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富翁的快乐,先生。”森林之神一边飞快地说着,一边发出富有感染力的笑声。“您的快乐是什么?幻觉影片?一切最新的带子我们全有,而且我们还有许多在几个月内不会公开发行的带子。胜利的激动,先生,成功的狂喜,永远没有失败的危险。创造、成就、享受、爱情!幻觉影片给您带来的刺激无穷无尽,而且不费吹灰之力。”它又一次压仍声调,“我们甚至可以向您提供——真正的痛苦!这是走私进来的,非常稀有,非常昂贵。您需要的东西是什么呢?”
森林之神和通道忽地一下不见了。当森林之神再度出现的时候,它仍然横在空中,只不过头和脚换了个方向。
“快乐,先生!我们怎么才能使您快乐呢?您要姑娘?”它一边说着,黑暗中便打开了一扇扇的门,每扇门后面都有一个不同姿态的姑娘。“我们有各种各样的姑娘:业余的、专业的,冰清玉洁的少女、如诗如梦的女神,高的、矮的、胖的、瘦的,不同体形的姑娘、不同天资的姑娘、不同欲望的姑娘。您喜欢哪一个,她就是您的了!”
快乐学家无可奈何地看着森林之神又一次消失。当森林之神重新出现的时候,它站直了身体,以一种夸张的动作猛然张开手臂。
“您的快乐是什么,先生?”它刺耳地问道,“类乙醇?我们应有尽有。您要什么口味的?苏格兰威士忌、波旁威士忌、爱尔兰威士忌、黑麦威士忌、加拿大威士忌……您想按什么比例调配,我们都会给您办到,而且保证饮后不会有任何不适。”
森林之神放下胳膊,小心翼翼地向左右看了看,低声耳语:“我们甚至还有真正由植物酿造的正宗肯塔基酸麦芽威士忌,这是我们冒着极大的风险按照古代配方自行蒸馏提炼的,自然风味,不可多得!”
它又提高了声音:“您的快乐,先生!只要您说得出来,只要它存在于这三大世界的任何地方,您都能在这里找到它。麻醉品?没问题!我们有各种各样的生物碱,还有新海洛因。您对什么上瘾?悄悄地告诉我们,我们会按照您喜欢的方式提供给您。如果您没有什么瘾,那就让我向您推荐最新风靡的一种非比寻常的刺激——默斯卡灵致幻剂!服了它,时间就会像爬行一样其慢无比。它能让您快活得如痴如狂——毫不夸张,而且毫不违法。享受一下精神分裂的症状吧,这是失传已久的精神刺激!”
“我需要门旁的一个小间。”快乐学家平静地说。
正说得慷慨激昂的森林之神猛地住了口,样子有点发傻。“呃——这是您的快乐?一个小间,先生?”
快乐学家叮叮当当摇了一下口袋里的硬币。
森林之神迅速恢复了常态。“没问题,先生,一个小间。可是您瞧这儿!”快乐学家感到有什么东西滑到了他脸上。“在三大世界游乐宫,人人都没有身份,只有愉悦才认得出来,只有快乐才不戴面具!”
森林之神隐去了。
第十章
在这个地球上获得幸福只有一条路可行,
这就是要么有一颗清白的良心,
要么根本没有良心。
——奥格登·纳什①
【①奥格登·纳什(1902~1971),美国幽默诗人,作品有诗集《艰难的诗行》等,——译音注。】
黑暗让位给了光明。快乐学家眨着眼睛,像个半瞎子一样跟着一个小小的光点穿过一群戴着面具团团乱转的男男女女。光点将他领到一扇透明的黑洞洞的门前,其他的门里都亮着灯光,看不清门里面的东西。门后的小间应当说是一个相当大的屋子,里面放着两把舒适的椅子,一张桌子,还有个充气长沙发。墙边装着一排投硬币的自动售货机,卖的都是平常货:饮料和麻醉品。
快乐学家疲惫地重重坐到一张椅子里,往门外看去。他能够看到游乐宫的入口,别人也可以看见他。
“如需灯光与独处,”桌子发出声音,“请投入1元钱,时间5分钟。”
快乐学家往桌面上的一个投市孔里塞了5元零钱,屋子里亮了起来。围绕着门框的一排强光灯将光线投射到门上去,他仍然看得见外边,但外边却看不见里面了。
他从自动售货机上买了杯人造咖啡,往后一靠,开始啜饮。这种人造咖啡仍然是他早晨喝过的苦涩货色,他耸耸肩膀喝了下去,同时注视着游乐宫的入口。从他打电话给拉里起到现在,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快乐学家拉里应该很快就到游乐宫里来了。
从门口进来的人当中没有拉里。有一个姑娘进来时便已戴着面具,面具上的神态是勃勃的激情。她身穿红缎子紧身衣,身材曼妙袅娜。这姑娘显然清楚自己需要什么,因此没有停住脚步去听那关于游乐宫的介绍,而是径直穿过了黑暗,与森林之神的幻影擦肩而过。黑暗和森林之神的影像从屋子这一边是看不出来的。
一个粗壮的男人拦腰抱住那姑娘,企图把她拉到怀里去。这人身穿蓝色套装,头戴青筋毕露、面红耳赤的盛怒面具。姑娘任他把自己拉到身边,同时灵巧地将他的面具往后轻轻一推,身子一转就摆脱了他的手臂,消失在蜂拥的人群中。
