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是今非[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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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是今非[1]-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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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儿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还去吗,我跟着一块行不行?”她就穿了件长灯笼袖丝质衬衣,在春日和风下,衣袂飘飘,摇曳到他跟前。
  他却脸色铁青。
  再看着肃然自车上下来的十一娘、阿宝、阿威,金凤愣住了。人人眼色各异,却交织在一起,齐齐投在她身上。
  她被这番的目光推得接连后退几步。正待开口问,凌森一把捉了她的手,自牙缝里崩出:“跟我进来!”
  手被捏得骨头都似碎了,却来不及呼痛,便被他抓着踉踉跄跄地跌撞入大厅,手腕上的劲道一提、一甩,她落入沙发里。
  “阿宝说她帮你收拾房间时发现的,你告诉我,这是什么?”凌森自衣包里拿出个小纸袋,递到金凤眼前。
  不用看,单闻着那味,金凤便知道是什么了,心下一沉:阿宝!
  “告诉我,这是什么?我要你,亲口告诉我!”每个字,对凌森而言,都似自刀尖口划出,说得,既艰难,又痛苦。
  阿宝和十一娘一直冷冷地看着她,阿威、文辉站过来,阿冉、玲珑……凌府上上下下、连后院打杂的小工也闻声跑过来看热闹。这些个夫妻之事、床帏之话,尤如外面的阳光,亮堂堂地布于这房中哪怕最阴暗的墙旮旯。金凤打了个寒噤,她不是怕,她只是觉得冷,好冷,冷得仿似没穿一件衣服。
  “我不知道,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她低声道。
  “你……”凌森气得发抖,上前几步一把扯过金凤的衣领,不想,丝质衣裳不堪这般力气,“嗤”的一声便自她胸口处破开。
  “不!”金凤一声惨呼,涨红了脸,双手瑟瑟地捂住胸口。她又悲又愤又无奈地望向他,眼里似已有浪花翻滚,偏偏,宁愿咬破嘴唇也要用血筑上一道堤墙。
  凌森愣然松开手,继而,恨恨地背转身去。
  十一娘见阿宝探身,明白她想去为金凤拿披衣,便偷偷伸手冲她做了个“不行”的动作,阿宝止步。见阿宝都不动,别的人就更不愿出声了。金凤颤巍巍地环顾一圈,凌森负手背立,一双手攥紧得已可见指骨;关键时候,文辉不知去了哪;徐阿冉更是恨不能搬张椅子坐着看戏;玲珑怯相依旧;而十一娘,十一娘模样高深莫测。所有的人,都有意无意地等着看她自荣宠的顶峰跌落入万丈深渊时的惨状!
  “说,东西是不是你的?”凌森道。
  金凤紧闭着唇,双手护胸踡在沙发里。
  “你……!玲珑,拿鞭子来!”瞧着她那般蔑视相,凌森肺都快气炸了。
  众人一凛。玲珑不敢违抗,抖抖索索地取来马鞭,递给他。凌森转头,用鞭棍指着金凤,森然说:“你信不信我今儿就打到你说为止?”
  也是,打落我所有的阳光和花香,还有憧憬!本不该属于我的东西,就让它在鞭子下,嘲笑我的幼稚吧。金凤张开手掌,出神地望向手心中已然揉碎了的花蓓,带着丝贪婪,深深地吸了一口,复而,将花扔在地上,慢慢闭上了眼睛。
  “你……你……”看她那样,凌森气极至无语。女孩平素未及他动怒便已讨饶,今儿却当着众人面倔强如斯,令到他一番恐吓想不作数都难。他扬起鞭子,顿在半空,“我再说一遍……”
  “大哥,作甚么?住手!”付青云的声音自门口传来,他的身后,跟着冯文辉。
  冯文辉一把抱住凌森,取下鞭子:“森爷,您消消气,有话好说。”
  见着屋子里的情形,付青云皱眉:“都没事做吗?没事做就去矿场帮工。阿宝!”他噜噜嘴,阿宝也不敢再看十一娘脸色,赶紧去找来披衣搭在金凤身上。屋里余人,纷纷尤如风卷,自厅里散去。
  “大哥,天大的事,都你两口子的事,关起门来自个儿慢慢理,何苦让下人看笑话。她……嫂子是读书人,端的是颜面尊严,你把她这样……这样羞辱,还想过将来吗?”
  正被阿宝和文辉裹了披衣扶回房的金凤,耳边飘来付青云低声劝解凌森的话,不由一颤,回望他半拉半搡地拖了凌森向卧室走去,终忍不住百感交集,红了眼圈。
  “倒还是我不对了?你看这是什么?”凌森将手中纸袋伸到付青云面前。一股异香扑来,付青云脱口而出:“麝香!”
  “你也知道是麝香。哼!阿宝说她每日一粒,不管我去不去!”凌森握紧了那包小药袋,声音幽凉似水,“老二,这么多年,你是知道我的,我盼着有孩子,却又怕着有孩子。阿冉的由来谁心里没数,我自是不可能让她有后;玲珑不说了,我会好好待她,可是,这一辈子,也就仅止于此了。金凤没来之前,我有时也想,咱这刀尖上游走的生活,要什么老婆、要什么家,兄弟们一起打拼出今生的富贵辉煌就是最重要的。我没有宗祠,没有族谱,赤条条地来,无牵无挂地走,未尝不是件幸事。”
  “可是,她来了!不用我说,你也看得出我有多喜欢她,为什么?我自己也搞不懂,只觉着她就是个精怪,你别瞧着她模样柔顺,骨子里,倔强得让人牙痒,你惹了她,她不跟你急也不跟你吵,只冰冰凉地看你一眼,感觉就象那年我在上海遇着下雪,冷得来分不清身体里的血和外面飘着的雪有什么区别。我总想捂暖和她,总想她不再把心事儿写在纸上,而是,说给我听,信着我能护她一辈子,我就想她信我!”
