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的红飘带 -魏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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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的红飘带 -魏巍- 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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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噢,这个,我去找她谈谈。”
  毛泽东把剩下的饭,三口两口就扒了下去,随即上马,同樱桃一起奔往前面去了。
  不一时,便赶上了休养连。毛泽东老远就看见了丁班长那个大个子,在路边下了马,走 到担架旁边。贺子珍闭着眼睛,脸色苍白得厉害,连平日的红唇也成了白的。
  毛泽东向两个担架员打了招呼,接着轻轻地唤了一声:“子珍,你怎么样?”
  贺子珍睁开眼睛,一看是毛泽东,先是有点惊愕,接着脸上浮出幸福的微笑。
  “伤口疼得很吧?”毛泽东走在担架旁边,边走边问。
  贺子珍微微地摇了摇手,算作回答。
  “那你为什么要寄下呢?”
  “我把你们都拖累苦了… ”
  贺子珍说着,泪蛋子一个接一个地滚了下来。
  毛泽东心里一阵难受,拭去她的眼泪,安慰道:“怎么能说这个?不管情况多么恶劣,我们都会把你带出去的。”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影响了大家,也影响了你。… 前面就是金沙江,这 么多伤员,怎么过得去呢!”“快不要胡思乱想!”毛泽东声音里充满一种有力的东西。 “不管别人怎么想,至少在我个人,我认为金沙江是一定过得去的。”
  贺子珍没有再说什么。她望望毛泽东又黑又瘦的脸上,两眼炯炯有神,似乎包藏着一种 钢铁般的意志。相比之下,她觉得自己太脆弱了。
  毛泽东安慰了她一番,把她的乱发理了一理,把白毛巾给她盖好,随着担架走了很远的 路。
  毛泽东不时望望贺子珍苍白的脸,心里不胜酸楚。看来她的危险期并未度过,仍处在生 死未卜之中。这不能不引起他的深深的忧虑。也许是将要失去她的隐隐恐惧,使他想起她的 种种好处。
  一九二七年的十月,当三十四岁的毛泽东率领着秋收起义失败的队伍,万分疲惫地爬上 井冈山时,他就看到这位井冈山上最早的女战士了。那是在井冈山窄窄的山径上,毛泽东披 着满身风尘,穿着一套灰色中山装,拐着一双磨伤而又化脓了的脚,来与山上的农民武装的 领导者贺敏学(贺子珍的哥哥)、王佐、袁文才会面,队伍里就有这位年轻秀丽的姑娘。其 时,贺子珍已经是中共党员,并且有了一些战斗经历。也许革命与战争,使人们美好的品质 最容易显现,这一对不期而遇的革命者,在共同斗争中,爱情的种子就悄悄发芽。这是毛泽 东在枪声与战尘中遇见的一位知己。随后,他们的感情就同这块中国最早的革命根据地一起 建立和成熟,成为名符其实的战友了。
  毛泽东的确从心里爱她。她不啻是这大山沟里一株活鲜鲜的山花。贺子珍不仅生得端庄 秀丽,心地纯洁,而且相当勇敢。那些双手打枪之类的传说,自然是故乡人的夸张,而她作 战勇敢确是事实。一九二九年初,红四军离开井冈山初下赣南,由于人地生疏,遭到优势敌 军的突然袭击。前面一个团象潮涌般败退下来,团长林彪也往后跑。在这危急时刻,毛泽东 立在桥头,一面鸣枪,一面吆喊部队就地抵抗。这时贺子珍手持短枪,和毛泽东一起制止退 却,不肯离开毛泽东一步。另一次,贺子珍乘马突围,有两个敌兵紧紧追她,都被她击下马 来。毛泽东见她脱险归来,真是喜出望外,拉着她的手连声赞美道:“我真想不到你还这样 勇敢哩!”
