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婷并非鲁莽之人,既然他给了台阶,自己顺着下便可,但是怎么下,却是自己说了算的。
翌日卯时末,王婷携至尊阁众人前往高台下,参加星辰宫新任宫主继任大典。
那新建的高台大约三尺多高,竟是由砖石堆砌而成,台上铺的是上好木材。高台之下一丈开外,有三排座位,从前往后依次升高。无论坐在哪个位置都能看得到台上所发生的,倒也方便。
王婷差南瑾把深居简出的林逸轩凌傲尘挖了出来,叫完人回来后,南瑾就消沉了,凭什么自己要去干这种苦差事,被凌傲尘臭骂一顿不说,还被林逸轩用眼神凌迟了一千遍!王婷让随性的护卫和护法们留在客苑,只带着萍儿跟另外三位阁主前往。
至尊阁众人的座位排在最里面那一排,桌椅俱全,茶点都已摆上桌,由守在附近的星辰宫下人领过去。王婷带着一行人才到台下,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她脸上覆了轻纱,旁人自是看不见他的容貌,因为出众的气质与不凡,身旁那几个都是人中龙凤更不消说。即便是身为丫鬟的萍儿,也不显逊色。
紫微立在不远处的凉亭里,看见王婷脑袋上的青筋就止不住地跳。这王婷,竟然带了面纱过来!
几人入座,加上萍儿,座位数刚刚好。王婷坐在正中,右手边是萍儿和南瑾,左手边一次是凌傲尘跟林逸轩。
林逸轩自打坐下,眼睛就止不住地往这边瞥。凌傲尘全当没看见,悠悠闲地品着茶,时不时扭头轻蔑地看一眼某人,眼里满满的算计和得意。
哼~~~~
林逸轩因为连日处理事务已经很气闷了,被凌傲尘看的心烦气躁,直想抽人。
南瑾乖乖坐在一边,庆幸自己这回没挨着王婷坐。这世上能制住凌傲尘和林逸轩的除了王婷,也就只有他们自己互相克制了。
王婷的目光四下扫了扫,发现者第一排只有三处座位,至尊阁这里为一处,临旁左边的竟是龙庭门,沈慕飞显然已经注意到王婷,看到他的目光扫过来,点头算是问好,王婷点头回礼。
最后一个位置,在至尊阁的右手边位置上此刻却没有人。
她方才进来之际,就暗暗扫了所有人一眼,没有发现清风君谢云韵。这便奇怪了,清风君如今在江湖上的地位不可小觑,魔宫请他过来却不让他参加继任大典,这其中到底有何玄机。
辰时刚到,众人的眼睛就全部聚集到了台上。
一袭劲装的紫微缓缓飘落台上,嘴角一勾,拱手朗声道:“小女子紫微,乃是星辰宫五护法之首,奉我宫主之命,为各位接风洗尘,这厢有礼了。人言道浩荡紫微星,诸天之主,在我星辰宫却不是,在下区区一个护法,还真做不了多大的主,今日继任大典,全凭我宫主说了算!”
话音落下,王婷就听耳边传来一个熟悉的笑声。这声音是以内力挥发,内功不强之人是听不见的,在场中有人皱眉有人疑惑。王婷和至尊阁众人却是看向台子不远处的凉亭,那人正踏风而来!
众人再看去,就见一个一身黑色劲装、长发披散的美人已经落在台上。
那人微微一笑,拱手道:“在下鬼瞳,正是星辰宫新任门主,这血夜山盛宴发起之人正是在下。本人不好那些个繁文缛节,我若是继任宫主之位,只在宫里跟弟兄们喝喝酒吃吃肉也就罢了,所以这继任大典只是个幌子。”
底下一片哗然,王婷细眉微蹙。
已经有人喊了起来:“你魔宫邪门歪道,不是为继任大典,又是为哪般!”
“难不成你用计诳我们来到此地,想置我们于死地!”
“这位兄台说出这话可就过分了,魔宫以往的确是邪门歪道,但是我星辰宫日后,绝对是江湖上名震一方的名门正派!继任大典是幌子,但血夜山盛宴的确是为各位准备的。”鬼瞳眼神清冷,嘴角缓缓勾起,一字一顿道,“这场盛宴,绝对会让会让你们觉得,不、枉、此、行!”
正此际,不远处走来一行人,领头的是一位身着宝蓝色长袍,戴着银质面具的贵公子。
鬼瞳见状,对众人朗声道:“在此之前,我想先给各位介绍一位贵客。”
说话的功夫,人已经到了近前,还径直到了方才空无一人的位置上。那人闻言,微微抬头看向鬼瞳,只听鬼瞳继续道:“这位便是朝廷中如鱼得水的大人物,皇帝身边的红人,定北侯秦思远侯爷。”
秦思远转身对着一众江湖人,拱了拱手也不说话,径自坐下。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的眼睛,在王婷身上停留了一瞬。
而王婷,自打秦思远出现,掩在袖中的手就在发抖,脸色已经有些发白。
这人,这个秦思远,身形与已经死去的秦风一模一样!虽然看不到脸,可是那双眼睛,那个眼神,更是相似得让人不可置信!
至尊阁一众自然知道王婷失态的理由,萍儿赶紧给她倒了杯茶,低声劝她喝下去定定神。凌傲尘伸手覆上她的手,露出一个安抚的微笑。
王婷将一杯凉茶一通灌下去,生生打了个寒颤,却也在同时清醒了。
人有相似,或许是自己多心了。
只听台上的鬼瞳接着道:“那么接下来,盛宴就开始吧!”
