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三多也不多说话,站起身,拉住她,就往房间里走。刚关紧房门,吕三多贴着门板听了听,料定无人偷听。转身,定定望着林青儿,“青儿,你刚遇见什么了?”
林青儿佯装镇定,“没,哪里遇见什么!你看这不是药吗?你歇着,我这就给你熬药去!”
吕三多一把拉住她,“你别骗我!我刚看见你跑回来,就知道,路上发生事情了。”
“唉!我告诉你好了吧!反正我现在好好的,你不用担心!”
林青儿举手投降,把刚才发生的经过,都一五一十说了,吕三多连小细节都刨根问清楚。
沉默片刻,吕三多语气深长道,“其实,我一点都不怀疑那位老婆婆是苗疆五毒教的人,你想想,若是普通卖粥的老婆婆,你打了她一碗粥,她必然要跟过去,跟你要粥钱。可是为什么,一看到那碗粥砸在地上,她就走了呢?”
“幸好,被那小男娃子撞了下,不然我真喝了那虫子做的粥水。唉呀!恶心死了,你是没看见啊!那虫子一条条的,一碰见光线,就嗖地化成绿水,绿气,不见了!”
吕三多冷笑道,“你以为那小男娃子真是冲你那钱袋里的几两银子?看看你这身装束,一浑身傻气熏天的孕妇!身上带的钱,顶多够买两屉馒头!我看那小男孩是故意救你的。他也并不是普通的小孩,很可能是某个门派的弟子。”
被羞辱了一番,林青儿咬牙切齿状,却也觉得吕三多的分析不错。
“可,这小男孩为什么要救我?”
吕三多眯起眼睛,像一只稍有病态的鹰。“青儿,你还记得,帮我们对付紫面金刚的那一队黑骑人马吗?”
林青儿点点头。
“你确定不认识他们,可他们确实救了我们。你不觉得,这冥冥中,就像是有两股势力在角力。”
“角力?为什么?为了血菩楠吗?”
吕三多点点头,又摇头,“为权利,为地位,为财富,这世上,有太多东西,能让人做出不一般的事情来。”
“那我算什么?”
“棋子。”
“棋子?”
“对。而且是足以决定胜算的棋子。为了控制局面,他们双方都要争相抢夺的棋子。一方面的人要斩草除根,另一方面的人却要你顺利做成此事。当然,还有一方,就是‘草鞋帮’。汪帮主是为了报答你师傅周凡圣的恩情,他是真心为你好。”
林青儿点点头,若有所思。
吕三多定定望着她,“青儿,你现在如果退出棋局,还来得及。”
林青儿忙摇着头吼道,几乎要哭出来,“不!不!我不退出!不放弃!死也不放弃!”
“青儿!你不要命了?你难道还不知道,现在的局面,你那点三脚猫功夫根本应付不了!”吕三多松了被子,抓紧林青儿的肩膀。
林青儿抬起来,眼里噙着泪水,“我就是死了,也要把血菩楠交给他,我要救他!不能让他死!他那么完美的人,怎么能说死就死!”
吕三多神情怅然,顺势搂紧林青儿,拍了拍她的脊背,“放心,你也死不了,你脑筋这么差劲,让你死得太早,这世间就太没意思了!”
林青儿破涕为笑,捶了一下他。苦笑道,“你不是说,一方杀我,一方助我。既然还有有一方要助我,那我还是有一半胜算嘛!不!是一多半,除了那些未知人的帮忙,我还有我自己,还有你这块驴皮糖!吕三多!你现在要退出,也还来得及!
“我退出?凭甚么?!我可是等你完成这件事,带你回葫芦岭的!你以为,我白白保护你啊!”
“行,你等着瞧吧!等你看见上官公子时必然会自惭形秽的!别怨我没提醒你哦!”
吕三多又嬉皮笑脸道,“对!自惭形秽!自惭形秽!可是自惭形秽跟我领娘子回家有什么关系吗?”
林青儿不跟他闲扯,丢开他,转身出去煎药。
出发
幸好,吕三多的病转天就好了大半,大抵是有武功底子的缘故。
那天帮吕三多换药的时候,林青儿突然发现他的后背上浮出一块红色的鹰爪印。
当时,吕三多为护住林青儿,背后挨了紫面金刚的鹰爪手杖那一下,并未伤及皮肉,却暗自着了一计阴毒。
吕三多怕林青儿担心,才撒谎告诉她说,是吹了夜风。昨天夜里,趁林青儿睡着,他偷偷运行真气,将阴毒逼出体外,这鹰爪印才浮出来。
“这背后的印记,怎么昨天没看见?”
“是吗?不是被许元海的手杖打的吗?一直有,怎么会没有?!”
林青儿也没多想,她见吕三多的病好了,精神也足了,依然跟自己调皮捣蛋的,也就放心了许多。
身上的银子不多,买马总不便宜,吕三多又故技重施,从附近的马市上,偷了胡人两匹马。
看见吕三多牵马过来,林青儿愁眉苦脸的,叹气道,“唉,吕三多,我刚规劝那小男孩以后不要偷东西,不要做坏事呢。这转身,我就骑你偷来的马。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无赖了?”
吕三多哈哈大笑,“这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跟我这个无赖待在一起这么久,就变成无赖喽!”
