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车上,女人告诉冬木她叫朝冈美那子,这男孩儿是她的独子,他们也住在这个住宅区。阿勉今年5岁,在刚才那个幼儿园的大班。冬木说那阿勉就和他女儿是同学。
阿勉很快地平静下来,虽然还是没什么精神,但对冬木的问题却有问必答,也没有赖在妈妈身上的样子,美那子也不再查看他的身上是否还有其它伤痕。冬木想,要是换了他的女儿发生这样的事,一定会抱着妈妈哭个没完没了儿。两个孩子还是同岁呢,男孩子与女孩子就是有这么大的差别。
冬木把朝冈母子送到他们家门口。那儿有树木栽成的篱笆,围着红瓦的平房,院子里随风飘散着丁香花的香味。
美那子下车后绕到冬木的车窗前,向他频频致谢。在寒冷而黑暗的夜色里,美那子的脸孔显得更洁白——这一瞬间,冬木头一次为美那子的美而怦然心动。美那子的容貌以世间的标准来看是十分的美,白皙透明的肌肤,充满智慧的双眸,挺直的鼻梁。匀称的身材……这些固然使冬木心动,但最吸引他的却是美那子全身所包裹着的那种不可思议的透明感。
任何一个美丽的女人,只要当了母亲,都会有一种母亲的风度,也就是说美丽的女子结婚之后,她的美就会变成“俗丽”。尽管母爱也是很伟大的,但以寻常男性的眼光来看,总觉得变了味儿。但是。美那子的身上却没有那种俗气,这或许是被她的气质掩益了,也或许是她懂得生活而没有染上那种俗气吧。
总之,一种无法说明的不可思议的透明感把美那子包了起来。冬木突然联想到紫色的玻璃蔷薇,是的,美那子就像一株紫色的玻璃蔷薇。
当晚,吃过晚饭后,冬木把傍晚发生的事说给妻子郁子听。阿勉和女儿缘子在同一所幼儿园,郁子对美那子应该多少知道一点,冬木期待着能从郁子那里多知道一些关于美那子的事。
郎子一边收拾餐桌上的碗盘。一边听着冬木的叙述。冬木才讲完,郁子那细小的眼睛便似乎已有所领悟,滔滔不绝地说了一大堆。
“这附近的人都在说阿勉的妈妈对阿勉管教的十分严格,所以那个孩子看起来很懂事,也很少去粘妈妈,很独立的。一说起来也真是,那个女人竟然能面对一条凶狠的野狗而不害怕?”
“要是你,你会怎么做呢?”
冬木看着妻子那圆胖而有雀斑的脸孔,存心逗她。
“要是我呀,我一定抱着孩子赶快逃走,不过,那条狗还是会追上来的,两个人都会倒楣。看来那个女人毕竟是很镇定的。”
然后,郁子假装很郑重其事地压低了声音说。
“那个太太,在这附近还有很多传闻呢!”
“怎么说?”
“这是听眼科医生井口的太太说的——”喜欢到处聊天儿的郁子,情报来源相当广泛。
“阿勉在3岁或4岁的时候,有一只眼睹因角膜发炎或其他原因使角膜变成了白色。”
“看不见了吗?”
“那只眼看不见了。那时候只有等有人捐赠眼角膜用来移植才能治疗。但是因为愿意捐出眼角膜的人很少,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等得到。”
“后来呢?”
“朝冈太太很着急,她每天都在等眼角膜银行提供好消息,可是却都失望了。她实在无法再等下去,就跟医生说她愿意把自己的眼角膜移植给阿勉。医生夫妇听了都大吃—惊,因为法律上规定只有死人才能提供眼角膜,如果朝冈太太的角膜移植给儿子,就是犯法。朝冈太太苦苦要求医生做秘密手术,井口先生一口拒绝了。朝冈太太非常失望,当场就号啕大哭,令人十分同情。”
“可是,阿勉的眼睛不都还是好好的吗!”
“是啊,半年之后,他眼睛的病症像奇迹似地完全消失了,到现在一直好好的,大概是他母亲的爱心感动上天了吧……”还好!冬木霍地站了起来,熄掉手上的烟,站到朝北开的窗户前。窗外一片黑暗,冷风夹着小雨。吹得每保树都抖个不停。
从这个窗口看不见美那子的家,冬木心里有点遗憾。他想着想着,美那子的脸孔出现在了黑暗之中。
郁子所说的那些话深深地印入了冬木的心里。
但是很奇怪,他同时又只情愿看见美那子那种透明感,并希望她保持这种透明感。
而不要一些所谓的“母亲的伟大”那一类的行为。
半响,冬木才发觉自己竟然兴奋起来。
4
第二天早晨。才过9点。冬木就离开了家门。本来今天应该是上“午班”的。但是他想起昨天在外科医院时美那子说过今天早上还要带阿勉击看医生。冬木就无法待在家里了。
冬木开着车子,故意把速度放得很慢,眼睛注视两侧,露出有所期待的眼光。昨天那又冷又强的风己经停止,春天的阳光照在住宅区的大地上。
有一些人在赶着上班。冬木看到美那子的背影夹在行人中,就在住宅区出口的路上,那苗条的身体穿着剪裁合身的青磁色的和服。她的步伐很快,而且是孤身一人。
冬木在十字路口把车停住,正好停在美那子身边。美那子显得有点惊讶,直到认出冬木才露出白色的牙齿微笑着。早晨清澄的阳光把美那子的皮肤照得更为透明。
“昨天的事谢谢您了。”美那子很有札貌地鞠躬。
“阿勉今天怎样了?”
