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到达江心,就被冲下去了。而 这时薛岳已连续发出“向元谋急进”,“向元谋追剿”,“向元谋兜剿”的紧急电令。这个 总指挥简直象发了疯似的。其中有一个原故,就是他接到了蒋介石一个颇令他心惊耳热的电 报。电报说:“朱毛主力现窜禄劝、武定一带,拟由元谋偷渡金沙江河套北窜入川,与徐匪 合股。……周、吴、李各纵队,应由伯陵严督,不顾任何牺牲,追堵兜剿,限歼匪于金沙江 以南地区,否则以纵匪论罪。”“以纵匪论罪”这是带有血腥味的语言,自然包括他薛岳在 内。那薛岳岂敢轻慢,遂拼命督促几个纵队向元谋猛追,眼看与红军的后尾渐浇接近。而前 面则是浩浩的大江,无船可渡。所有的红军指战员都紧锁着眉头,在路上的那种笑容消失 了,不知历史将作出何种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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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的红飘带 (三十七)(一)
金沙江在黑沉沉的夜里发出沉重的涛声。
在离江边不远的一座小村里,一家农舍小小的窗户上还亮着灯光。
这是临近大路的一家小店。店主东又兼店小二的张福,正赤着膊佝偻着身子躺在他那肮 脏的床铺上抽大烟,只听有人卜膊膊地叩击着窗棂,随后轻声唤道:“老板,快开门罗,你不要怕,我们是红军,是打富救贫的!”
张福一听是红军,愣住了,眼睛盯着窗户,拿着烟葫芦的手索索发抖。这几天都在传说 要来红军,谁知道红军怎么样呢?再说,人讲红军还在二百里以外,怎么眨眼已经到了?
窗棂又卜卜地响起来,还是那样轻声地呼唤:“老板,你不要怕,我们是红军,是打富救贫的!”
“打富救贫”是红军经常使用的一个通俗口号。尽管这口号不甚科学,但它一听就懂, 能很快为贫苦人所理解,所接受。张福第二次听到它时,心就有些动了。等到那轻轻的呼唤 声再次送到耳边,他就放下大烟葫芦,下地开了门。
首先进来的,是一个面孔白皙、英姿勃勃的青年人。他身穿灰色军服,头戴红星军帽, 腰插驳壳枪,象是个军官的样子。其余的人都留在门外,有带短枪的,有带长枪的,有穿军 衣的,有穿便衣的,夜色朦胧,一下也看不清楚。
那个脸孔白皙的青年人,见张福仍有些胆怯,就和颜悦色地说:“老板,打搅你了。这里离皎平渡远吗?”
张福见这青年人十分和善,听声音刚才叫门的也想必是他,心慢慢定了下来,就连忙答 道:“不远,下去就是。”
“有没有船?”
“船,倒是有两条,都是金保长家的。可不晓得还在不在。”
“船在哪里?”
“听说今天一早,区公所给他来了一封木炭鸡毛信,叫他把船烧了。”
那青年红军一听急了,忙问:“船烧了吗?”
“不晓得。”
青年军官打量了一下这个破破烂烂的屋子,拍了拍张福的赤膊,充满热诚地说道:“老板,看样子你也不算很宽裕吧。”
张福心里一酸,苦笑着说:“我原本也是个船夫,后来叫人解雇了,没得办法,开了这个小店混碗饭吃。”
“你帮我们带带路,找找船行吗?”
“行,行。”
青年军官见张福答应得很爽快,很是高兴,立刻同张福一起走出门外。
这地方白天很热,晚上阵阵江风吹来,倒颇有些清冷。青年军官见张福还打着赤膊,就 从背包里抻出一件旧衣服给张福披上,张福推辞了一番,才舒上袖子,心里不禁热烘烘的。
青年军官一路走,一路探问对岸的敌情。张福告诉他,对岸通安县驻着川军一个团,渡 口上的敌人倒不多,只有保安队五六十人。另外还有一个专门收税的厘金局,有两名武装保 丁。从谈话中已经可以听出这个店主东很亲热了。
谈话间已经来到江边。对岸什么也看不见,只有几点稀疏的灯火。高耸的山岭,在夜空 里象炭块一般地画着粗犷的弧线。滔滔的江水模糊一片,显得幽深可怕,只能听见呜呜的流 水声震人心魂。
青年军官带着侦察队来到渡口,反复细看,连船的影子也没有。张福也显得犹豫不定。 这时,忽然听见岸边石头上仿佛有人低声说话。走上前一看,原来是金保长家的船工张潮满 和他的十五六岁的儿子大潮正坐在石头上闲话。这张潮满将近五十年纪,最近老伴死了,儿 子给金保长家放马,因为顶撞了东家几句,被辞退了,心中甚为抑郁烦闷,来到江边闲坐。 张福见他父子有些惊慌,就低声说:“潮满哥,你别害怕,他们是红军,是打富救贫的。他们要过江,你知道船在哪里?”
张潮满沉吟了一下,说:“今天高头来命令让烧船,金保长不舍得烧,把那条新船开到江那边去了。”
“那条旧船呢?”
