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给我这个机会,我想一定很有趣。”
“与其说有趣,不如说是令人伤悲……”
凤千代子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后,似笑非笑地说起往事。
“不知道金田一先生是不是也清楚这件事,我是在昭和十五年进入演艺圈,当时十六岁,所属的公司是东洋电影公司,摄影棚在京都,那里有一家名叫千佳的素食馆,一直到现在都生意兴隆。”
“千佳?我知道这家素食馆,那是高松千佳女的房子。”
“忠熙,你也知道那位阿姨吗?”
“我知道,因为她是京都非常出名的女性,可是你为什么叫她阿姨?”
“以前我母亲在新桥发迹的时候,千佳阿姨就叫我母亲大姊,因为这层关系,我进入东洋的时候就住在千佳,可是……”
“凤女士,不好意思打断你的谈话,请容我说一件非常失礼的事。”
金田一耕助煞有介事地说着。
“不管你认不认识一个叫金田一耕助的人,我要说的是……打从你出道以来所拍的每一部电影,我都没有错过。你的处女作是少爷与千金,对不对?”
“啊!”
凤千代子的脸上泛起一抹红晕,飞鸟忠熙不禁大笑出声。
“哈哈……金田一先生,原来你是千代子的影迷啊!”
“嗯,真不好意思,说起来我就像凤千代子后援会的会长一般,她的第二部作品是美丽的青春,第三部作品是来自星空的使者,以及在发生笛小路命案之前的那部作品天使的诱惑,我全都看过了。”
“听你这么说,我都觉得怪不好意思的。”
凤千代子红着脸说道。
其他人以为金田一耕助要问很严肃的问题,岂知他竟然提了一个与案情全然无关的话题。
“其实我也是令尊的仰慕者,因为你是他的女儿,我自然就成了你的影迷。每当报上有你的报导时,我都会特别留意,这也就是为什么我会知道许多有关你的事情。听说令堂就是因为学画才结识令尊——千景先生。”
“是的,我母亲曾跟随父亲习画。”
“令堂在画作上的题名是歌红。”
“你知道得非常清楚嘛!我母亲的本名是歌子。”
“那些都是昭和三十年的事,当时我经手调查一些事情,所以记得非常清楚,银座一家百货公司曾经展览千景先生的遗作。”
“你看过那些作品?”
“当时我是第三度欣赏令尊的大作萤火虫,那是跨越明治、大正、昭和三个时期的作品之一,千景先生最擅长的色彩是朱色和蓝色。对了,听说当时歌红女士也有作品展出。”
“是的,都是一些小品。”
“这是我个人疏忽,后来我看报纸才知道歌红女土的作品是仕女画。”
“是的,都是一些不能见大场面的作品。”
“千代子,当时歌红女士发表的作品是不是舞扇?”
“咦?怎么连你也知道……”
“歌红女士的作品绝不是不能见大场面的作品,她画得非常好呢!金田一先生,歌红女士称得上是当时的才女。”
飞鸟忠熙终于察觉到这是金田一耕助刻意设下的陷阱。
不过陷阱归陷阱,他还是笑着跟对方玩见招拆招的游戏。
“如果你想欣赏歌红女士的作品,不妨到我东京的住处看看,除了你刚才提到的舞扇之外,我还有收藏昭和风俗美人十二态的画帖。”
凤千代子十分吃惊地看着飞鸟忠熙,她呼吸急促地说:“那些画在你家中?”
“都是我最近才收集到的,金田一先生刚才提到的萤火虫,也在我的收藏之中。”
“这、这真是太好了……太好了!飞鸟先生,有机会的话,请务必让我观赏您的收藏,听说一般人对舞扇的评价是用色非常美丽。”
“美人十二态,也是如此,坊间传说歌红女士的作品中都留有千景先生的真迹,其实这是不正确的。就拿画帖来说,它可以说是昭和的女人风俗史,画中甚至可以看到女人剪成齐耳短发、烫发,或是战争期间农妇的装扮等,千景先生或许看过女人烫发的模样,可是战争期间农妇的装扮,千景先生应该不知道才对……画中有小女孩做农妇装扮的模样,色彩方面用得十分漂亮。”
“原来如此,下次回东京的时候请务必让我一饱眼福。”
金田一耕助说到这儿才发现自己己经偏离主题,他不好意思地看了大伙一眼。
2。跟班情人
“哎呀!一彦,怎么了?为什么用那种眼神看我?”
村上一彦吓了一跳,随即露齿一笑说:“金田一先生,你真是了不起。”
“什么东西了不起?”
