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是碰巧碰到我们公司了,是吧?”中条支持着他。
“正是那样。”孝文点着头。
“要是跟别人一样做的话,只能成为跟别人一样的人。那是肯定的。”中条看着直贵,“有些事儿按理说不该我们说什么。就是我们公司,都是做着公司职员,人也有各种各样的。”
“直贵不会是一点都没有考虑,是吧?”
朝美套着话,可直贵还是选择了沉默。他觉得在这种场合自己说什么都没什么意义。他理解了今天被叫到这里的理由。
“已经这个时间了呀!”中条看着墙上的时钟。
直贵明白那句话的含义。看了一下朝美说:“我该回去了。”
她没有挽留,只是脸上带着抱歉的神情说:“是吗?”肯定察觉到了他内心的想法。
“我送你去车站!”走到玄关的地方朝美说道。
“不用了,时间不早了。”
“可是……”
“朝美,”后面京子温和地叫着,“已经不早了啊!”
“还没那么晚。”
“真的不用送了,”直贵冲她笑了笑,“谢谢!”
“啊,我用车送一下吧!”孝文说,“不送回家了,到哪个比较方便的车站吧。”说着,开始穿鞋。
“不!不必客气。乘车很方便的。”
“最近的车站是哪个?”
“狛江。”
“那么,是坐南武线到登户?”
“是的。”
“那我送到武藏小杉吧,那样只换一次车就行了。”
“我真的没什么的,而且你也喝了啤酒。”
“只是一两口。我还想跟你说点话呢。舅舅,不要紧吧?”
“啊,好吧。”中条点了点头。
直贵看看朝美,她脸上像是有点迷惑,不知该不该反对。大概不清楚孝文的心思。
“那,要不麻烦你?”他问道。
“没事,我马上把车开出来。”孝文先走了出去。
孝文的车是蓝色的宝马。方向盘在左侧,所以直贵转到了道路上。朝美也跟了过来。
“今天非常感谢!”坐上车以后,直贵隔着车窗说。
“嗯,”她点了下头。
“我再给你电话,”要说这句话的时候,车子已经动了起来,接近突然加速般地动作。直贵背贴在座椅上看了一下驾驶座,孝文一副刚才截然不同的冷漠的表情看着前方。
“对不起!让你特意送我。”他道谢后系上安全带。
“不知你是什么打算,”孝文张口说,“你和朝美的关系,不要再有什么发展了。再说句真心话,对她你还是死了心吧!”
“为什么?”
“为什么!”孝文转动着方向盘,脸上有些松弛,是在冷笑,“你啊,不会是真想跟朝美结婚吧?是跟她玩玩而已?”
“你看我是在玩吗?”
“当然是。朝美有个坏毛病,自己是优裕家庭长大的,所以总是对逆境这样的东西抱有幻想,以前交往过的男朋友也尽是些给人那种感觉的人。不过结果都是很快就腻味了,一腻味就分手,再转到别的男人,还是有点身居逆境那样感觉的人。”
“听你的口气,像是她以前的男朋友你都认识。”
“认识,全都知道。我想你还是适可而止吧,还是学生可能没办法,不过已经是三年级了,也该差不多稳下心来了。”
“为什么孝文先生对这事这么上心呢?只是因为是表妹?”
“我觉得没理由被你叫作孝文吧,”他吐了口气,“好吧,我对她的事在意有充分的理由。不管怎么说,也是将来结婚的对象。”
直贵瞪大了眼睛,屏住呼吸。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孝文嘴角撇了起来,“吃了一惊吧,不是假话。下次问问朝美就知道了。舅舅、舅妈都赞成。与其说赞成,不如说就是他们定的。”
“可这样的话今天一点也……”
“有什么必要跟你说呢,”孝文一边开着车,一边扫了他一眼,“跟没有任何关系的你。”
直贵还没有找到反驳的话,车子已经到了车站。
“就是这么回事,你考虑好了,要不对谁都是浪费时间。”脚踩着刹车踏板孝文说道。
直贵没有理睬他的话,只是说了声:“谢谢!”便下了车。
第二天晚上,直贵在忙着“BJ”开店前的准备。门开了,朝美走了进来。她一坐到吧台前,就深深地叹了口气,“昨天,对不起了!”
“你没必要道歉吧。”
“不过,我没想到会成了那样。我父母真是傻瓜,简直没有一点办法。”
“大概是为女儿的将来考虑吧。不过,连订婚人都露面的事可真没想到。”
“订婚人?怎么回事?”
直贵把孝文说的告诉了朝美。她脸上的表情越来越严肃,他还没说完,她就开始一个劲儿地摇头。
“没有那样的事!你,真信他的话?”
“他说都是真的,要是不信,可以跟你对证。”
“混蛋!”她愤然骂道。直贵也不清楚这句话是说谁呢?
朝美把指尖插到前面的头发里,挠着前额的地方。
“我想喝点什么,是不是开门前不合适?”
