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的您就自己看吧。噢!开枪射杀这可怜的奥贝尔特的人,使我们陷入了难以摆脱的窘境。”
“如果您允许的话,总长先生,”勒诺曼先生说道,“一分钟都不能耽搁了,我得马上到那里去。”
“当然啦。”总长匆匆地说,“我不再耽搁您了。只是,记住……如果您失败的话,我们就得跳楼,而您将会是第一个!……”
一刻钟过后,勒诺曼先生来到了斯蓬蒂尼大街。他在像狗一样忠于他的古莱尔警探的陪同下,朝这栋房子望了一眼。总在模仿他上司的神态的古莱尔也跟着朝房子瞥了一眼。
“好像很豪华。”古莱尔说。
勒诺曼先生观察着街道。没有任何骚动。也没有聚集的人群。凶手选择了最佳时机来完成他的罪行。在早晨十点钟,房客们有的已经外出,有的还没有下楼。他走进大厅,分局长来到了他的面前。
“敬礼!安全局长先生。这是一件十分棘手的案子。请您跟我来,电梯在尽头。尸体还没有搬动过。我只是简单地搜查了一下。我发现钱包已经不见了,扣着里面口袋的纽扣也被揪掉了。这就是说凶手是匆匆忙忙地干的。在别的口袋里,我找到了一些日常用品:钥匙、手帕、香烟盒,您看……在马甲的口袋里还有一只单片眼镜。”
勒诺曼先生表示赞许,他站在大厅中央,以便对现场有个确切的印象。左边,是一条华丽的石材楼梯,下面铺着红毡子,扶手是经过认真地雕凿的。再远一点,可以看到门房的门,再过去就是电梯间的门了,边上有位警员担任警戒。再里头,是一扇朝向院子的嵌有玻璃的门,它就在另外一扇门的对面,而那一扇门应该是门房的。
“不可思议。”古莱尔说,同时他以为这表达了他的头头的想法,“杀人犯冒了极大的危险。他就处在看门人的位于进门处的门房和院子之问。随时会从门房、从院子或是从楼梯上出来人的。他很幸运,您不这样认为吗,首长?”
“我什么也不认为。”勒诺曼先生说,“这不是认为的问题。”
在分局长的指引下,他朝电梯间走去。警员很有礼貌地向他敬礼。然后自我介绍道:
“穆尔盖警员。”
“没有什么情况吧?”勒诺曼先生问道。
“没有。没有人靠近过。据看门人说,电梯经常出现故障。两三个出去的人都没有表示出惊奇和不解。”
“您记下他们的名字了吧?”
“当然。”
“古莱尔,你核对一下。”
“是,首长。”
“我猜想,”勒诺曼先生说,“杀人犯没有用大口径的武器。否则,响声肯定会被别人听见的。”
“这一细节其实我马上就想到了。”分局长说道,“女看门人外出买东西去了,她的丈夫正呆在院子里,在那里修理他的自行车。然后,他从通向院子里的那扇用人进出的门出去了。他什么也没听到。他跟隔壁的看门人交谈了一会儿,随后就回到了自己的门房。”
“他没看到有陌生人从这栋房子出去?”
“没有。”
“所以,凶手作案的时间也就无法准确地确定了。”
“不会太精确。”分局长回答说,“不过五楼的老先生九点半左右出去遛狗,他总是乘坐电梯的。罪案发生的时间大约在九点半钟和穆莱先生叫不到电梯声的十点钟之问。”
“是他发现的尸体?”
“是的。他身后跟着贡多奈上校。”
“他们现在在什么地方?”
“在各自家里。我请他们等您来。”
“古莱尔!”
“有,首长。我来负责他们。”
勒诺曼迅速理清了思路。他对这一事件已经有了一个比较清晰的想法,如果死者不是奥古斯特·奥贝尔特议员的话,它会显得很平常。
“我们看一下死者吧。”
他朝尸体俯下身去。
“我看不到伤口。”
“他是后背中弹的。”分局长说。
“嘿,真奇怪。没有弹壳?”
“没有。凶手很可能用的是手枪。尸体解剖后将会告诉我们子弹的直径的。不过很像是在很近的地方开的枪,就在奥贝尔特先生进电梯的时候。他并没有立即死亡。他转过身来,无疑是想反抗,然后才倒下去的,姿势是蹲着的。您可以看到这一点。”
勒诺曼先生望着分局长,赞许地点着头。
“祝贺您。”他低声说。
分局长高兴得满脸放光。他还期待着更多的赞扬,于是继续说:
“表面看来,犯罪的动机是偷窃。凶手在这富人区不怀好意地转来转去,伺机干坏事。他注意到了奥贝尔特先生,他的绅士派头显示出了他的富有。他跟踪他,把他干掉,抢走他的钱包。整个过程只持续了一两分钟,您不相信吗?”
古莱尔很想发表意见,但他觉得勒诺曼先生不会同意。
“这有可能。”他以一种非常有经验的神态说,“不过人们完全可以偷走钱包而避免受怀疑的。或许,钱包里有某些比金钱更有价值的东西。对吧,首长?”
