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十分理解李曼姝的心情,于是我就在家里给她韩国的亲人打电话,想不到他的家里人都会中文,这样交流起来就方便多了,我说李曼姝不仅属于韩国,也属于中国,特别是现在,她在中国的停留将有重大的历史意义,然后我就把李曼姝指认八角楼慰安馆的事情跟她的家里人讲了,李曼姝的家里人说现在他们特别理解母亲,在她风烛残年的时候,能回到故乡将二战期间所受的委屈吐出来,也算生而无憾了。
打过电话,我又向李曼姝保证她的手包一定会物归原主,只是需要时间。
李曼姝相信了我的真诚,这夜又跟我讲起二战期间她在八角楼的腥风血雨。
……
荷美想拉起一支艺伎队伍,她看中了叶玉儿。
自从见过吉野,叶玉儿便处在一种惊竦的状态,那件红色的旗袍已经被吉野撕得无法再穿了。这是哈哥用手缝制的旗袍,是她十六岁生日时哈哥献给她的礼物,面对撕碎的旗袍,叶玉儿眼睛里的泪水再也憋不住了,她无声地哭着,泪水在脸上像老哈河一样奔流。
这时,荷美推开了门。
荷美冷冷地看了一眼叶玉儿说:在这八角楼,你是最幸运的女人,吉野没有让你下地狱,你哭什么?
叶玉儿不吭声,眼泪在脸上奔涌得更凶了。
荷美看着床上撕碎的旗袍,冷笑道:碎了好,碎了正好穿我们大日本的和服。你们支那人的旗袍有什么好穿的,上边锁得那么紧,下边又放得那么开,人就像一只酒瓶一样,哪里比得上我们的和服啊?!
叶玉儿这才发现荷美手里抱着的和服,她不知道荷美抱着和服来见她的目的,心里便七上八下起来。
荷美得意又自炫地说:我们大日本的和服是一种尊贵又荣耀的象征,女人穿上和服以后,颀长的脖颈就显出来了,你知道女人什么地方最性感吗?脖颈最性感,脖颈在人身体的外边,就像人身体的方向灯,人可以随意地靠脖颈调整自己的方位,男人可以通过脖颈想象女人的身体,女人的脖颈又可以为男人制造美妙的幻想。哪像你们的旗袍,衩子开得那么大,连屁股都露出来了,还有白光光的大腿,你们支那女人穿上这样的衣服,能不让男人动粗吗?说白了,旗袍就是为了男人的欲望准备的,它使男人不用幻想就可以直奔性的主题。你们支那人啊,是个缺少幻想的民族,所以你们必然要穿露出大腿的旗袍。
你说得不对!叶玉儿大声对荷美顶撞起来:旗袍是满人的服装,具有中国女人的风情,红旗袍就是红高梁,绿旗袍就是绿松树,黄旗袍就是黄土地,还有旗袍的扣子,那是天上的星星,我在中国的土地上穿旗袍犹如披星戴月,我簇拥着丰收的庄稼,脚踏着坚实宽阔的土地,我因此而美丽富饶。你就是把它说成狗屎,我也热爱。而和服是你们日本人的服装,你说得天花乱坠,我也不可能穿它,我不是日本人,我是中国满族人。
哈哈……哈哈……荷美发出一阵恐惧的笑声,笑过后,荷美看着叶玉儿阴阳怪气地说:你们满族人不就是日本人帮助建立的满州国吗?你们支那人想建立自己的政府都没有能力,要靠大日本皇军去帮助,满族是你们的耻辱,你却把耻辱当荣耀,真是不可思议呀。
满族的耻辱是外敌带给我们的,先是八国联军对我们美丽的国土进行掠夺,现在你们日本人又觉得掠夺得不够本,再次对我们的国家进行侵略,我们这片国土上的人,不管是满族人还是汉族人还有其他民族的人,都是热爱和平的人。小的时候,我在学堂里念书,教书先生让我熟读中国地图,我熟悉地图上的每一寸土地。我们的地图就像一只体态丰满的雄鸡,在地球的东方屹立。叶玉儿擦干眼泪,昂起头看窗外。
荷美又冷笑了一声,凑近叶玉儿说:八角楼早已知道了你的身份,越是知道你从前的身份,越是让人感到支那人的耻辱,连一个皇族的格格都为我们大日本皇军当慰安妇,这对我们大日本皇军来说是多么的荣光啊!好了,我不跟你争了,现在把你的旗袍脱下来,换上我们大和民族的和服,我先要教会你怎么穿和服,然后再教会你跳日本舞,要知道这八角楼里只有你一个支那女人有此殊荣,这是吉野特别交待的。
叶玉儿突然转过身,定定地看荷美道:要是我不穿呢?
荷美脸上的肌肉古怪地抽动了一下说:在这八角楼,上有阁楼,下有地狱,中间有战场归来的日本皇军,你选择什么就有什么。
要是我什么都不选择呢?叶玉儿表情傲然。
你没有这个权力,在八角楼你的身份是慰安妇,而不是支那人的格格,吉野说一定要将你这个支那的公主培训成日本的艺伎,这有一种象征意义,象征着大和民族对支那人的征服。所以你只能服从,不能选择。荷美命令似地说。见叶玉儿沉默不语,荷美进一步炫耀说:作为文化符号的艺伎,跟妓女是不一样的,她并非完全卖弄色情,更与卖身无关,而是一种精妙的表演艺术,它起源于古代宫廷的歌舞伎传统。艺伎相貌清丽温婉,才艺出色,擅长歌舞,会弹乐器,在艺伎的演出中,融合着艺术、情感、智慧和交际手段等复杂技艺。这些你都具备吗?告诉你,艺伎的歌舞训练十分严格,其难度超出你的想象。这样神圣的行当,能让你去干,算你幸运,我真不明白你哪里让吉野如此动心?