说罢,给紫微使了个眼色。紫微点头,对着高台后的人拍拍手,台下人会意。
不多时候,几个人就抬着一个罩着黑布的大铁笼子吃力地沿着台阶走了上去。笼子看样子就很是沉重,四人抬仍旧费劲。笼子重重落地,压得底下的木质地板发出咯吱一声。
底下的人都很是惊奇,难不成星辰宫带来一只猛兽当盛宴的主角。
鬼瞳脸上的笑意已经完全变质,此刻只能用诡异来形容。
他抬手覆在黑布的一角,顿了半晌看着底下的人,而后眼睛不眨一下地突然掀开那层帷幕!
那笼子里,竟然坐着个人!
那人显然年纪已经不小,衣衫褴褛,低着头坐在笼子里,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干净的地方。双手双脚都用锁链捆着,锁骨处竟然也穿着一条一指粗的铁链,生生困住了他所有的行动。铁链上凝固着许多干涸的血块,显然之前备受折磨。头发污秽,花白交加,年纪已经不小了。
虽然如此狼狈,可男人的眼睛,仍透着狠戾的光。
鬼瞳朗声道:“这位被锁在笼子里的,是我星辰宫前身,魔宫的宫主赵子夜。这名字或许各位听着耳生,但是这位还有另一个响亮的称号,不知各位听过没?”鬼瞳定定看着台下,一字一顿,“嗜、血、心、魔。”
此言一出,便如一石激起千层浪,台下的武林人士瞬间哗然!
嗜血心魔赵子夜,三十年前曾在江湖上嫌弃过一场腥风血雨。他武功奇高,且路数阴邪。才一入江湖,就连挑了江南三大世家,灭其满门,手段之残忍令人发指,理由竟是斩草除根,永绝后患。再之后,便是数不尽的杀戮,引来众武林人士追杀。当年参与的门派有几十家之多,所有门派损失惨重。自此后,嗜血魔头在江湖上销声匿迹,武林各派休养生息。
到此,王婷总算明白,鬼瞳为何要请这么多正道人士来血夜山了,凡是到的人,基本上都与赵子夜有切骨之恨。可以说,赵子夜算是武林公敌。
王婷忍不住扭头去看萍儿,却见她攥紧了拳头,脸色阴沉。
南瑾见状,眉头微蹙,面露疑惑。
而其他武林人士,已经蠢蠢欲动,想要上前割下笼中人的首级。
鬼瞳对这些反应似乎很满意,他面对着赵子夜蹲下身,狠狠扯住他锁骨上的铁链,赵子夜身不由己地被拉到铁笼边上。鬼瞳冷笑道:“看到了吧,这些人恨不得将你扒皮拆骨,撕成碎片!你恶贯满盈,如今栽在我鬼瞳手里,是你活该!”
赵子夜冷冷瞪着鬼瞳:“哼,就凭你能抓住我,若非你使些个卑鄙手段,我怎么可能落在你手里!小人!我当初怎么就没看出我养了你这么个畜生!”
“看看你这样子,人不人鬼不鬼,还不如我这个畜生混得好!拴着这条玄铁链子,倒也真像一条恶狗!”
鬼瞳将他狠狠推到笼子里,也不再剧烈咳嗽起来的赵子夜,径自对台下人喊道:“我明白各位的心思,各位放心,赵子夜必死无疑。可是死在谁的手里,不是我说了算的,明日辰时,我星辰宫将以此地为擂台,请各位上台比武,最后赢的人,就可以将他带走,届时是死是活,是蒸是煮,都由胜者决定!”
十九章
这翌日的喧嚣早已过去,天色渐渐暗下来。
黄昏之际,沈慕飞前来拜会,单独一人前来只见王婷,要请她去东北苑坐一坐。
林逸轩瞪了他半晌,瞪得他以为自个儿多长出两只手,才将人放进去。凌傲尘坐在院里的矮凳上盯着他,笑的诡异。南瑾完全当未看见他,耸着鼻子一溜烟跑进了灶间。
沈慕飞:“……”他是不是不应该过来。
王婷随沈慕飞出了东苑,一路沉默,直到东北苑。
沈慕飞已经在院里的石桌上摆好茶点,请她入座。
王婷道过谢,客气地道:“不知沈门主找我来,所为何事?”
沈慕飞啪地合住折扇,看向她:“不知王姑娘对星辰宫今日之举有何见解?”
王婷一愣,微笑着引了口茶,摇摇头:“婷儿不是很明白沈门主的言下之意。”
沈慕飞淡淡一笑,理了理衣角:“王姑娘,为何总对在下有诸多防备,时至今日,竟也不肯说句掏心的话。况且此处此刻只有你我二人,王姑娘这样已经不是见外,完全是无视在下了。”
王婷低头看着茶盏中的碎茶叶,道:“沈门主言重,其实我也有一个疑问,门主既然我知道我已经嫁人为何还苦苦相逼,称呼我为王姑娘,而不是秦夫人。姑且不论亡夫之事,按照礼数也是应该的。”
沈慕飞盯着她,一字一顿道:“哪天我若是喊了你秦夫人,便真的是死心了。”
王婷叹息,淡淡开口:“如今的江湖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