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滑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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滑梯-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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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我透过母亲将和枥馆交往这件事情向父亲报告时,他第一个问的就是这么一句话:“姓枥馆……这会不会是F市的人呢?”
  “是啊,您怎么知道呢?”
  “因为我过去在F分公司工作的时候, 认识过这个姓的人嘛。……这个姓的人那一带好像很多的样子。”
  家父和我在这之前曾经有过这样的对话。
  我想起这件事情来了。家父对“枥馆”这个姓有印象,很有可能是当时采访过这则新闻,因而得到的吧?
  家父并没有回答我的话,却对着枥馆说:
  “我想问详细一点,你会介意吗?”
  “我不会介意的,您请说吧。”
  “你把妹妹从滑梯上推下去的这起事件……当时的情形你记得很清楚吗?”
  “我没有什么印象。我当时只有3岁10个月大嘛。”
  枥馆露出惊讶的表情,以恭敬的态度回答说。
  “那你记得出殡的情形吗?”
  “这一点我倒有一点印象。家里好像来了许多客人……”
  “这不就奇了吗?事件的发生和出殡只隔两三天而已,你怎么不记得事件的发生呢?”
  “这……”
  枥馆歪了一下头。他这惊异的表情好像是由于不解家父为何提出这样的质问而露出来的。
  “那你有没有做过这样的梦呢?”
  “做梦?您是说这个事件的梦,是不是?”
  “是啊,就是说你是怎么样把妹妹从滑梯上推下的。”
  “我真的没有这样的记忆哩。”
  枥馆越发露出诧异的表情来。
  “爸,为什么会这样呢?”我问道。
  在报社担任论说委员的家父书读得很多,而好奇心也强人一等。因此,“这件事情能不能以心理学来解释呢”?我是以这样的意思问他的。
  “这我怎么能解释呢?不过,我认为如果你妹妹确实是由你给推下去的,你多少会有些记忆的片段才对。就算推这一刹那的事情不记得,妹妹伏倒在地面上的情形总该会有印象吧?……当然,我也不是心理学的专家,所以我也不敢肯定地这么说……”
  “您的意思是说,妹妹说不定不是被我害死的,是不是这样呢?”
  枥馆这句话说得很快。他好像很兴奋,脸色都变了。这也难怪,他到26岁的今天,一直以为妹妹是被自己害死的,现在居然听到有人如此提出怀疑,他怎么不大大惊愕呢?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家父以似有所思的神色说。
  这时,家母端着切好的西瓜进来。家母和枥馆已经见过许多次面。她很欣赏枥馆,所以答应会给我全力支持的。
  “你们是不是在谈什么重要的事情呢?”
  家母敏感地察觉到这里的气氛,面有忧色地问道。
  “没有。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我只是发现这个世界太狭小了。原来,我在当新闻记者的初期时代就认识这位枥馆老弟的父亲哩。 他当时是F市警察局的警部,担任的职务是经济保安课长……”
  “果然我猜得没错!”
  我在心里喊道。同时,我为家父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我们,而等到看见家母的脸孔时才透露出来的这种行径觉得好笑。
  家母是家父多年苦追后终于得到的爱妻。由于家母是独生女,当时她家绝不答应让她出嫁,家父听到后毫不犹豫地决定入赘家母家,两人的婚姻因而成立。家母到现在还以此为傲哩。任何重大的事情一定要第一个告诉家母——家父这个习惯迄今一点没有改变。
  刚才的迹象可以说是一个例子吧。
  “那……我说的这个事件,伯父您是当时就知道的吧?”
  “知道是知道,不过,当时的报纸没有把这个事件登出来。这是因为各报记者都和令尊认识的缘故。……只是,我们这些记者当时曾经谈过这个话题。……这个孩子长大后,会不会记得这件事情呢?要是记得,真想了解他的心理怎么样哩……我就是想起这件事情,所以冒昧地问你这么许多。”
  “原来如此。可是,如我刚才所说,我对这件事情实在没有印象哩。”
  枥馆以愧对似的口吻说。
  有非常重要的事情非得同你父亲再度见面谈谈不可——枥馆告诉我这样的话是隔一天后的事情。我问他是什么事情,他却绝口不提,坚持一定要在家父面前才肯说出来。
  我拿他没有办法,只有打电话到报社找家父。结果安排由我陪同在报社的会客室见面。
  在报社简陋的会客室见面后,枥馆开门见山地把事情说出来了。他好像一刻也憋不住的样子。
  “是家母要我来更正我前天说的那些话……”
  “嗯?”
  家父瞅了我一眼。我发现他好像有一些得意的神色哪。“前天回去的路上,我想了许多。您的质问好像有弦外之音,而我也认为自己当时虽然还小,这么天大的事情不可能一点没有印象才对……因此,回家后我就向母亲央求把当时的事情详细说给我听了。”
  “原来如此……结果呢?”