“你简直就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实在太可怕了。”
“一彦,在这种情况下,你应该说金田一先生是博学多问的人才对。唉!最近的年轻人连日文都说不好,真伤脑筋。”
金田一耕助连忙转头对凤千代子说:“凤女士,请你继续吧!你刚才说令堂和京都千佳的老板娘松千佳女是好朋友,也因为这个缘故,你曾经住在千佳。刚才我打断你的谈话,真不好意思,请你从这里接下去说。”
“好的,那么……”
飞鸟忠熙注意到金田一耕助和村上一彦的态度有些诡异,至于他们两人之间有什么默契,就不是飞鸟忠熙或凤千代子所能了解的了。
“高松阿姨有个儿子,名叫鹤吉,当时他二十一岁,就是你刚才说的佐助。”
“他是不是人称鹤吉君忍术?”
“不是那位佐助。金田一先生,请问你读过谷崎先生的春琴抄吗?”
“春琴抄?我读过,可是……”
“听说那是在昭和八年发表,拍成电影后的名称是琴与佐助,我说的佐助就是这个佐助。”
飞鸟忠熙笑着说:“这么说来,你不就是那个春琴吗?”
“是啊……鹤吉是京都某大学的预科学生,他对我非常亲切,将我照顾得无微不至,他在休学之前,已经进入电影公司当助理,就像我的跟班似的。我不想多做解释,因为当时我并不很清楚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就连鹤吉为什么给自己取个佐助的绰号,我也不是很明白。那时候我还没读过春琴抄,而且琴与佐助这部片子是在进入电影公司之前就上映了……后来我看了那部电影,才意识到电影界里,凡是跟在别人身边的人就叫做佐助。”
“你是不是像春琴一样,对佐助非常凶暴?”
“是的。金田一先生,我是独生女,从小就非常任性,只要不如我的意,我就会乱发脾气。可是,在我四周的人大都是我的前辈,因此鹤吉自然成为我的出气筒,每当我不高兴时,就会对鹤吉又吼又骂。”
“即使你这样对鹤吉,他还是很高兴?”
“在旁人眼中的确是这样,我自己倒是不明白,我只当他是兄长,是一个没有脾气的好好先生,因此常对他做出很任性的举动。”
“凤女士,你和那位佐助真的和春琴抄里的春琴、佐助一样吗?”
“金田一先生,事情并非如此。”
“可是,笛小路先生是不是怀疑你们两人?”
“现在我回想起这件事,感到非常后悔。”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请教你一个问题。”
“我想还是请你先听我说。”
凤千代子调整一下坐姿说道:“昭和十六年十二月爆发珍珠港事变,翌年春天,鹤吉收到召集令,因为鹤吉休学了,我们几个朋友决定为他举行一个欢送会。欢送会结束后,我们四、五个人就相约去圆山公园散步,圆山的夜樱真是美丽,我和鹤吉没有跟其他人走在一起,两人来到公园角落一处微暗的地方,突然间,鹤吉说他想吻我。”
“这是你今生的回忆?”
“可以这么说。”
“你让他吻你了吗?”
飞鸟忠熙语气温柔地说。
“是啊!当时鹤吉心事重重的……对了,当时他还对我说:‘或许这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圆山的夜樱了。’我一听他这么说,忍不住哭了起来,因为我以为或许再也见不到这位哥哥了。”
“笛小路先生看见你们了吗?”
“我当时没有注意到。后来笛小路曾经跟我提起这件事,但我不认为笛小路会因此而吃醋。一方面是鹤吉并不是个面面俱到的标准男人,另一方面,笛小路对自己相当有自信……只是大家早就认定我们是一对,就男人的面子问题而言,他大概会觉得脸上无光,而且当时我跟笛小路不过是传闻中的男女朋友,因此和另一个男人亲吻与否,完全是我个人的事。”
“你是什么时候和笛小路先生在一起?”
“那是昭和十七年九月的事。就是在那件事情之后,笛小路开始对我展开紧迫盯人的追求方式,当时电影界不景气,我很想放弃,笛小路说他也不想演了,因此我们才会做出惊人的举动来。”
“笛小路先生也接到召集令吗?”
“他在昭和十八年十月收到召集令,当时我已经怀了美沙五个月,因此我们请求笛小路的母亲让我成为他们家的一份子,可是金田一先生……笛小路为什么会在这时候想起鹤吉的事呢?战后我跟笛小路维持了一年的夫妻生活,那段期间我们都没有提到鹤吉的事,几乎都忘了那个人的存在。”
“你的意思是说,在笛小路死亡之前,曾为了鹤吉的事打电话给你要求见面,结果这件事被津村先生知道了?”
“不可能!津村不知道鹤吉的事,我和鹤吉来往的时间不长,只有少数人知道这件事。”
“笛小路先生为什么不写高松或鹤吉,偏偏写上佐助这个名字?”
“或许他忘了鹤吉的本名吧!我们都叫鹤吉为佐助,对笛小路来说,鹤吉不过是个小丑人物,何况千佳当时还是一间非常不起眼的小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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