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在真相大白之前,他们不愿打草惊蛇。另外,蒙夏曼有时也怀疑里夏,后者有些时候会突发奇想。介于这种种原因,他们静待着事态的发展,并暗中安排人员密切监视吉里太太。“如果她是同谋,”里夏说,“那些钞票早就不见了。依我看,她只不过是个大笨蛋!”
“这件事情里面,还不知有多少笨蛋呢!”蒙夏曼若有所思地回答。
“难道这一切是可以预料的吗?……”里景抱怨道,“别担心……下一次,我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说着,这下一次也就来了。恰巧就是克里斯汀娜失踪的这一天。
早上,幽灵的一封来信提醒他们期限又到了。“你们上次做得非常好,这次还和上次一样,把两万法郎的钞票放入信封,然后交给吉里夫人。”
短签依然附在一个普通信封上。经理们只好依照他说的去做。这次交款应该在当晚开演前半个小时完成。这晚,剧院上演的是著名的《浮士德》。
里夏把信封递给蒙夏曼,然后当着他的面数了二十张一千法郎的钞票,如数放进信封,不过没有封上。
“现在,去把吉里夫人叫来。”
老妇人走进来,行了个漂亮的见面礼。她依然穿着那件黑色塔夫绸的裙子,帽子上插着两根黑色的羽毛。她看上去情绪很好,进门就说:“早安,先生们!该又是为了信封的事吧?”
“没错,吉里夫人。”里夏极为亲切地说,“是为了信封的事……但还有一件事。”
“请吩咐,经理先生。一切听您的吩咐!……是什么事呢?您请说。”
“首先,吉里夫人,我想问您一个小问题。”
“您问吧,经理先生,您问什么,我回答什么。”
“您一直和剧院幽灵相处得很好,是吗?”
“确实非常好,经理先生,没有人比我们相处得更好了。”
“啊!您的回答让我们也非常满意……哈里夫人,”里夏用极度机密的口吻,逐字逐句地说道,“这么对您说吧……您一点都不傻。”
“经理先生!……”老妇人惊呼,头上那两根摆动得很漂亮的黑羽毛静止下来,“我请求你们相信我的话字字确凿。”
“我们完全同意。幽灵的故事只是个有趣的玩笑,不是吗?……私下对您说句话,这个玩笑真是开得太久了。”
吉里太太看着两位经理,仿佛他们讲的是外国话。她靠近里夏的办公桌,不安地说:“您的话是什么意思?……我听不懂!”
“啊!您非常清楚我们的意思。不管怎样,您必须清楚……您先告诉我们他叫什么名字。”
“谁的名字?”
“您的同伙,吉里夫人!”
“我是幽灵的同伙?我?……同伙指什么?”
“他想做什么,您就做什么。”
“哦?……你们知道,他并不是个让人讨厌的家伙。”
“而且,他还经常给您小费!”
“我不否认!”
“把这个信封带回去,他给您多少?”
“十法郎。”
“好家伙!给这么少
“为什么这么说呢?”
“这个,过一会儿再告诉您,吉里夫人。现在,我们想知道的是什么原因……特殊的原因……让您对这位幽灵如此死心塌地……我想,一百个苏或者十个法郎怎么换得到夫人的忠心呢?”
“这个嘛,倒是不假!……至于理由,我可以告诉您,经理先生。但是这里面绝没有见不得人的东西!……恰恰相反。
“我们是不会怀疑您的,吉里夫人。”
“是这么回事……幽灵不喜欢我把他的事说出去。”
“是吗?”里夏冷笑道。
“不过,有件事只关系到我一个人!……”老妇人接着说,“一天晚上,我在五号包厢发现了一封给我的信……是一张用红色墨水写的字条……经理先生,这张字条,我不用拿给您亲自过目……我记得非常清楚……永远都忘不了!
吉里太太站得笔直地背诵着那封信,那种流畅不禁令人感动:
“夫人:一八二五年,梅内特列小姐,三级演员,成为库西侯爵夫人;一八三二年,玛丽·塔格里奥尼小姐,舞蹈演员,成为吉尔贝伯爵夫人;一八四六年,索塔,舞蹈演员,嫁给西班牙国王的兄弟;一八四七年,罗拉·蒙泰斯,舞蹈演员,以平民身份嫁给路易·德·巴威尔国王,被封为朗斯菲尔德伯爵夫人;一八四八年,玛丽娘小姐,舞蹈演员,成为埃尔蒙维男爵夫人;一八七零年,泰蕾丝·埃斯勒,舞蹈演员,嫁给了葡萄牙国王的哥哥堂·费尔南多……”
里夏和蒙夏曼耐心地听着这一连串荣耀的联姻,吉里太太越念越激动,越念越兴奋,像预言家从水晶球里得到了启示一样,骄傲地朗诵出预言信的最后一句内容:“一八八五年,梅格·吉里,皇后!”
