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是今非[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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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是今非[1]-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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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能走!苏雨晴想喊,嘴却被吴晓捂在胸口处发不出一句声。耳听着汽车的轰鸣声渐渐远去,她颓然放弃了挣扎。一泄劲,吴晓也松了膀。
  “你……”苏雨晴涨红着脸,惊恐地望向吴晓。
  吴晓没有理睬她,一到广州,他就跟换了个人似的,手指打个响哨,颇有气势地招来辆黄包车,将行李丢给车夫,自己径直拉上苏雨晴便上了车。
  “码头。”
  苏雨晴大骇:“我们不是等车去香港吗?到码头做什么?”她被颠簸得昏昏沉沉的大脑本能地觉察到了危险:“你……你要带我去哪里?”
  吴晓没有答话。
  苏雨晴吓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她不敢看他,只怕那张曾经熟悉的面孔会令得自己崩溃所有的理智,宁愿失去思考也不愿失去对他的信赖。
  “吴晓,你不要这样子,我……我很害怕,求求你……”她突然说不下去了,求他什么?她甚至连他想做什么都不知道。
  吴晓仍旧一句话也没说。黄包车夫见惯不怪,拉着车呼呼往前跑着,车铃声在寂静的深夜响得格外碜人。
  没隔多久,苏雨晴听见了珠江水拍岸的声音,她又累又怕,却是除了流泪也不知能再做些什么。这趟路,似已将一辈子的眼泪都流得精光,还是换不来吴晓半句言语。她脑子里一片空白,想象不到这一天将给自己的一生带来何种变故,但仍是本能地挣扎着想跳下黄包车。见状,吴晓索性揽她入怀,外表状似亲密,实际上,无论苏雨晴怎么拉、怎么推,那只手臂却尤如铁腕般紧紧地制住了她。抓着他那一大块一大块冷硬的肌肉,苏雨晴顿悟:这根本不是文人书生的力量!
  吴晓指挥着黄包车夫在码头一处平房门口停下,半搂半拽地将苏雨晴拖下车,扬声高喊:“小四!阿威!”
  屋里闻声亮起灯,有人影闪出:“二爷,回了?”
  “哟,真带个了妞?我就说这么晚了二爷怎么会来这。”
  “不用说,又是让我们二爷那张冷脸迷住,自己贴上来的。唉,你说现在的女人,怎么就那么贱?赶明把二爷拐回来的妞编排去侍侯廖大胡子,反正她们喜欢被人糟痞。”
  两个男子说笑着替吴晓付了车钱,自他手中尤如捉小鸡般抓过苏雨晴,推搡进里面一间黑屋子,反手上了锁。
  昏噩中,听得这番话,苏雨晴死的心都有了。那个她一直拒绝承认的事实清清楚楚地摆在了面前:她被骗卖了,被她自己执意一生相托的男子骗卖到此!
  刹那间,泪水复如雨奔,她近似发疯般拍打着房门,用凄厉的声音一遍遍地喊着:“吴晓,放我出去!吴晓,你不能这样对我……”
  “没用的,他不会理你,不如省点精力想想怎样活下去吧。”一个女声在身后响起。苏雨晴惊恐地转过头,就着一格小铁栏窗外透进的月光,这才发现这间徒有四壁的房里,稀稀疏疏地坐躺着几名女子。
  苏雨晴颓然依着墙瘫坐下来,极力撑起已快涣散的精神:“你们……他是……”
  “都是被骗或掳来的,”说话那女子看上去略比她年长,虽说头发有些凌乱,但容貌端庄,“等够了人数,就装船卖去南洋做妓女。”
  南洋是哪里?做妓女?不要!苏雨晴双手抱肩,颤栗着软入冰凉的地板,她无法相信,早晨还温文尔雅的情郎,一天不到,就变成了推她入地狱的恶魔。天啊!她紧闭上眼,强迫自己相信这一切都是梦,梦醒了,她依然在自己家,倚着院子里那株香樟树,在含笑花香中,朗朗读书。
  不过是做了个噩梦而已。

  02

  天刚发白,昏睡中的苏雨晴便明白,不是梦,她真真实实地是被骗卖了。
  门锁扭开,一名男子用脚将她踢醒,嘴里嚷嚷着:“都起来,都起来,船到了,都给我上船去。”
  苏雨晴头疼欲裂,却还是一把抓住那男子的衣角:“吴晓,我要见吴晓。”
  男子甩开她的手,叱道:“什么吴晓,那是我们付二当家,吴晓,哼哼,笨婆娘,这样的假名都想不通,难怪被哄到这儿来。”
  是呵,吴晓吴晓,无人知晓。苏雨晴如醍醐灌顶,一时间,面容惨白,心上似被刀剜了般痛得连个“痛”字都呼不出来。却没等她有所反应,有人上前将她架出房间,拖曳着穿过码头,扔进一条破船的底舱。跟着,另几名女子也被如法炮制转到船舱里。一声脆响,他们锁了舱门板。
  苏雨晴听得头顶上传来皮鞋踢踢橐橐的声音,接着,马达启动,她强撑着又饿又倦的身子,攀着船壁凑到一个狭小的风口往外望。码头在江水的翻滚中渐行渐远,她已快看不见广州城了,更别提老家宁城。
  一场从未有过的真情挚爱,将她这个小家碧玉骗至南洋做妓,悔也罢,惧也罢,事实是这一切都发生了,她回不去了!