  “结果,母亲说出来的话实在令我震撼了。她说。害死妹妹的其实不是我,而是我的父亲!”
  枥馆说话时还信疑参半的样子。
  家父却早有所料似地点点头而已。
  “据说,事件是在一个星期天发生的。当时,父亲正在院子里陪着我们兄妹玩滑梯。轮到妹妹要滑的时候,父亲当然为她推了一下背。不巧的是妹妹这时还没有坐稳,而父亲推的手势可能也有点不对,妹妹就往前滚落下去,不幸把颈骨扭断了。母亲说这就是事件的真相……”
  “可是……”我打岔着说,“要是这样,你爸爸后来为什么把你带到神龛前,说了那些话呢?”
  “因为事件发生后,他向警察局报告的是我把妹妹推下去的,事情不是这样吗?”枥馆对着家父发问道。
  “是的,令尊和警察局长一起召开记者会时这样说过。当时他又低着头向我们这样说了——为了体念孩子的将来,希望不要把这个事件报导出去。我们这些记者经过讨论后,才决定不把这个消息登在报纸上。这是因为令尊甚得记者们的人缘。一方面,当时的报纸不像现在,版面非常有限嘛。县市版更是不到现在的三分之一哩。何况这是小事一桩,我们没有因此得罪警察局长的理由啊。”
  “可是……”
  我又说出同样的话了。我的心头有一块疑团,始终得不到解消,“父母亲替孩子顶罪,这是常有的事情,可是,这个事件不是刚刚相反吗?这一点实在叫我无法理解。你父母亲为什么不告诉警察真相呢?”
  “事件的原因如果在于我父亲,即使这是过失,据说父亲也会被迫辞职的。当时的制度听说是叫做什么自治体警察,也就是说,各县市的警察都是独立存在的,而这个制度存在的一个条件是,任何警察人员一旦牵涉刑事诉讼就非休职不可,判决的结果哪怕是罚金,只要有罪就一定会被撤职的。我家发生的这个事件很明显的是过失致死罪,所以被撤职是免不了的。这结果,父亲能不能找到新的工作,以维持一家人的生计呢?我想,父母就是想到这一点,研究结果不得不把责任转嫁于孩子头上吧? 当时的我只有3岁10个月而已,当然不必担负刑事责任……这样,父亲的工作总算能保住嘛。逝者已矣,为了剩下的家人能生存下去,这是不得已的措施——父母做了这样的决定之后,就以这个内容向警察报告了。”
  “警察人员一点没有发生怀疑吗?现场的状况啦、大家的口供不对啦……难道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吗?”
  “这……”家父说,“当时的侦查方式并没有现在这般科学化,而且,当时的自治体警察有着一家人的意识,彼此庇护是想象得到的,何况枥馆先生的父亲是一位高级警官,谁会不相信他的话呢?他的供述被采纳,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可是,事隔多年后——我是说枥馆先生上小学之后的事情。他不是听到邻居们的耳语后,回家问自己的父母亲吗?他们这时候应该可以把真相说出来吧?枥馆先生幼小的心灵因自责会多么痛苦……做父母亲的人为什么不会想到这一点呢?”
  一股愤怒之情在我心里油然而起。这可以说是一种义愤吧?
  这样的谎言将如何挫伤一颗幼小的心灵,他的父母亲难道没有想到吗?
  “这也不能怪他们。”家父苦笑着说,“一个读小学低年班的孩子,真的有理解这一切的能力吗?他要是向邻居们说出去我没有干这件事情,而是我爸干的,这还得了?那时候的警察法已经修改,自治体警察再也不存在了,想打马虎眼是不可能的。”
  “说句坦白的话,我有些如坠五里雾中的感觉。我真不晓得是否该全盘相信母亲的话……当我幼小无知的时候,把责任转嫁到我的头上,直到我快要结婚的现在就把一切塞到死去的父亲身上——我甚至于有这样的感觉哪。伯父,您是当时采访过这事件的新闻记者,真相到底如何,能不能见告呢?”
  枥馆好像不是说说而已,似乎由衷烦恼着的样子。
  “这……”家父搔一下已见微霜的头发说,“我虽然采访过这桩事件,但,如同刚才说过,我既没有看到现场,也没有—一访问过所有的有关人士,所以,我也不能肯定地说什么的。既然令堂这么说,你就相信她的话,我想这样才对吧?”
  “不,这也不见得……”
  我为枥馆举棋不定的态度觉得有些失望。 他不是这么个柔弱的人才对啊。 将“害死了妹妹”的意识埋藏在心坎底,一心要让妹妹活下去——他这几近信仰的想法,是否因母亲的一句话而烟消云散了?
  “让我问一句话,”我说,“你准备和我结婚,是不是由于你思念妹妹的缘故呢?拿这个来向父母亲赎罪——你存的是这样的想法,是不是呢?”
  “不!这不是惟一的理由!”枥馆连忙否定说。
  “可是,你以前不是说过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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