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模仿项王自刎吧。或者说你只是一个匹夫,只是依靠口口相传而徒有虚名的话,我就留着你这条命让你把这房子烧了。你的妻子虽然会被烧死,但我会放了你。我还会贴出布告规定芙城中谁也不能对你出手。”
男人的面前,放了刀和火把。
“因此芙城中人就建了那个碑。芙城如今已成了绵阳市街的一部分。”
男人这样为他的故事做了总结。
“就这样我还是不明白。那个男人的结局怎么样了?”
我如此问道,男人冷笑着把手放在茶壶上。在故事的中途,茶壶已经空了。
“对你来说,哪一个比较好呢?是勇敢的男人的故事,还是懦弱的男人的故事。你希望哪个我就让你听哪个。”
“我想知道的是真正的那个。”
他笑起来。
“这样啊。太阳也落山了茶也已经喝饱了,真是可惜啊。”
然后他把目光移向附近的餐馆,因此我又以酒肉为代价来听那个故事。
正当他因为美酒下肚而大醉之际,他得意洋洋地向我讲述了这个刀与火把的故事的结局。
(《朝霞句会》昭和五十年春号)
3
可南子还是说要在今天之内赶回松本。她笑道:“因为工作不可以请假。”
两人决定同行到新宿。在按原路折回的电车中,可南子读着《朝霞句会》。梦寐以求的小说终于入手了,可南子会浮现出感动的表情吗,芳光斜着眼偷看她的表情。但是什么也没有,可南子只是用像每天读新闻一样的平板的表情,读着父亲的小说。
和此前的两篇一样,这次的小说也不是很长的篇幅的样子。还没到池袋时可南子就已经读完了,然后安静伏在膝盖上。但不像是在沉思的样子。然后好像突然想到一样,把《朝霞句会》拿到芳光面前。
“您要读吗?”
芳光点头接受。然后他只求了解故事梗概简略地浏览一遍后,电车到达了新宿。
看了一下手表,离下一班开往松本的特快还有一点时间。不言自明,两人还需要到附近的咖啡馆坐坐。为了今后工作的继续开展,芳光有几件事需要事先确认,而可南子这边好像也有一些话要说。
两人随便找了一家店,店里烟味很重,两人被带到一张晃晃悠悠的桌子前。然后面对面弯腰坐下,很自然地开始聊起小说的话题。
“您有什么看法?”
可南子如此问道,芳光简略地回答:
“是个不可思议的故事。宫内先生说他不想让自己的孩子看这样的小说,我总觉得能理解了。”
“嗯。确实趣味有点不良。”
“宫内先生好像和父亲的关系相当亲近。您父亲在寄小说时,恐怕也想到了这么做虽然多少有点恶毒。”
“信赖关系,是这样吧。说不定是父亲太任性了。”
可南子微笑。
“对了,自刎是什么意思?”
“啊,那是自己把自己的头砍下来的意思。我也不知道这种事是不是真的能做到,不过因为是以惯用像‘白发三千丈’这样夸张手法的中国为舞台,这样也能很好的贴合背景。”
态度冷淡的店员端来了他们点咖啡。直到店员离开,走开到听不到两人谈话声的地方后,可南子才打开手提包。
“趁我还没忘记,把这个给你。”
是一个白色的信封,外面什么都没写。
“依照约定,这是您为我找到《新纽带》的酬金。”
“谢谢,那么我就收下了。”
芳光收下了,从手感上比预想的还要厚。
“……此外,谢谢您今天的陪同。因为占用了您的时间和精力,这份谢意也请您一并接受。”
芳光把视线从信封上微微上移,只说了声“不用谢”。
“那么,接下来怎么办?”
可南子发话,然后好像在等待芳光开口。芳光把信封收进口袋,渐渐开口说道:
“接下来,要比之前更为关键。《壶天》和《朝霞句会》是以北里自己家里的信之类的东西为源头找到的,《新纽带》是从《壶天》上顺藤摸瓜摸索到的,但是从《新纽带》上还没有找到什么关系人。
不过可以作为调查对象的大学里的关系人众多,很难找到突破口也是事实。”
“果然还是这种情况吗?”
“没有介绍的话很困难。如果分析一下今天拿到《朝霞句会》的话,说不定能发现什么,但是毕竟源头只是一本俳句同人志,不能太过期待。北里小姐,您有其他的线索吗?”
可南子的表情阴沉了。
“我觉得我能找的已经都找过了。父亲多半是在入院之前,把之前一直对我隐藏的身边的东西整理过了,光是找到那张贺年卡已经是走了大运了。所以就算你特地问我还有别的什么……”
“您有没有询问过您父亲在松本的旧识?”