叶玉儿猛地离开原地,她要让自己离荷美远一点,再远一点,这个日本艺伎不配跟格格站在一起。
荷美见叶玉儿给了自己一个背影,便发怒道:你敢背对我?你居然敢背对我?!你马上脱掉耻辱的旗袍,换上光荣的和服,否则我就会让吉野来收拾你!
叶玉儿仍是不理睬,荷美又吼了一遍,叶玉儿只好转过身,瞥了一眼荷美说:小时候,我额娘说唱戏的是下九流,艺伎更是下九流中的下九流,不管你说得多么美妙无比,我心里都会鄙视它。我是被你们掠到这里的,虽然我现在的身份被你们看得一钱不值,但我的骨子里仍是皇族的格格,一个下九流中的下九流想让格格也干下九流的勾当,除非你跪在我的面前,喊我一声格格!
什么?你说什么?!……你们支那人真是给脸不要了。荷美逼近叶玉儿,抬手就是两个嘴巴,叶玉儿趔趄着倒在地上,荷美一把揪起她,撕开她的旗袍,边撕边说:你的旗袍真不少,吉野撕碎了一件红的,你又穿了一件绿的,我今天就把你身上的绿旗袍撕成条条,看你再穿什么颜色的旗袍!
叶玉儿终于被荷美撕得浑身光裸了,在荷美撕打她的过程中,叶玉儿真想回手打她,可她还是忍住了,叶玉儿不想死在八角楼,她相信倭寇总有一天会被国人打败,她要看着这一天的到来,她始终记着额娘说过的一句话:人投胎一次不容易。
荷美看着叶玉儿身上丝丝缕缕的旗袍说:这碎裂的旗袍就像你们的支那国一样,如果不换上我们大日本的和服,你们光裸着身子还有什么脸面见人?
叶玉儿此刻目光愤怒、两眼发直,可荷美的话还是让她有了说的欲望,她双手摸着自己裸露的肩膀说:我们祖宗的脸是被丢光了,但这是你们日本人给逼的,你们在我们的国家烧杀抢掠,你们是小偷强盗,偷抢别人东西的人更没有脸面!
好哇,你居然敢骂我们大日本国,你真是反了,我马上把你送到吉野那里,看他怎么收拾你?荷美吼叫起来。
叶玉儿冷笑一声说:纵然我的身体在八角楼腐烂了,我的灵魂都会永远属于我的老哈河。
你还有灵魂?你们这群支那猪懂得什么是灵魂吗?!荷美对叶玉儿的辱骂越发不堪入耳了。
叶玉儿冷冷地看着荷美,不紧不慢地说:是人都有灵魂,人是靠灵魂在行动着,灵魂走了,人的躯体也就变成了尸首。只不过人和人的灵魂有所区别罢了,我们满族人的灵魂始终被善良所主宰,驱恶除邪是替天行道。小的时候,额娘经常跟我说,人身上有三个灵魂,人睡着了以后,头一个魂就走了,第二个魂也去慢游了,只有第三个魂守着尸首。所以人不能干坏事,干坏事太多了,老天爷就把灵魂收走了。你们日本人强迫中国的格格穿和服,是逼着别人做违心的事情,也算坏事吧。
你这个支那猪越说越离谱了,你难道真的不怕地狱?荷美忽然感到眼前这个格格身上有一种怪异的东西。
叶玉儿越发来了精神说:我们满族人都会念一种经咒,到了不喜欢的地方我们就念这种经咒,连神鬼都怕。你要是不信,我现在就念给你听。
你放肆你放肆!荷美的脸上出现了恐慌,抱着和服转身欲走。
叶玉儿双手合十,嘴里嘟囔起来。
随后她听见荷美远去的脚步声。
叶玉儿到底没穿荷美带来的和服,她悲惨的遭遇从此开始了。
叶奕雄按赵宗平给的电话号码一下子就跟李璐联系上了,开始李璐很警惕,她的这个电话从不轻易给别人,知道的人很少。当叶奕雄报出自己的名字,又报出赵宗平的名字,李璐的声音便显得热情起来,给人一种找到自己队伍的感觉。
叶奕雄进一步说:老同学,是我去府上看你,还是请你出来吃饭?
李璐想了想说:请我吃饭吧,最近大闸蟹上市了,我想尝鲜。
叶奕雄半开玩笑说:堂堂副市长夫人,吃大闸蟹还得老同学请,真是不可思议。好吧,我请定了,今晚在海风吹餐厅二楼玫瑰包间,让你吃个够。
李璐开心地说:你是时代的弄潮儿,是引领生活前进的人,副市长怎么可能跟你相比呀。
好好,恭维话等着晚上见面再说吧。
叶奕雄放下电话,内心兴奋了半天,想不到这么快就把李璐找到了,这证明他的事业有救了,真是天助他,天助他呀!叶奕雄兴奋地在房间转了几圈,他忽然想到了郭婧,如果不是跟她在八角楼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