灯古佛,具药梵经,应该是我最好的结局,其他……。”
她自己不禁轻轻叹了口气。
一时间心血来潮,无法安神定心,打坐下去。
可是在另一方面,住在双井街方家后院的金盏花,也是心血来潮,不能入睡,也不能宁静下来。
金盏花忽然觉得自己真是个罪人,由于他中了玄阴掌,以致让玉蝉秋以黄花闺女之身,裸裎相拥,救了他的性命,也丧失了少女的尊严。
虽然说是玉蝉秋出自自己的心愿,而且,也早有以身相许的意思,但是,就金盏花来说,那是多大的一笔人情债,可能一生压在心头,使他喘不过气来。
事实上还不止于此。
玉蝉秋为了恢复他的功力,不惜跋涉千山万水,去寻找灵药,甚至冒着不可知的危险,这样的深情,如何还得了呢?
尤其使金盏花无以自处的,是方家小姐方倩柔。
这位瞎了双目的姑娘,早已经将一缕情丝,系在金盏花的身上,柔情似水,默默地流向金盏花的心田。
金盏花能接受吗?那将对玉蝉秋何以对得起?
金盏花能拒绝吗?一则玉蝉秋离开之前,将金盏花托付给方倩柔,他不能辜负玉蝉秋的一番好意,断然离开方家。
再则方倩柔如此全心全意地对他好,燃起了人生的希望,如果一走了之,对这位瞎了双目的好姑娘,何以交代呢?又于心何忍?
俗话说:最难消受美人恩,玉蝉秋和方倩柔都是多情的美人,金盏花真有无法消受的感觉。
他睡不着,坐不宁,想到极致,他会发疯。
因此,他连想到最后一个问题。
都是由于那一掌玄阴掌,使他消失了功夫,否则,也不会有这么多事情发生。
困在方家后院,有寄人篱下的感觉,有龙游浅水的悲伤,有一种春儿作茧自缚的痛苦。
金盏花突然有一种冲动,他要离开方家后院,流落到茫茫人海中去,让自己平凡的人生,平凡的死,与草木同腐一生,也就算了。
他告诉自己说道:“我决心这么做,管她玉蝉秋或者是方倩柔,你们都离开我的生命远一些,反正我这一辈子没有办法还你们这些债。”
决心一定,反倒解脱了,百念俱寂,安然入睡。
他不需要整理什么东西,孑然一身,从此消失在一切熟人的记忆里。
这一觉他睡得真熟。
睁开眼睛醒来时,已经是日照三竿。
轻松地伸个懒腰,正准备起来梳洗,就要悄悄不告而别。
突然,门外有人敲门。
门外是春兰的声间说道:“金盏花,你起来了吗?”
只有春兰就这样一直称他:“金盏花”,还可以勾起他一些昔日的回味。
方倩柔的“花大哥”,或者玉蝉秋说的“花相公”,都使他有一种不是滋味的感觉。
按照平日的习惯,金盏花都是起得很早。
按照平日的习惯,春兰也好,秋连也好,从来没有来叫过他的门。
因为方倩柔姑娘郑重地交代过说道:“只要花大哥的门是关着的,就不许去惊扰他,他或许是练功,或许是休息,都不宜于去惊扰。”
今天春兰为什么来敲门呢?
金盏花的武功消失了,但是,他的武功以外的警觉性,并没有消失。
他立即想道:“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他匆匆地过来开门,迎面就问道:“春兰姑娘,是小姐发生了什么事吗?”
春兰站在那里,脸上透着一股奇怪的表情,说道:“金盏花,你是真的关心我们家小姐吗?”
金盏花立即说道:“春兰姑娘,你这句话有些伤人。”
春兰歪着头带着一些调皮的口气说道:“是吗?怎么会伤到你呢?”
金盏花说道:“你家小姐对我是有着天高地厚的恩情,难道我一点也不会关心她?那样我金盏花算是什么人?”
春兰笑笑说道:“算我说话不当,我要向你赔不是,不过,是不是真的心口如一,待回头就看你的了。”
金盏花明白春兰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当时还真有些不悦之意,当下说道:“春兰姑娘,我这个人说话,自来就是心口如一,你不应该这样怀疑我。”
春兰说道:“对不起,我说错了,请吧!”
金盏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