  这个结论令得苏雨晴的泪闸差点又要打开,她死死地咬住下唇,以至鲜血都涌了出来。不要哭,哭也没有用,她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冷静,冷静,要活下去,活着逃出这里,活着将那个“吴晓”绳之以法。她想多一点爸爸妈妈,想多一点同学、蜜友,想多一点校园和阳光,生活,是应该那样过的。
  所以,一定要逃出去。不能让生命中的一个错误,毁了全部。
  再次深呼吸,感觉胸口涌上了些勇气,她开始回忆给爸爸妈妈留下的那封信,里面的内容能牵引着他们拯救自己吗?信上她说是要跟吴晓去香港,他们也一定能找到那个出租车司机,会顺藤跟到广州,可是……苏雨晴的心口骤然揪紧,吴晓!狡诈的吴晓也知道他们会跟来广州,所以,他故意问司机去香港的车次,故意一再强调去香港,那样,父母肯定会追错方向。
  香港,等父母在香港扑空时,她说不准已在南洋的妓竂出卖肉体了!
  苏雨晴的血渐渐变冷,绝望尤如根长在春天里的爬藤,快速地漫延过全身。难道,人生真的就这样了?一辈子,只为一个错误作代价?
  不允许!宁死不从!
  “宁城人?”这群似乎都已知结局、恹恹无语的女子中,传来一个声音,苏雨晴听出了是昨晚那名说话的女子,循声望去,果然是她,坐在不远处,带着关切的表情问。
  苏雨晴点点头:“你怎么知道?”
  “听你口音象,我父亲也是宁城的。你叫什么名字?”
  “苏……”她犹豫了一下,缓缓吐出,“雨晴。”
  “被他们二当家骗来的?”女子脸上有些嘲讽。
  苏雨晴脸色赫然,想起昨晚那两个男子的奚落,心里一阵绞痛,错付情爱,也怨不得人羞辱、讥讽。
  “付青云是飞龙帮的拆白魁首,多年来栽在他手上的女子,你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事已至此,没必要为难自己。”
  女子淡淡两句话,几乎又要惹出苏雨晴眼泪两汪,这一天一夜,对她来说,无疑是天堂到地狱的转折,本是连自己都不能原谅的迷恋,让她这一说,轻而易举地幻化成了委屈。
  她哽咽起来。
  女子挪身过来,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不要哭,哭也没有用。”
  “你呢?你又是怎么到这里的?”苏雨晴抽泣着问。隔得近些,她这才看清女子容颜,倒也真是个天生的美人胚子,最难得的是,举手投足间自有股子从容淡定,令得苏雨晴的情绪也慢慢恢复了平静。
  “我家本来一直在广州做玉石生意,飞龙帮引诱我爹爹染赌,赔了家产不说,还卖了我抵债。”
  “警局就不管这些伤天害理的勾当吗?”
  女子嗤笑一声:“如今军阀割据,局势混乱,警察?警察还不是谁给他们钱就帮谁,哪管你是白是黑。”
  苏雨晴气馁,一时也不知说什么是好。倒是那女子似乎颇为豁达,她拢了拢头发,起身用力拍打着船板大声地喊:“给不给人吃饭呀?饿死我们好拿尸体去卖吗?”
  不一会,甲板打开,自上扔下了十来个馒头,却没人答话。
  女子捡起馒头,挨个分发给舱里的人,一边发一边说:“不管将来会有什么样的命运等着我们,不管还会不会有良人出现,各个儿呀,无论何时、何地,一定要爱惜各个,是啵?”
  她这话又引来舱里一片啜泣声,想象到来日如期的苦难,无人不泪垂。
  “你真的愿意去做……?”苏雨晴还是吐不出那个字。
  女子笑笑:“不愿又如何?落在这帮人手里,只怕没人敢说个不字。”
  “我们一起想办法逃出去。”苏雨晴急切之中,情不自禁地抓住她的手。
  女子顿了顿:“逃出去,怎么逃?”
  “我一直在听顶上的脚步声,算来他们也就四个人,我们这里有九人,等船一靠岸,大家分头跳水或逃跑,九个对四个,总可以跑五个,被逮着的,”苏雨晴黯了神情,那当中,也可能也包括自己,可总比束手待命的好哇!她咬咬牙,“那就自求多福吧!”
  苏雨晴这话引起了其他女子的注意,个个都重新睁大了希翼的眼睛望过来。
  女子认真地看着她:“你真想逃?飞龙帮在南洋这一带出了名的心狠手辣,逃得掉也就罢了,逃不掉的话,他管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何况,这是飞龙帮的地盘,逃得了今天,指不定明天就被逮回来。”
  “可总得一试呵!或许,你们可以认命,我不行!如果逼我进青楼,我宁愿死。”苏雨晴坚定地说。
  其他女子本来恹恹然似已真认命的,听了这话,相互间窍语开来,有两人甚至还站起来打量环境,寻找突破口。
  女子拿起个馒头,剥去沾了土的皮,递给苏雨晴:“傻女,活着才是最重要的,只有活下去,才会有希望。”
  苏雨晴接过馒头,虽然饿得前胸贴后背,却还是没有吃的心境。她凄楚地摇摇头:“我爹爹在公门做事,讲究的是脸面名节,如果我真进了青楼,传回老家,只怕流言立马便会逼得他老人家吞枪自杀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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