勒诺曼先生咕哝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他无法把眼睛从颓唐的尸体上移开。如此多的活力,如此多的激情,最终,竟是一张如此痛苦的面孔!“这是一个与我性格相同的人。”勒诺曼想着,“一名斗士。他走自己的路,蔑视一切障碍。今天,是一名议员;明天,将会是一名部长。而我呢?昨天,梁上君子;今天,安全局的局长。太晚了,奥贝尔特,没能让我们握一握手,太遗憾了!”
他十分镇定地站起身来。
“奥贝尔特夫人呢?”他问道。
“她很早就出去了,今天早上。”分局长回答道,“她每周三次去骑马,在拉斐尔大道上的米埃特骑马场。”
“那么,奥贝尔特先生呢,人们是几点钟看见他出去的?”
“九点钟前一点点,像每天一样。他的办公室就在附近,在科唐贝尔街。那里是他的秘书处。他上午呆在那里。”
“那么,”勒诺曼在想,“他比平时回来得早得多。为什么呢?”但是他不愿把自己的这一想法向他的对话者们透露。
“用人呢?”
“一个女佣,她肯定还不知道她主人的死讯。”
他朝古莱尔瞥了一眼。
“我把必须做的都做了,首长。”
勒诺曼步履缓慢地又来到了这栋房子的大门口。
“很好,分局长,”他说,“我祝贺您。我很欣赏办事效率高的人。您可以叫人抬走尸体了。古莱尔会协助您搜集所有的证词。至于我本人,我去通知奥贝尔特夫人,她已经成了寡妇。这可不是一件惬意的差事。”
警署的汽车就等在这栋房子的大门口。勒诺曼先生告诉了骑马场的地址后便缩到了汽车的角落里。他又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案件的所有资料。政治谋杀案?私人事务?某些东西告诉他,尽管罗尚贝尔谈了不少,奥贝尔特总还不是占首要地位的人物,至少现在还不是。当然,他对政府构成了威胁。可是要由此引发制度危机,还差得远呢!如果罗尚贝尔不是那么胆怯的话。他会更冷静地面对形势……而勒诺曼先生在想,他很愿意折磨一下这个一本正经的傻瓜,把他放到火上去烤,让他……
汽车停了下来,勒诺曼先生下了车。他在穿过围着马厩分栏的院子后,走进了骑马场。随处遇见的马匹中总有几匹马伸长脖子望着这位来访者。亚森·罗平喜欢浓烈的干草和马粪味,喜欢梳理得很好的牲口的气味。在大城市的中心,这些东西悄悄地给人们提供了乡间的割好的干草的气息和味道。年轻时,他也经常骑马,但是没有系统地学过,因为他的工作不允许他有过多的休闲时问。而现在,他又表现出这累人的,催人老的官员角色。问题并不在于要显示出他所保有的,但他在部门中极力隐藏的体育特长。
从马上下来的一名男骑手和一名女骑手,手里还抓着马笼头,他们站在马厩里的栏杆前交谈着。勒诺曼只朝那个男人看了一眼,就发现了他蓄着的棕色短髭,长着的一对灰色眼睛和留在左颊上的一个小伤疤。他马上就认出了那个年轻女人,他曾有幸在画报杂志上看到过她的照片。他走过去,朝她鞠了一躬。
“奥贝尔特夫人吧,我想。”
她非常轻蔑地打量着他,财富、美貌和权势自然赋予了这张面孔端庄大方、但又有些冷峻的表情。
“我是安全局局长,勒诺曼先生……打断你们的交谈,我很不安,但我很想跟您单独谈一谈。”
“那么,”那个男人说,“等会儿见,亲爱的朋友。”
那男人吻了夫人的手,抓住马笼头,牵着马朝马厩走去。
“您对我说吧,先生。”奥贝尔特夫人极不耐烦地大声说道。
一个照管赛马马房的男孩走了过来。夫人叫住了他。
“路易,我把罗西达交给您。别给它太多的燕麦。它今天早上有点紧张。”
她朝勒诺曼先生随便地扬了扬下颏。
“我听您说,不过要快一点儿。”
“请走这边,我的汽车就停在旁边。”
“先生,我没有接受命令的习惯。请您收起这一套。”
“按您的意愿办。我要对您说的是关于您丈夫的事。”
“怎么样?”
她用马鞭尖部拨弄着靴子,但是话音已经没有那么强硬了。
“我可怜的夏洛特,”罗平在想,“你别自作清高,你还不是跟常人一样。算了吧。也许只是稍微神气一点。被生活宠坏了!但其实是脆弱的。而我,我要让你窒息。对不起啦!”
“怎么样?”她重复着。
“我请您坚强一些。”
“什么?”
好一阵子的宁静。勒诺曼先生马上看到了年轻女人戴着的自私的面具,在她的不知不觉中被粉碎和变形了。
“您不是说……”她喃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