“托您的福完全没事了,刚才我还带他去医院看了一下,现在送到幼儿园去了。”
“你——要出去吗?”
“是的,我要去三轩茶屋附近的牙科医院。”
“我送你一段吧。”
“这个——”美那子微笑着,似乎不想打扰,但是冬木说好正顺路,而且他又把后面的车门打开了,美那子只好上车。
美那子去的牙科医院是在三轩茶屋到涩谷间的路边,从住宅区到医院只要几分钟的路程,这其间冬木和美那子都没有说话。冬木不知道该说什么,美那子也很沉默。在医院门前车子不能停得太久,因此美那子等车一停就急忙下了车。
第二天早晨,冬木又假装无意间碰到美那子,当然又顺便送美那子到了医院。其实,冬木是刻意计算好美那子送阿勉上幼儿园的时间而等在路边的。
第三天,冬木打开前门,让美那子坐在自己的身边。由干并排而坐,两人谈起话来也比较方便,冬木知道了美那子的先生朝冈隆人是光阳银行的国外科科长。他们一家有三口人。
就这样不知不觉过了10天,这期间,除了早班与晚班之外,冬木都会等到美那子。
短短的车程他们并未做太多的交谈,但是,他们二人之间却好像已经认识了好几年似的。
冬木33岁,美那子28岁,或许是美那子成熟而稳重的态度常常使冬木觉得美那子与自己同年,有时并且陷入一种青梅竹马的错觉。这种错觉使冬木觉得自己也变得年轻了。
到了3月中,阿勉的伤痕完全好了。美那子的牙齿也应该差不多了—一然而。当车子停在医院门前时美那子却“咦”了一声,原来医院大门上挂着“临时休诊”的木牌,旁边贴了一张条子,大意是说因家人临时发生意外暂时休诊,明日照常应诊。
“今天看不成了。我们去兜兜风如何?”
冬木很自然地说了这样的话。他一想到明天还可以载美那子,不禁掠过一阵快意。
美那子看了冬木一眼,有点僵硬地说,“好吧。”提起驾车兜风使冬木很自然地想起了海。战后数年至小学毕业。冬木都是在能登半岛西岸的海边度过的,他的心里经常充满着恋海的乡愁。和一个心仪的女性第一次外出,他当然要选择海边了。
驶出第三京滨高速公路出口后,车子折向西,沿着公路前进。这一天是周末上午。
驶过一片绿色住宅区不远,就可以看到蓝空下的相模湾了。车子沿着鸽沼至平冢的海岸来到海边。
开进疏疏落落的松林间停了下来。
“我们去散散步吧。”
“好。”美那子的微笑仍然很擅硬。
车外的空气让人感觉有点儿冷。这里的海岸线蜿蜒伸展,从左边可以看到江西,而右边的海角似乎伸入了云里。在这仍然充满寒意的海边,一个人影儿也没有。
冬木慢慢地走向海滩,美那子跟在后面。离开马路越远,周围就越发显得安静,隐隐约约的海浪声也越来越清楚了。松林被一公尺高的不定形石墙切断了,石墙之后便是海滩,可爱的海浪就在眼前。
冬木先跨过石墙等待着美那子。美那子抬起脚略显迟疑,或许石墙对她是太高了。
冬木仲手给她,美那子犹豫了一下,才抓住了冬木的手,然后用另一只手按着膝盖,跳过石墙。一个蹒跚,美那子差点儿摔倒,冬木及时抱住了她。
“啊!”
美那子发出小小的惊呼,并做出反射性的抵抗。
但她的身体很快静止下来不动了。美那子的脸在冬木的瞳孔中放大,他的唇轻轻地压在她冷而硬的唇上……一周后的傍晚,在横滨港附近一家小小的旅馆里,冬木得到了美那子。和接吻一样,就那么自然地发生了,但是他们一点也不觉得淫荡。要是一个淫荡的女子反而会伪装羞耻或假做抵抗的。
冬木心里丝毫没有后悔或罪过的感觉,虽然这是自6年前结婚以来头一次和妻子以外的女性发生关系。他确确实实觉得这是认识美那子之后势必发展成的结局。
美那子的脸轮廓分明,她的身材修长,虽然略瘦了些,但脱去衣服却又显得成熟迷人。她温柔的姿势吸引着冬木,似乎在等侍着他的侵入。当他感觉到这一点时,久违的新鲜而强烈的激情涌上全身心,他再也无法自拔了。
这以后。每隔5天或一个札拜。在阿勉的幼儿园还没有放学的午后,冬木又正好不当班时。两人便相聚在一起。冬木要是值晚班。第二天必定休假。
他们便一早就到海边去兜风。经过东名高速公路到大矾海岸,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