  那时,毛泽东和他的部队被封锁在深山穷谷之中,很少得到外界的消息。对他来说,这 比物资的匮乏更难忍受。作为政治家,不了解情况,怎样来判断周围的形势呢!所以,他用 种种手段,如饥似渴地搜取敌占区的报纸。贺子珍深深体会到这一点,有一次竟率领两个排 乘虚打进瑞金城,为毛泽东搜集了各家大报。毛泽东看到这些报纸,“真如拨云雾而见青 天,快乐不可名状。”他更加爱自己温柔而又勇敢的妻子了。
  他们情深意笃竟到了这种程度:有一次,毛泽东要到下面检查工作,贺子珍为他整理了 行装,在他临走时,竟忽然望着贺子珍说:“子珍,你能送送我吗?”这样,饲养员在前面 牵着马,他们俩沿着枫树下的溪流又走了一程。还有一次,贺子珍回到久别的娘家去了,事 先说好了要住几天,哪知隔了半天毛泽东就跑去了,贺子珍的父母好好地款待了毛泽东一 番,当晚将女儿放回。
  当然,两个人的关系也不是绝对协调。主要是贺子珍不愿调到丈夫的身边做秘书工作。 在那革命与战争的年代,这是相当一部分革命妇女的共同心理。她们不愿依靠自己的丈夫, 让别人说三道四,而愿独立地轰轰烈烈地干出一番事业来。因此,贺子珍在下面一个妇女军 政干部训练班当主任,她就感到很惬意,而调她到毛泽东的身边,她就噘嘴了。她觉得毛泽 东不培养她。“你好不晓事呵!”毛泽东责备她,最后还是用道理加爱情将她说服。在日常 生活中,偶然的拌嘴也是有的。毛泽东一向爱吃辣椒,只要有了辣椒,不管饭食如何粗劣, 都吃得心满意足。贺子珍也从来不忽略这一点。但是有一天,她看那半碗辣椒馊了,就把它 倒了。毛泽东吃饭时一看不见那碗辣椒,不禁无名火起,他本来正在洗脸,连盆子带水通通 掀翻在地。还有一次,毛泽东的亲密战友古柏负了伤,毛泽东招呼自己的妻子给他熬药,贺 子珍正在看书,没有理。因为她觉得古柏的妻子就在身边,何必叫我给他熬药呢!毛泽东连 说了两次,看见贺子珍纹丝不动,就恼了,立刻大发雷霆,指着贺子珍说:“我要开除你的 党籍!”贺子珍也不客气地说:“我看你没有这个权力!”这事闹了好几天,毛泽东终于主 动求和,赔笑说:“算了,算了,你是铁,我是钢,碰到一块响叮噹!”而这些任何夫妻间 都有的琐屑小事,不过象一片轻烟,不须风吹就消逝了。
  毛泽东深深感激贺子珍的,是她对自己无微不至的关怀和精神上的支持。毛泽东上了井 冈山,尽管他相信“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但眼前能够看到的毕竟是区区的人枪,而整个 世界却是看不到底的黑暗。一切先行者大概都有心境上的孤独、寂寞、徬徨甚至悲凉吧,毛 泽东自然不能例外。在茅坪的八角楼上,当他披着一块军毯在长长的寒夜中写那些论述红色 政权的论文时,眼前毕竟有一个心胸火热的同志在陪伴着他,给他一定的助力,否则他将何 以度过那漫漫的长夜呢!生活上无微不至的关怀就更不必说了。那时,毛泽东瘦得可怜,贺 子珍挖空心思来为他改善生活。她让警卫员为他打鸟,猎获野兔,捕捉鱼虾。有一次,她竟 妙想天开地缝了一个兜兜,到水田里找了许多田螺,然后和辣椒炒在一起,为毛泽东大大地 改善了一次伙食。然而,最令毛泽东刻骨难忘的,还是近三四年来贺子珍对他精神上的支 持。那一连串的排斥和打击,批判和攻击,是一种巨大的政治压力。它虽不象皮鞭和棍子那 样落地有声,但它对人心理上的打击也是够沉重的。尽管毛泽东意志坚强,也够他承受了。 在这期间,尤其是在长汀的那段时日,如果不是贺子珍的宽慰,那些长夜,那些黄昏又将如 何度过呢!
  毛泽东想到这里,再一次望望担架上的贺子珍,想起她的生死难卜,不禁一阵阵心酸。
  这时正是阳春三月,在这个春之国里,风光的旖旎不亚江南。漫山遍野的杜鹃花正开得 一片火红。下了山,就是曲靖坝子。这里的山谷相当平坦开阔,一条明光光的汽车路直通昆 明,两边全是绿波粼粼的稻田。村头上的垂杨随着微风飘着金线。战士们看到这样的景色, 脚步也走得轻快起来。
  正行走间,从昆明方向有三架飞机掠过顶空,它们既不投弹也没有盘旋侦察,一直向东 去了。红军战士们觉得奇怪,都在嘁嘁喳喳地议论。其实,他们是自己不了解自己的神速, 自从过了贵阳以后,为了迅速摆脱敌人,每天的行程都在百里以上,敌人哪里知道他们已经 到了昆明附近!
  大家正在议论说笑,从前面跑来一个骑兵通讯员,见了毛泽东滚鞍下马,说道:“报告毛主席,前面俘虏了敌人三辆汽车。”
  “你说的么子?”正在担架旁边行进的毛泽东有点愕然。
  骑兵通讯员又重述了一遍,接着说:“他们是给薛岳送东西的,叫我们抓到了,周副主席叫我来先向您报告。”
  “哈哈,有这样的事!”
  毛泽东高兴地点了点头,接着同贺子珍告别,上马向前面驰去。
  走了不甚远,就见前面一伙红军战士围着三辆涂着国民党徽的卡车,旁边地上坐着一个 胖胖的戴着大盖帽的滇军军官,周恩来正在审问他。一见毛泽东过来,周恩来笑着迎上来说:“真是意料不到的收获!什么全送来了,又是宣威火腿,又是普洱名茶,还有云南白 药,特别是一箱子云南全省的军用地图!”
  “什么,还有军用地图?”毛泽东一边下马一边兴奋地问。
  “是的,我们缺什么他就送什么。呆会儿你看看,地图还是套色的呢!”
  毛泽东哈哈大笑,说:“三国时刘备入川,是张松献的地图,现在是龙云献图了!”
  “这就叫‘兵贵神速’!”周恩来也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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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球的红飘带  (三十五)
  现在云南省主席龙云,和不久前蒋介石在贵阳的处境相似,也是守着一座空城,心惊肉 跳。因为他的主力六个旅外加两个新兵团,都由孙渡率领着到贵州去了。但是,你切不要以 为他这是缺乏算计,相反,这正是他精于算计的结果。因为他一向对贵州怀有野心,他支持 王家烈下面的犹国材,就是这种野心的表现。自从红军进入贵州,他一再分析形势,认为如 果红军进入云南,中央军就会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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