“哦,不!没那事。乌龙茶?”
“啤酒,”她生硬地说。直贵叹了口气,打开了冰箱。
“父母曾自作主张地说过那件事,我一次也没答应过。本来我们家族就好像喜欢往一起凑,我父母原来也是亲戚。”
“有血缘关系的还是亲呀!”直贵把杯子放到她面前,给她倒进百威啤酒。
“关键是怕分散了本来也没多大的财产。还有一个原因,是觉得加深现在的亲戚关系,比再建立新的亲戚关系更好相处,比如说不大会引起婆媳之间那样的矛盾。”
“是这样啊。”
“无聊!遗传学早已证明了近亲结婚的缺陷,而且就是从人的关系上看,纠缠得过于复杂,有点什么别扭的时候反而不好办。”
“比如说离婚的时候?”直贵一边用湿毛巾擦着柜台一边说道。
“是啊!可是这些道理他们怎么也不明白。”
“不管怎样,”直贵用水涮着毛巾,“好像你父母看不上我,或者说,不管是谁,都不打算认可,除了那个装模作样的家伙。”
“跟你交往的是我,不是我父母!”
“那倒是。”
“还有什么犹豫的呢?”
“昨天,从那以后你父母没再说什么吗?”
“你回去以后,我就回了自己的房间。你说会说什么呢?”
“比如说,别再跟那样的男人交往了之类的。我可被人家说了,让我对你趁早死心吧,自称是你的追求者的那个人。”
“那混蛋!”朝美断然说道,咕嘟喝了口啤酒。
“喂!我看上去是那种由父母安排自己将来的大家闺秀吗?我可是准备用自己的脚走自己的路啊!”
还穿着高级的皮鞋吧。直贵心里嘀咕着。
开门的时间即将来临之时店长来了,朝美跟他打招呼,他也笑了笑。朝美又跟店长聊了会儿音乐,第二杯啤酒喝完,她说要回去了,最后又叮嘱了一句:“不管怎样,别在意我父母的事!”
“是个好女孩儿啊,家里又有钱。要是能和这样的女孩儿一起的话,可以说是一下子步入了上流社会呀,一定!”店长笑着跟直贵说。
上流社会,是吗!
真是从心里喜欢朝美,直贵自己感觉。如果她不是富裕家庭里长大的,大概也会喜欢。可是,在梦想和她一起的将来时,不由得想到她身上附有的一些东西,这也是事实。既没钱也没有力量,只是肩负着人生负债的自己,摇身一变进入上流社会——这种想象使他心里充满躁动。可以说,是把以往所有噩运一扫而光的机会。如果没有这样的事情,自己可能一辈子也不会从这社会的底层浮上来,想到这里,他就感到隐约的恐怖。
可是,什么事情都不会那么顺畅。正如所料,大门正要关闭起来。中条夫妇同意自己跟朝美结婚的可能性几乎没有,直贵想。这还是隐瞒了刚志的事。如果要结婚,早晚刚志的事会暴露,那时会受到多么强烈的反对,直贵很容易就预想到了。
(7)
过了十一点的时候,白石由实子带着两个女孩子来了。由实子露过几次面了,不过每次都是和别人一起来的。而且基本上坐到桌子那边的座位上。也许是这个原因,她没有主动说过话,当然,直贵也没跟她说话。
可是,今天有些不同,由实子一个人来到吧台旁边。
“看上去挺好的啊!”她还是用那改不了的关系口音笑呵呵地问道。
“你也是啊!”
“我是不是要杯波本威士忌啊,不加水。”
“不要紧吗?”
“什么?”
不!直贵又摇了下头,开始准备杯子。由实子像是又瘦了一圈。脸上的轮廓更加鲜明,好像不只是化妆的关系,甚至给人一种不大健康的印象。
他把杯子放到由实子面前的同时,她说:“听说在跟有钱人家的千金交往啊。”
“听谁……”问了一半,话又咽了回去。肯定是店长说的。由实子没有跟直贵说话,可是经常跟店长聊天。
“进展还顺利吗?”
“凑合吧。”
“嗯。”她把杯子端到嘴边,“听说她有时也来这儿,我见过吗?”
“啊……”
幸好朝美没有跟由实子碰到一起,直贵想。这么说,不是担心朝美误会他和由实子的关系,因为直贵并没有跟由实子交往过。他真正怕的,是由实子跟朝美认识了,两人没准会要好起来。那样的话,即便不是有意,由实子会不小心说出刚志的事。
必须封住她的口,直贵想。万一发生什么事可就麻烦了。如果那是再想做什么都晚了。可是,怎么跟由实子说呢?他想不出好办法。
他正在思考,由实子开口了,“喂!”
“嗯?”
“那件事……你哥哥的事,说了吗?”
“跟谁?”
直贵一说,由实子厌烦似的把脸转向一边。
“当然是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