这一句话似乎耗尽了老妇人所有的力气,她瘫倒在椅子上说:“先生们,这封信的署名是:剧院幽灵。在此之前,我也听说过幽灵的事,但一直半信半疑。自从他预言我的小梅格,我的心肝宝贝,有朝一日会当上皇后,我就完全相信他的存在了。”
事实上,无需多看吉里太太那过于激动的表情,单凭她张口闭口的“幽灵和皇后”,就能明白从她嘴里套不出什么话来。但是,是谁在背后操纵这个古怪的木偶呢?……究竟是谁?
“您从未见过他,只听得见他的声音,您就相信他所说的一切吗?”蒙夏曼问。
“是的,我的小梅格能当上三级演员,全靠他的帮忙。我对幽灵说:‘要让她在一八八五年当上皇后,您的时间已经所剩不多了。她必须立刻升为三级演员。’他回答:‘我知道了。’他只对波里尼先生提了一句,事情就办成了……”
“您是说波里尼先生与他见过面!”
“不,他也和我差不多,只听得见他的声音!幽灵在他耳边低语一句,你们都是知道的!那天晚上,他一脸苍白地从五号包厢里走出来。”
蒙夏曼叹了口气:“多么离奇的故事!”他感慨。
“啊!我一直以为幽灵和波里尼先生之间有什么秘密,”吉里太太应道,“不论幽灵提出什么要求,波里尼先生从未拒绝过。”
“听见了吗,里夏,波里尼从未拒绝过幽灵。”
“我听得很清楚!”里夏大声回答,“波里尼先生是幽灵的朋友!而吉里夫人,您是波里尼先生的朋友,我们可以做这样的论断。”他的语气变得粗暴起来,“但是,我对波里尼先生不感兴趣……唯一使我觉得有趣的是吉里夫人!……吉里夫人,您知道信封里装的是什么吗?”
“上帝,我不知道!”她回答。
“那么,您看看!”
老妇人心神不宁地往信封里瞧了一眼,立刻两眼发光:“是一千法郎一张的钞票!”她大喊。
“没错,吉里夫人!……没错,是一千法郎一张的钞票!……您早就一清二楚了!”
“我,经理先生……我!我向您发誓……”
“不必发誓,吉里夫人!……现在,我要告诉您叫您来的另一个原因……哈里夫人,我要让人逮捕您。”
老妇人头上的那两根黑色羽毛平时总像是一对问号,而此刻却摆弄成一对惊叹号。帽子在发会上摇来晃去,预示着一场风暴就要来临。惊讶、愤怒、反抗和恐惧凝聚在小梅格母亲的脸上,她迅速地转过身,猛地蹦到经理先生的鼻尖底下,害得他一时招架不住,搬着椅子接连往后退。
“要逮捕我!”说这话的时候,吉里太太嘴里仅剩的三颗牙差点就喷到里夏先生的脸上。里夏先生表现得相当英勇,他没有后退,像法官一样气势汹汹地用手指着五号包厢的领座员。
“吉里夫人,我要让人逮捕您,您是个贼!”
“你再说一遍!”
吉里太太举起手臂,向里夏掴了一巴掌,蒙夏曼没来得及插手。但是打在他脸上的并不是老妇人那只干瘪的手,而是那个信封。未封口的信封突然奇怪地自动打开,里面的钞票散落出来,像蝴蝶一样满天飞舞。两位经理不约而同地发出一声尖叫,然后跪在地上,急急忙忙地把一张张钞票重新捡起来,再检查一遍。
“还是真的吗?”蒙夏曼问。
“还是真的吗?”里夏也问。
“还是真的!!!”吉里太太嘴里的那三颗牙磨得格格响,她在恶毒地诅咒着。但是,我们只听得见这一句:“我,贼!……我是贼?”她气很快要窒息了,她大声地喊,“简直气死我了!”
突然,她再次蹦到里夏先生的面前。
“不管怎样,”她怒吼道,“里夏先生,您应该比我更清楚这两万法郎的去处!”
“我?”里夏一脸愕然地反问,“我怎么会清楚?”
蒙夏曼也听得一头雾水,他的表情严肃中透着不安。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他问,“吉里夫人,您怎么敢说里夏先生就该比您更清楚那些钞票的去处呢?”
里夏在蒙夏曼的注视下,感到自己的脸倏地红了。他抓住老妇人的手,猛烈地摇晃着,他的声音犹如雷鸣一般震耳欲聋,使她头晕目眩。
“为什么我应该比您更清楚那笔钱的去处?为什么?”
“因为钱都进了您的口袋!……”老妇人气喘吁吁地回答,像看着魔鬼一样注视着他。
这下子轮到里夏头晕眼花了。首先是因为这始料未及的反击,接着就是蒙夏曼越来越怀疑的目光。在这样危急的时刻,他本该大声地反抗这无端的诽谤,但是,刹那间,他觉得自己软弱无力,没有一丝反驳的勇气。
就像所有无辜的人一样,原本平静的心突然被打乱了,突如其来的打击使他们的脸红一阵,白一阵,或惊慌失措,或怒不可遏,或自暴自弃,或极力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