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儿晃了晃手里的玉佩,孙若尘羞恼道,“我累了,今天谁的病,我都不看!”说着,气咻咻地转身走了。
吕三多看了看汤三,汤三看了看吕三多。
吕三多扯着驴嗓子叫道,“追啊!兄弟,还等什么呢?”
汤三退后几步,愣了愣,嗖地一飞身,没影子了。
山崖边。
孙若尘背对着汤三。轻声道,“多谢,汤公子我没事。青儿跟我闹惯了。只不过,只不过,我自己有些烦躁罢了。”
汤三见她身形纤弱,立在崖边风口,抱肩瑟瑟发抖,忙劝道,“孙姑娘有什么想不开的,若不介意,可否跟在下说说。但先请姑娘从那悬崖边走过来。”
孙若尘回身走来,淡紫的衣带随风舒展,仪容确如瑶台仙女,而她脸上却有淡淡泪痕。
“汤公子,不是以为我想跳崖吧?”
汤三柔和地望着她,“不会。姑娘不是那种人。”
“汤公子知晓,若尘是哪种人?”
“姑娘憎恨杀戮,厌恶那些私欲引起的死亡。又岂会自暴自弃,做出自杀的蠢事?”
孙若尘淡笑,“汤公子倒是好像挺了解我的。”
汤三笑而不语,朝那山崖边望去,眼神却仿佛伸向极远极远的地方,远到谁都过不去。
“我刚请姑娘离开山崖,是因为我憎恶所有山崖。”
孙若尘只是望着汤三,安静倾听,并不问半句。
“十年前,我娘就是跳崖而亡的。当时,我爹为扩张势利,与恶人勾结,我娘竭力反对,其实以前,我娘就几次劝我爹放手,可我爹已经投入太多,根本无法放下。即便有时,他真地被我娘打动了,可他最终还是站在了权利,欲望的一边。我娘后来绝望地选择了跳崖,我爹也一病不起,不久后,撒手人寰。娘走的时候,我刚满11岁,如今她长的什么样子,我居然都模糊了。可我一直记得娘很温柔,却也很坚韧。”
说着,汤三一扫脸上的伤感阴霾,朝孙若尘笑道,“孙姑娘有几分像她,也很爱穿淡紫,用茉莉花瓣洗头发。”
孙若尘忙低下头,“汤公子,我该去看看青儿了。”
孙若尘忽然停下脚步,“不瞒汤公子,若尘刚出生不久,爹娘就被杀害了。是爷爷一手将若尘抚养成人。很多时候,我在想爹娘的样子,可我真地想不起来。爷爷就告诉若尘,在满月的夜晚,取一只圆碗,加满清水,看着水中的自己,脑海中就会浮现天上爹娘的样子了。若尘真地看见过,汤公子,想爹娘时,也不妨试试。”
汤三笑着点头,“谢谢孙姑娘。”
“不谢。”
“孙姑娘!跟你聊天,很舒服。”
孙若尘回身笑笑,“我也是。”
林青儿见孙若尘许久才回来,以为真地生自己的气了。忙拉住她,满嘴求饶,“孙姐姐生气了?青儿错了!青儿给姐姐认错还不行么!”
孙若尘惦记着林青儿手里还攥着的那块玉佩,故意紧绷着脸,对青儿死皮赖脸的求饶不理不睬。
林青儿哪里是轻言放弃的主?再者,孙若尘的脾气,她早已摸得清透。孙若尘是吃软不吃硬,软磨硬泡准没错!
“姐姐真不理青儿了?姐姐真不要妹妹了?孙姐姐可是最疼爱青儿的!”说着说着,林青儿居然眼泪鼻涕一把把地,大有惊天地泣鬼神的意思了。
林青儿的搞怪无赖,孙若尘不是没领教过,可这副样子,还是头会见到,心里不免后悔,许是真地吓到她了?
她哪里知晓,这些日子,林青儿还跟吕三多学了不少无赖的伎俩呢!
忙拿出帕子为林青儿擦着眼泪鼻涕,“你这是做什么?要那么怕我生你的气,就不该调皮!”
“青儿调皮?姐姐也不赖啊!”林青儿的表情转瞬变成一副阴险样子,仿佛捉住了孙若尘的什么了不得的把柄。
林青儿贴近孙若尘的耳鬓,压低嗓音道,“孙姐姐的这块宝贝玉佩上可是雕着一个‘唐’字呢!”
孙若尘怔了下,“可能是这块玉佩主人的姓氏,青儿,这玉佩是我偶然捡到的,将来有幸遇到失主,我还要还给人家的。”
“哦?姐姐真是越来越会说谎了。可青儿觉得,这玉佩上打的穗子,可是蜀中的手法呢?”
孙若尘佯装镇定,笑道,“青儿,你什么时候,也对女红感兴趣了?”
林青儿坏笑道,“我不是对这穗子感兴趣,我是对这块玉佩的主人感兴趣。还有,要是百草堂唯一女传人与唐三公子有什么关联,是不是江湖人都会感兴趣呢?”
“青儿!你胡说什么?这不过是块普通的玉佩,哪有什么故事?!”孙若尘一把抢过玉佩,重新系在身上。
林青儿笑盈盈道,“是么?这么普通,估计它的主人也不会在乎的,不如姐姐赏给我吧!赏给我吧!”
“青儿,别闹!”
