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布尔先生说:“你来是为了写一桩谋杀案?”
“是的,我已经通过这儿的经理见过尸首了。”
“尸体冶走以前我见过,”柯布尔先生回答说,“我想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只是眼部中弹,面容没怎么毁坏,不是弄得到处流血,但手腕被抓挠过。”
“是这样吗?经理和你说的一样。他告诉我,‘曼特逊先生穿衣服总是很讲究’,还推断说,他起床一定很神秘,房子里的人没惊动,就来到外面,似乎非常匆忙。他对我说,‘看见他的鞋子吗?曼特逊先生的鞋总是特别整洁,可是这次的鞋带却系得那么匆忙。他还把假牙忘记在屋里了,’经理又说。‘这难道不证明他慌里慌张吗?’我说看上去是这样。但是我说,‘看这儿:他如果很紧迫,为什么还把头发梳得那么仔细?这分明是艺术品。他干嘛带上那么多点缀?全套内衣、领扣、袜带、怀表、表链、钥匙、钱,还有兜里的那些东西。’我这么一说,经理也没词儿了。你能解释吗?”
柯布尔先生想了一会儿。“这些事实也许表明,他是在更衣快结束的时候才匆忙起来,外衣和鞋是最后才穿的。”
“但假牙不是。你去问问戴假牙的人。而且我听说,他起床后根本没有洗漱,对一个整洁的人来说,这证明他从一开始就十分匆忙。还有一件事——他背心的一个兜里放着一块软皮,是包怀表用的,可他却把怀表放在另一个兜里。养成这种习惯的人都会觉得这事情蹊跷。事实是,既有十分激动、匆忙的痕迹,又有全然相反的痕迹。现在我不做什么猜测。我必须首先查看现场,和住宅里的人搞好关系。”说完,他又埋头吃开了早餐。
柯布尔和善地对他笑了笑。“这一点十分重要,”他说。“我可以帮你的忙。”德仑特吃惊地看了他一眼。“我跟你说了,我猜你就要来。我会把局势讲给你听的。我的侄女曼特逊太太……”
“什么!”德仑特啪地放下刀叉。“柯布尔,你是和我开玩笑吧?”
“我很严肃,德仑特,真的,”柯布尔先生真诚地说。“她的父亲约翰。彼得。多马克是我妻子的哥哥,我以前从未向你提到过我这个侄女和她的婚姻。说实话,这时我一直是痛苦的话题。”
德仑特皱着眉头吃完早餐,他慢慢地装满烟斗,坐到阳台的栏秆上:“柯布尔,”他平静地说,“这件案子中你是不是有知道却不愿告诉我的事情?”
柯布尔微微一惊,用惊讶的目光盯他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是说曼特逊夫妇,这个案子中有一件事从一开始就很使我注意,我给你讲讲好吗?一个人突然被暴力所杀,却好象没有人感到悲伤。”
“你是在暗示曼特逊太太——梅布尔吧”柯布尔先生说:“她非常不幸福,我知道她具有所有男人希望的那种温顺和贞洁,更不必说她有其他的美德了。但是曼特逊在过去的一段时间里使她很痛苦。”
“他干什么了?”德仑特趁柯布尔先生停顿一下时问道。
“我这样问梅布尔时,她回答说,曼特逊好像是在培养一种永恒的怨恨。他与人们保持距离,什么也不说。我不知道起因和背景;她告诉我的只是:曼特逊的这种态度是无缘无故的。我想她了解曼特逊想的是什么。不管到底是什么吧;但她的性格很高傲。这似乎有好几个月了。最后,也就是一个星期前,她写信给我请我来帮助她。我马上来了。这就是我现在在这里的原因。”
“我不愿意去白房子,”柯布尔先生继续说。“我来到这个旅馆,在这儿见到侄女。她对我讲了我刚才告诉你的事情。她说她感到焦虑,感到羞耻,可还得在人们面前装模作样,这真让她受够了。她问我该怎么办,我对她说,她应该直接和曼特逊谈,让他讲清楚为什么这样对待她。但是她不愿意这样做。她总是欺骗自己,装作没有注意到曼特逊的变化。我知道,她是不会向曼特逊承认自己受到了伤害的。她的自尊心太强了。”
“我把事情开诚布公地对他说了,而且口气十分坚定。既然梅布尔正在忍受痛苦,我就有权利问一问,他把她置于这样一种地位,究竟是怎么想的。”
但是曼特逊说:“柯布尔,我的妻子会照顾好自己的。这一点我已经发现了,还发现了别的事情。说完,他微微一笑,转身穿过大门,向白房子走去。”
“这事发生在——?”
“星期日上午。”
“以后你就没有再见到他吧?”