“没有。之前我也说过,在松本的父亲,一点也看不出来像是写小说的人。父亲职场的同事虽然在葬礼时帮了不少忙……。但是很难想象有什么深交。”
“试着谈一谈的话,说不定能听到意想不到的事情。”
“确实如此。我回去以后试试看。”
微笑着点头,看来可南子觉得可能性很低。
芳光一边看着用汤匙搅拌着什么也没加的咖啡的可南子,一边思考。
当然是毫无线索。
到目前为止发现的三篇小说,都是在昭和五十年左右刊登的。此外除了都是谜语小说之外,重要的主题都是相同的。如果在这方面穷追猛打的话,应该会出现新的轶闻。
但是那样做就超越了寻找叶黑白的小说这个范围了,而变成了追踪北里参吾这个男人的过去。芳光之所以迷茫,是因为他想到那已经超出了可南子的委托范围。可南子只是拜托他寻找小说,这样涉入私事合适吗?”
芳光带着犹豫,问道:
“要是再更深入调查的话,可能还有希望。只是,要耗费大量时间和金钱。北里小姐,您想要收集齐父亲的五篇小说的心情,到目前为止都没有改变吗?”
“是的。”
可南子立刻回答。可南子并不像是在争强好胜,她爽快地说道:
“没有改变。无论如何,想请您帮我找到。经费问题的话,只要您能整理出收据,日后我会支付。”
“……到时就拜托了。”
“如果委托人坚定信念的话,我做起来也容易。那么,我就抓紧时间,我想请教几件事。”
“什么事,请问。”
“北里小姐不知道您父亲以前在东京的事是吧。那么您是什么时候开始住在松本的呢?”
可南子没有反问为什么。
“是我五岁的时候,也就是是二十一年前了。”
“在那之前住在哪?”
在回答之前,经过了相当长时间的停顿。不知是迟疑还是犹豫,可南子慢吞吞地答道:
“好像是在瑞士租房居住。对不起,记得不是很清楚。”
“瑞士?”
“是……”
可南子的行为举止绝对谈不上粗鲁,但是她的穿带之物,看起来并非价值不菲。虽然她亲口说幼年时在瑞士,但并没有让人有恍然大悟的感觉。可南子变得小声,是因为害羞吗?
“抱歉,我对这个意想不到的回答吃了一惊。您在那边有亲戚吗?”
“不,好像没有。”
说到这缄口不言。芳光虽然等待着,但是可南子似乎无意再透露更多。芳光换了个问题。
“那么,宫内先生和您父亲是怎样的关系,您知道吗?他们有书信上的往来吧。”
“我并不知道得很详细。”
话题改变,可南子似乎松了一口气,恢复了原先的沉着。
“听说是在大学里的朋友。”
“那所大学,是日本的吗?”
“是的,是东京的。”
对方点头回应。芳光在桌子上交叉手指。
北里参吾在东京上了大学,之后的一段时间在瑞士逗留。在那前后,可南子出生了。二十一年前回到了日本,在松本定居。应该是这么个情况。
芳光看起来陷入了沉思。可南子带着歉意提醒道:“那个,电车差不多要……”芳光这才回过神来,看了看手表。芳光思索着从检票到站台的流程,时间已经所剩无几。
“啊,是。您还是快一点吧。”
芳光匆忙催促。可南子从位子上站了起来,突然想起了什么似地打开包,拿出了一张复印纸。
“对不起,本来不应该这么匆匆忙忙地给您看,那是《小碑的由来》的结尾。”
“明白了。稍后我会看。”
可南子把对折的复印纸放在桌上,这次又担心起发票的事。芳光催促她:“没关系啦,快点。”可南子一边不停地低下头,一边出了店。
留下来的芳光长出一口气。芳光把几乎没碰过的咖啡一口喝下,然后平静地打开复印纸。
和已发现的两篇作品相同,结尾只有一行。
——多半是在一刀之下,男人人头落地。——
第四章 安特卫普的枪声
在此后的一周内,芳光把全部的空余时间投入到调查中。
白天在菅生书店负责看店,晚上则在书之党羽打工。此外趁着在白天和夜晚的小小空隙,来往于图书馆。芳光甚至在笙子在店里而广一郎不在的时候,把工作交给笙子自己溜出去。
“这样,我一个人当班虽然也可以,但是你只不过溜出去几个小时,能干什么?”
笙子有这样的疑问。
“那个委托,需要调查一些东西。”
“要帮忙吗?”
“不用。你只要替我向伯父保密就已经是最大的帮助。我虽然不太称职,但是我自称工作认真踏实,这才让我在这寄住的。”
就这样他屡次在图书馆里徘徊,浏览旧杂志就报纸以及实录之类的书。为了探查到北里的事,不管怎么样还是必须和宫内再见一次面。驹込大学的市桥好像也和北里参吾有交情,但是老实说,他不是个适合谈话的对象。看来也只剩下宫内了。但是,如果自己这边什么都不知道,就是能打听出来的东西也打听不出来。如此考虑之下,芳光萌发了提前做些准备的想法。
然后一周以后,芳光给宫内打了电话。电话号码刊登在《朝霞句会》上。
电话里的宫内,比起直接面对他说话的时候更显苍老。当时受了伤还能如此干脆利落,可能是故意表现得年轻。
“喂。”
“突然给您打电话,失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