“瞧姐姐的脸红的。青儿又不是真地要唐三公子的玉佩。”
孙若尘缓了缓,“你怎么猜到是他?”
林青儿笑,“孙姐姐的为人,孙姐姐的心思,青儿岂会不知晓?姐姐将来喜欢什么样的人,青儿又怎会想不到?不过,唐三公子固然好,可姐姐想过没有,姐姐如此,也是一件极其危险之事!!”
孙若尘拉住林青儿的手,“妹妹既然如此问我,当然也是知道你我对自己心意的坚持。你既然能如此勇敢,难道姐姐就不能吗?”
林青儿扑进孙若尘怀里,“姐姐,青儿是担心姐姐,孙爷爷一定不会同意的。不过,青儿想让姐姐知道,不论姐姐作何决定,青儿都支持姐姐。”
……
汤三见吕三多躺在草地上嚼着草根,也走过去,躺在他身边。
吕三多偏过脸,讥笑道,“咦?汤兄去了这么久,是孙姑娘的医术不精啊,还是汤兄自己不配合,这心病,要是得了,可得早些抓紧治啊!不然煮熟的鸭子都会自个儿飞了,汤兄的脸色,可就更不好看喽!”
汤三毫不在意地看了吕三多一眼,“我跟吕兄可不同!”
“是啊!我跟汤兄两个是不同。我们,一个明争,一个暗抢。我嘛!是明着争别人的。有些人嘛!用青儿的话讲,就是脑筋被驴踢瘸了!暗着抢自己的!你说,我说的对不对?啊?汤!兄!”
汤三怔了下,又朗声笑起来,“我听不懂吕兄说的什么?”
吕三多打了个哈欠,“啊,那就算啦!说实话,我也希望汤兄真地听不懂。不然人家孙姑娘岂不是做了这世上最瞎眼的傻瓜!”
吕三多看了眼天色,坐起身拍了拍身上,“行了!天色不早了,我去找吃的,再顺便捡些干柴。”
汤三也爬起来,“我就不跟你一道去了,这山里野兽多,我留下照应两位姑娘。”
吕三多猝然朝汤三胸口就是一拳,并未用足力,只是轻点了一下。
虎着脸道,“你若真是我亲兄弟,我真想痛揍你一顿。身为男人就该利落些!”
汤三错愕了下,瞬又恢复平静。
出海
三天后,林青儿的身体已痊愈得差不多,她一心想着病中的上官清风,再不敢耽搁,便催着吕三多启程。
汤三也准备上路,于是决定三人同行。林青儿知晓孙若尘还要留在此地照顾尚未痊愈的村民,知道她的脾气,一切都没有医治病患重要,于是也就没再勉强孙若尘与他们一起走。
孙若尘知道林青儿处境堪忧,便告诉他们可乘船一直向西,便可进入海口,经海路,到达应城渡头,上岸后,再从那朝白云宫出发,似乎会耽误些时日,却也相对安全。
出发之前,吕三多和汤三砍了些树木,按照海船的模式,把原先的船,改装了一下,又向村民要了帆布,做成船帆。
林青儿与孙若尘采了许多野果,以备饥渴。每日三餐“无肉不欢”的林青儿,又不免叫苦连天一番。真是“独有果香为果腹,每逢绝境猪肉亲。”
清晨。
孙若尘送行,林青儿拉着她依依惜别。
“孙姐姐真不跟我们一起走么?或许,还能碰上唐天宝呢?”
孙若尘平淡道,“若有缘,千里之隔也终会相见,若无缘,即便站在对面,也未必认得。不是么?再说,我这里还有很多病人需要我照顾,等他们都痊愈,我还要去别处行医,或许,咱们还能相逢呢。”
吕三多瞥了一眼身边的汤三,低声道,“唉,谁要是被这傻姑娘喜欢上,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呢?”
汤三失神地重复道,“是幸运,还是不幸?”
“好吧。”林青儿不情愿地点点头。
“青儿,小心照顾自己。”
“知道了,孙姐姐。姐姐也要保重。”
孙若尘拉住林青儿,“青儿,不要怪姐姐,不论你是否想听,姐姐都要说。若是哪天你感觉生命受了威胁,或者心里再无法承受,就不要再坚持了。你要知道,你为上官清风所做的这件事,并非寻常小事。你不过是个普通小女子,这种事,你本没有能力承担,根本不该沾染。所以,即便你退出,上官公子也不会觉得,你对他的心,有任何虚假。你明白吗?”
林青儿轻笑,“青儿怎会怪姐姐?姐姐是为青儿好。但青儿想问,姐姐会放弃吗?如果姐姐不放弃,又为何要青儿放弃?”
孙若尘点点头,“也好,我不劝了。咱们各自努力,各自珍重。”
孙若尘站在岸边,目送三人上船。
汤三刚要走上去,却被吕三多故意推了一把,“汤兄,我记得,你不是有事要亲口问孙姑娘吗?”
吕三多此话一出,其余三人都愣了一下。
倒是孙若尘最先镇定,“汤公子有什么事?”
汤三咳了咳,瞥了一眼吕三多,又几分尴尬地望向孙若尘,窘了半天才问道,“姑娘一个人应付得来么?”
孙若尘笑,“汤公子不是知道我的身份吗?怎么也开始怀疑我的医术了?”
汤三顿了下,“我不是怀疑姑娘的医术,只是,只是希望姑娘万事小心。”
林青儿在船上喊道,“汤公子,说完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