“没有,”柯布尔先生说。“也可以说见过一次。那是当天晚些时候,在高尔夫球场。但是我没有和他说话。第二天早上他死了。”
德仑特看看表。“你的话太使我感兴趣了。我差点儿忘了主要的工作。我不能浪费这个上午,得马上去白房子,恐怕要一直干到中午呢。”三 忘掉的假牙
德仑特沿着山坡快步向白房子走去,暗想:曼特逊的案子可能结局十分简单。柯布尔是个聪明的老家伙,但他想让自己对待他侄女不带偏见,这看来是不可能了。
穿过一片空旷的草地和灌木丛,他看到一座两层的红砖楼,山墙上写着住宅的名字。在房子那边,也就是花园和白色道路之间的篱笆附近,有一个园丁用的工具棚,尸体就是在那儿被发现的,小棚子歪歪斜斜地靠在木板墙上。
德仑特穿过大门,沿着大路一直来到小棚子对面。他仔细地检查,在小棚子里翻了一遍,但什么也没有发现。有一些没有割掉的草被尸体压倒了,他弯下身,用手指把地面整个摸了一遍,还是什么都没有。
这时传来声响——是从住宅传来的——是关前门的声音。德仑特直起腰,走到路边,只见一个男人快步走出大房子,向大门走来。
随着脚步声,那人猛地转弯站住了,两眼热情地望着德仑特。乍一看,他的脸真让人吓一跳。它又苍白又疲倦,但看上去很年轻,一双蓝色大眼睛旁一丝皱纹也没有。两人走近一些,德仑特羡慕地看了看他那宽阔的肩胯,真壮实。他站立的姿态——尽管疲倦使他有些显得僵硬——英俊的相貌、匀称的体型、短平光滑的黄头发、和德仑特打招呼的声音,都表明他受过特别训练,“朋友,我想他一定是牛津运动场上的积极分子吧,”德仑特暗暗对自己说。
“您是德仑特先生吧?”年轻人高兴地说,“我们正在等您呢。柯布尔先生从旅馆打来电话。我叫马格。”
“我想你就是曼特逊先生的秘书吧,”德仑特说。“这事情真够你们大伙儿受的。马洛先生,恐怕你忙得焦头烂额了吧?”
“是有点不可开交,”年轻人疲倦地答道。“星期日我开了一夜汽车,昨天晚上听到消息也没能睡——谁还睡得着啊?您到大房子里,可以去找邦纳先生,他正在等您;他会向您介绍情况,带您看看周围环境。他也是秘书,美国人,人很不错,会照顾您的。那儿还有一个侦探,是伦敦警察厅的莫奇警长,昨天来的。”
“莫奇!”德仑特有点惊讶。“我们是老朋友啊,他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我不清楚。”马洛先生答道。他现在在图书室里——就是那扇开着法式窗子的房间,在房子的最边上。也许您想去和他谈谈吧。”
“我想是吧,”德仑特说。
马洛点了点头,转身走了。车道围着草坪转了一个弯,两旁是厚厚的草坪。这使德仑特的脚步轻得像猫似的,没有一丝声响。不一会儿,他来到房子南侧那扇打开的窗户前,微笑着向里看了看。他只见一个后背宽大的人正低头呆在那里,那人头发短平,有些灰白。
“总是这样吗?”德仑特忧郁地说。那人一惊,猛地转过身来。“从小时候起,我最喜欢的梦想就是追求完善。我本以为这次抢在伦敦警察厅的前面了,可是现在,城里保安组织最大的长官已经占先了。”
那个人咧嘴一笑,走到窗前,“我正在等你里,德仑特先生,”那人就是马洛刚才说的莫奇警长。两人见面不久,开始讨论起案情来。
“见到尸体了吗?”警长问道。
德仑特点了点头。“还看了发现尸体的地方。”
警长说:“据我了解的情况,可能是自杀。首先,这个人是在自己的院子里被打死的,离房子很近,却没有丝毫外人侵入的痕迹,而且尸体未受洗劫。这显然是自杀,只是有几点不能肯定。首先,一个多月前,他们告诉我说,曼特逊的精神不正常,我想你已经知道了,他和妻子处得不好,佣人们注意到他对妻子的态度变了,而且有很长时间。到上个星期,他几乎不和她说话了。他们说他变成了另一个人,心事重重,沉默寡言——也许是因为和妻子的关系,也许是因为别的事情。”
“据我所知:事实恰恰相反,”德仑特坐到窗台上,手敲着膝盖答道。“首先,没有发现武器。我找过,你也找过,尸体附近连武器的影子也没有。第二,手腕上有伤痕,是抓伤,我们只能认为是与别人搏斗时留下的。第三,有谁听说过自杀时对着眼睛开枪的?我听旅馆经理讲了一条线索,这在案件中是个很奇怪的细节,曼特逊出门时穿戴十分整齐,却忘记带假牙了。自杀的人穿戴整齐,想留下一具体面的尸首,怎么会把假牙忘了呢?”
“最后一点我没听说,”莫奇警长承认道。“不过从其他几点看,我也在考虑这不是自杀。今天一上午我都在寻找线索。你要做的也是同样的事情吧。”
“正是这样。看来这桩案子的确需要费费脑筋。莫奇,咱们一起努力,把精力放在最大范围的怀疑上——咱们得怀疑住宅里的每一个人。”
“真是好笑,”警长答道,“不过做为破案的头一点,这样做倒是唯一妥当的办法。”
德仑特问道:“你去过卧室了吗?”
警长点了点头“我去过曼特逊和他妻子的卧室,没有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