5分钟过去了,拉里仍然没有出现。快乐学家注视着三大世界游乐宫的顾客们在小屋门前川流不息,向着未知的目的地和未知的快乐走去。有些人的服饰华丽夺目,有些人则身着透明的服装。有一次,一个除了痛苦面具之外未着寸缕的姑娘尖叫着从一伙暴徒中夺路而逃,穿过地板飞奔而去,她身后一个赤身露体的森林之神紧追不舍。
快活!享乐!快乐学家想道,在这儿快乐学已经堕落到了极点。
但是,比这还要糟糕的堕落是存在的,快乐主义还可以从恣意狂欢堕落成一种疯狂,堕落成一种消极接受的幻觉。在这种幻觉中,除了感官刺激,其他的一切都无足轻重——肉体无足轻重(让它衰亡吧),大脑一文不值(让它腐烂吧)。
但是,这样的结局是不是从一开始就已经隐藏在快乐主义之中?答案是否定的。快乐不一定非得是惰性的消遣,也不能是惰性的消遣。快乐的自由不是一种放纵,也不能是一种放纵,因为放纵必然带来不快。
快乐主义是正确的。对人类来说,快乐才是惟一美好的东西。但是暂时的快乐必须与整体的快乐权衡比较,这就需要你作出选择,而做出选择依靠的是智慧。
如同智慧一样,幸福不能成为一件礼物。你可以向一个人传道授业,但是却不能使他变得聪明。你可以向他指出通向幸福的大道,但是路毕竟要靠他自己去走。
幸福是独一无二的。如果你把幸福放在一个人手中,它就成了一堆尘土。
拉里站在门口眨着眼睛,他面色憔悴,一脸忧愁,两只眼睛仿佛两个忧郁的深潭。他奋力向前穿过黑暗,脸上戴了一张面具,一张恐惧的面具。
快乐学家瞥了一眼手表。从打电话时算起,时间已经过去了几乎一个钟头。他看着拉里费力地挤过人群,用那双因恐惧而大睁的眼睛四处观望着。拉里拦住了那个戴着盛怒面具的人,但那人把他撵走了。
没有人跟踪拉里,没有人在拉里身后进门。正当拉里走过小屋门前的时候,快乐学家推开门,一把抓住了拉里的手腕。
“在这里。”他轻声说着,将拉里往小屋里拖来。
拉里先是吃了一惊,然后便顺从地进了小屋。门在他身后关上了,他用一双惊恐万状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快乐学家。过了好一会儿,快乐学家才明白那只是面具上的表情。
但是,拉里却仍然一个劲儿地瞪着快乐学家。“太不幸了,摩根。”他小声说道,“是你吗?”
“是我。”快乐学家说,“有什么地方不对吗?”
拉里指了指天花板:“看看你自己吧!”
天花板原来是面镜子。快乐学家抬头一看,只见一个白痴耷拉着松弛的嘴唇,带着一副欢天喜地的模样往下注视着他。快乐学家不寒而栗,猛地低下头来,准备把面具从脸上摘下来。
“没关系。”拉里说着无力地在另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
“还是戴着面具好,这样安全些。”
“恐惧”隔着桌子望着“白痴”。“好吧。”“恐惧”说道,“告诉我你需要什么?”
“白痴”发出一阵傻笑。他简短他说了一下这一天来发生的事情:传唤、戈默·伯恩斯、快乐委员会……但是,当他说起委员会那种新机器以及他们的计划的时候,“恐惧”不耐烦地打断了他:“这些我全都知道。”他烦躁不安地说。
“你全都知道,却竟然没有采取任何行动?”
“我还能干些什么?瞧啊,你逃出来了,你现在计划怎么办?我不知道怎样才能帮你的忙……”
“我不要你帮我。”“白痴”说道,“我自己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必须重新让世界走上正轨。我们必须更换委员会……”
“恐惧”神经质地大笑,笑得几乎喘不过气来。“你准备怎样做到这一点呢?”
“白痴”大致说了说请愿的计划。“只要我们召开紧急会议,我们就能推翻委员会,让世界恢复理智。你我都知道正确的快乐学技巧。我们知道他们走的这条路意味着疯狂。只要以适当的方式向代表大会说明情况,代表大会就会捍卫那些古老的准则。”“恐惧”一言不发,“白痴”则继续说道:“这是个很好的计划,不是吗?”
“一个很好的计划,一个美妙的计划。”“恐惧”喘着粗气说,“但是它永远也不可能实现。”
“为什么?”
“你已经不再是一名快乐学家。委员会已经吊销了你的执照并且毁掉了你的档案和办公室。你是个罪犯,你每一分钟都有可能被抓去接受外科手术。”
“白痴”对此置之不理。“没关系,我可以藏起来,直到代表大会采取行动为止。”
“任何帮助你的人都会受到相同的惩罚。”“恐惧”突然说道,“可这已经无关紧要,因为你永远也不可能召开紧急会议,而且即使紧急会议能够召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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