“旧船,已经废了,藏在李家屋头那个湾湾里,进了半船水了。”
青年军官立刻插上来说:“老大伯,你能带我们去看看吗?”
张潮满犹豫了,在黑影里没有作声。
张福插上来说:“潮满哥,你就带他们去一趟吧!”
“不是我不愿去,”张潮满嗫嚅着说,“要是让金保长知道… ”
张福立刻说:“不要紧,天塌下来大家顶着,再说红军也是为了我们干人!”
“阿爸,去吧,怎么也好不了。”大潮也说。
老人站起来,慢慢地移动着脚步。
众人跟着走了不远,在满是林莽的一个小岔子里,找到那只旧船,果然进了大半船水。
张福在附近人家找了几个水桶盆罐,大家就跳到船里淘起水来。这时老人又教训自己的 儿子:“你愣着干什么,还不快下来淘水!”
不一时,淘净了水,就把那只船拉到岸上。青年军官检查了一遍,反而叹了口气:“这条船破成这个样子怎么能开?”
张福笑着说:“你不要急,我有办法。”
说着,他一溜烟跑回他的小店,不一时抱了几床破被子来,说:“大家把它扯成布条条,把缝子塞住,也许能行。”
青年军官异常高兴,从腰里摸出十几块银元,塞给张福。
张福推辞不要,青年军官说:“这怎么行,我们红军不拿老百姓的一针一线,你这是多少条线哪!”
张福也就笑着收了。
大家立刻动起手来,把破被子撕成条条,用刺刀把布条堵在船缝里。收拾完毕,推到水 里一试,果然没有进水。大家十分欢喜。张福就跳上船去,同张潮满父子一起,把船划到渡 口。
这时,后续部队陆续来到,渡口上黑鸦鸦的,总有一百多人。张福看见青年军官跑上去 报告,夜色里传来一阵满意的笑声,接着,一个爽朗的声音说:“肖队长!要快!你们马上渡江,抢占渡口!”
张福才知道这个青年军官叫“肖队长”。肖队长立刻招呼大家上船,除了他的队员,又 上来了一个排。一切安排妥当,就叫张福和张氏父子开船。
木船划入黑魆魆的江水中,激流冲着船体嘭嘭作响。船不断地一浮一沉,不时有浪花打 进船内,战士们怕打湿枪枝,把枪枝紧紧地抱在怀里。肖队长却高高地昂起头,聚精会神地 疑视着对岸的灯光。
此处江面甚宽,划了很长时间,才越过中流,渐渐靠近对岸。张福悄悄地向上一指,肖 队长看见靠岸处向上是一排石级,最上面站着一个哨兵。他对两个战士耳语了几句,两个战 士就跳下船去,向那个哨兵悄悄接近。不一时就听上面那个哨兵厉声问道:“干什么的?” 两个战士不慌不忙地回答:“自己人!”接着就扑上去了。没有费多大事这个哨兵就当了俘 虏。
大家下了船。肖队长叫那个排带上俘虏去右面解决那个新开来的连队,自己就同张福一 起到厘金局来。
走了不远,就来到厘金局。张福指着一个门,轻声说:“这里就是。里面有个姓林的克 扣穷人,可坏透了!”肖队长附在他的耳边悄声地说:“我们口音不对,还是你来叫门的好。”
张福点点头,就开始敲门,一面温声细语地叫:“林师爷!快开门,我们是来上税的!”
里面一个粗哑的声音厌烦地说:“天还不亮,不办公事。”
张福又带些哀求的口吻叫:“林师爷,我们是赶猪的,猪已经赶到沙坝来了,天一亮,我们还要到绞西买猪料呢!”
里面又粗声粗气地说:“我已经说过了,天亮再说!”
张福向肖队长挤挤眼,大声叹了口气,说:“是这样,林师爷,我们还要赶路,要不我们只有把猪赶到昆明去卖,那只好下一次再 到你这里上税了。”
这一下果然很灵,里面咳嗽了两声,接着点上灯,开了门。肖队长见里面一个满面烟 容、瘦脸长眉的老家伙,披着衣服站在那里。他用手枪一比,说:“我们是红军,快把枪交出来!”
那位在乡下人面前一向两眼望天的林师爷,立时吓得面如土色,全身筛起糠来。他冲着 里间屋颤抖着说:“快,快,你们快把枪扔出来!”
两枝步枪从里间屋里扔出来了,接着出来了两个保丁。
人们拿着缴获的枪枝,回到渡口。这时,右边那个排,也进展得十分顺利。原来他们由 俘虏带路,很快就闯进了江防连的驻地,不费一枪一弹就俘虏了几十个人,因为他们正美滋 滋地在吞云吐雾呢!
江滩上烧起很大一堆火来,这是向对岸发出的占领渡口的信号。那火焰在夜空里欢跃地 抖动着,江水也反射着一片抖动的红光。在火堆旁边,肖队长那张白皙英俊的脸闪着光彩, 张福正对着他嘻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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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的红飘带 (三十八)(二)
时间不大,天色已经亮了。
肖队长在山坡上放眼一望,此处江宽足有六百英尺,加之江面上弥漫着乳白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