  凌森的话越说越沉,越说越慢,他将头抵墙,一下一下,闷闷地撞。付青云叼一根烟,摸出盒火柴想点火,一个哆嗦,满盒火柴棒洒落地上,他蹲下,捡起一根,就着火柴皮划了几次,那点火药皮都划脱完了,还是没着,他又捡一根,来回几次划燃,小火焰妖冶地跳跃着烙红香烟。他狠狠地吸一口,没提防到烟气过浓,涌入肺里呛到他重重地咳嗽,咳得眼泪花儿一闪一闪。
  “之前我不是不奇怪,年纪轻轻,又处了大半年,怎么会没信儿?我还开她玩笑,说她屁股小了,不好生养。不过,没就没吧,我没恼过她,也没想过再带些个老四、老五回来。可是,我万万没想到,她是故意不要!”
  凌森的声音里带着付青云从未听到的、无以言喻的椎痛。
  “一边,她发毒誓说跟我一辈子;一边,她却绝得来不给彼此留任何一个可以维系的藉口。我完全不懂她,她也不让我懂。老二,世上怎会有这样的女子?怎么会?我发火,不仅仅是气她私自用药,我气她嘴里说的,跟心里头想的,完全就是两个样,她压根就没想过要和我有结果。我对她再好,她也仍是个心不在这儿的主。”
  凌森的头继续死命的撞着墙。付青云抽支烟出来,燃着,递给他,然后又给自己续上一支,劝道:“大哥,她是和一般女子不大同,你呢,也别着急,总不是你的人,又飞不了,慢慢来。不过,千万别使鞭子,打在她身上,伤着的,可不仍是你自己。”
  凌森狠吸了一口烟,长吁出气:“我就没打算真打!她那性,这一鞭子若是下去,只怕留下的伤痕,永世都无法愈合。我见着文辉偷溜出去,他那么顾念阿凤,一准是想办法去的,只是,我没想着他会去找你。”说完,他若有所思地望向付青云。连文辉也嗅出来了,自己,应该没估错。
  付青云强挤出个笑容:“你自个儿说说,这里里外外,除了我,还有谁招呼得住咱们的凌大当家!”

  19

  夜里,金凤熊熊地发起烧来。独自撑身起床,没点灯,也没叫阿宝,摸索着出房、下楼,临到最后几阶时不支摔倒。动静惊醒了众人,凌森和付青云也奔出来。阿宝想扶起她,被她软软地扬手拍开,凌森只是刚刚凑近了些身子过来,也同样被她别转脸、拍划出一间距离。她越来越模糊的目光绕过一干人,落在冯文辉身上,甩甩头,凝住最后一丝清醒向他举起手,弱声弱气、但却是清清楚楚地叫了一声:“阿辉!”,便晕了过去。
  她绕过随侍的阿宝,绕过凌森的卧室,下楼就是要去下人房找冯文辉求助。这么大的凌府,这么多的人,她谁也不信,谁也不作指望,单单只因冯文辉一个尽忠职守的举动,她便满心满意地认定了他的忠诚。原来,要她信赖一个人,说难,也简单!
  凌森与付青云对望,互于对方无奈的眼神中明了。
  这场病发得突然,且来势汹汹,传来的大夫不明就里,只得归究于天气乍暖还寒、衣裳没备周全引至,下了几付退烧的汤药,也就再做不了多的。阿宝与文辉自去忙碌,凌森在她的房门外走走站站,不知觉中,天已大晓。
  接下来的几天,凌森就没在帮里出现过,付青云知他操心着金凤的病情,也便挺身前面替他挡下了各类公事与应酬。不想,已有近一个礼拜过去了,仍是见不着他人影,付青云犯起了嘀咕,在办公室踱了几个来回,正盘算是不是应该和十一娘一起去探视一番,凌森出现在了眼前。
  乍看到凌森,付青云吓一跳,也就是五、六天的功夫,他整个人仿似苍老了一截,下巴上一茬青须短桩,眼睛是红的眼圈却是黑的,人还未站到跟前,就闻到了浓浓的一股香烟味。
  “大哥……”付青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凌森没说话,一屁股坐下来后,示意付青云倒杯酒给他,自己又自怀里摸出烟,点着。
  “大嫂的病好点了吗?”付青云没理会他要酒的意思,拉了椅子坐过来。
  “青云,你帮我,劝劝她吧!”凌森自说自话。
  付青云未语,暗松口气。
  凌森吐出个烟圈,满脸的疲惫:“明明是她做错事,反倒比谁都还委屈。不说话也罢了,问什么也不给答,除了阿辉,谁也别想近得了身,自己病得跟个鬼似的,你一走近些,她那眼神,恰才象是见到了鬼,抱着被子直往床角缝里缩,浑身筛糠一般地抖。我不懂,实在是不懂,就吼了她那么两句,所有的心思和努力,全部都扔进了大海里。对着我,比听见廖大胡子的名字还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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