林青儿抗议,“我才不要变成无赖!我要学做想殷师叔那样的美女,温柔娴雅,落落大方。”
吕三多吃吃笑起来,“你,温柔娴雅,落落大方?”
林青儿杏目圆瞪,“怎么不行吗?”
吕三多纵身上马,“呵呵!行!怎么不行!只不过你的温柔娴静,跟殷蓉蓉的比起来,太温柔,太娴静了!”
“你!就知道你驴嘴里吐出象牙!”林青儿翻身上马,还没坐稳,吕三多扬起马鞭照着她身下的马就是一鞭子。
“啊!你干嘛?!”
“还能干嘛?抓偷马贼的胡人来了!”
林青儿一回头,果然,不远处,一行穿着华丽胡服的人,嘴里叽里呱啦地不知道喊着什么。但林青儿只需动动脚指头尖就知道,不会是请她和吕三多回去喝马奶酒的!
这两匹马真是好马!不但毛色上等,跑起来快如电,疾如风。
不过后面那追赶的胡人骑的马也是上等的好马,那胡人的骑马术也不是白给的,人家天生就在马背上呼来喝去。
要追赶他们两人并不费力。林青儿想这时候,停下来谢罪,恐怕来不及了。胡人的脾气火爆,又生性残忍,说不定,就把她和吕三多穿木架上,当小乳牛给烤了吃。
林青儿狠抽着马鞭,身上的汗出了一层层,却发现,吕三多在那忙里偷闲鼓捣什么东西,不时地往地下扔。
而后,她发现,胡人骑的马都突然停下来了。
两人趁机落开了很大距离,胡人再没追上来。林青儿这才舒了口气问,“你往后面扔什么呢?”
“番薯!”
“番薯?!”
“你看胡人的马刚不都在地上捡吃的吗?”
“哦!你还真聪明!不过,你哪来的番薯啊?”
“这个嘛!咱们早上可还没吃东西呢!我顺手摸了几个刚出锅的番薯,很甜呢!给接着!”
说着从怀里取出一个,扔给林青儿。林青儿捧在手里,感觉那番薯还带着吕三多微热的体温。
她也饿了,放慢了速度,单手牵马,一口咬上去,“哎呀!还真甜呢!”
林青儿笑眯着眼睛望过来,吕三多神情恍惚了下,看她嘴角沾着糯黄的番薯渣,将马靠过来,一把抢过林青儿手里的番薯,用袖子给她擦擦嘴,挖苦道,“瞧你,这副吃相。吃番薯也不知道扒了皮再吃!刚还一口一句地说要学习你殷师叔什么温柔娴雅,落落大方?!”
林青儿接过吕三多剥好的番薯,满脸不以为然,“那怕什么!他不是不在这么!”嘴上虽这样说,眼里却尽是羞涩的样子。
吕三多狠抽了下马鞭,“快走吧!别耽误工夫了!”
林青儿大叫,“喂!我还没吃完呢!”
吕三多像是没听见似的,也不管她。
正午时分,两人行至一片荫翠丛林,灿色的阳光洒在那树叶上,亮闪闪的,灼着林青儿的眼。她耳朵尖,忽然叫道,“哎,你听!不远处一定有条河!”
吕三多斜睨打量着她,“有河又怎样?”
林青儿扭捏了下,“那个,那个,我想洗个澡,你能不能先带着马儿回避下?”
吕三多笑,“洗澡?行!美人沐浴有何不行!”
“吕三多!我可告诉你,不许偷看!正好那两匹马也累了,你跟它们说说话,喂它们点青草吃!听见没有!”
吕三多笑,“我偷看?!我吕三多还真没偷看过女人!我向来都是大大方方地看!”
“哼!你要敢看,本姑娘就把你那两只驴眼挖出来,喂马吃!”
“你快去洗吧!浑身都一股味儿了!你现在让我看,我都不喜欢看呢!”吕三多一边说着,一边目露嫌恶地捏着鼻子。
果然向前走了一会儿,便见一条河,潺潺流动,时而漾起几朵浪花。
吕三多查看了四周,正色道,“青儿,这水势不缓,你只在近处洗洗,赶紧出来,听见没有?”
林青儿哼了一声,下了马,摸了摸马儿的头,小声嘀咕几句,转身朝吕三多做了个“逐客”的姿态,表示让他赶紧走。
吕三多撇了撇嘴,眸子狡黠地转了下,打了个口哨,牵马走了。
河水被太阳晒得温度刚刚好,脚下踩着松软的河沙,偶尔触到光滑如玉的鹅卵石,柔韧调皮的水草,刮过她白皙的脚踝,令她痒痒得想笑。
林青儿有些累了,任凭微暖的河水冲刷着身体,四周鸟啼悦耳,葱翠迎风轻摆,一切都显得惬意,安详。
她不由得合上眼睛,陷入了过往梦境。眼前又浮现那一幕幕厮杀的血腥,暗藏的阴谋与凶险。可她并不觉得恐惧,她知道,如今,她只要走下去,就有把血菩楠送到上官清风手中的可能。那么上官清风就一定有救!
上官公子,你要相信青儿,青儿一定会救你的!
“青儿,我们该上路了!再磨蹭,天黑前就找不到客栈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