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如此。这事之前您也说过了。”
“是。本来我就怀疑,故事和最后一行的对应关系并不是绝对地。只是因为您告诉我上面事先写了篇名,所以我才勉强认可;了。但是在这点上发现了一些疑点后,我马上就想到了别的组合方式。因为叶黑白的小说我真的是读得非常深入。”
可南子的嘴角好像有了一丝缓和的迹象。
“因为每篇都是恐怖的故事,所以我没有读得那么深。”
“我也没有读得透彻。边看边说就应该不会搞错了。”
边说边取出文件夹。把四个断章和四个结尾排列起来然后开始说明:
“《转生之地》的结尾也不一定非得是‘结果,连幼小的孩子也被夺走了性命。我只是,闭上了双眼’,也可以是:‘多半是在一刀之下,男人人头落地。’《小碑的由来》的结尾除了可以用‘多半是在一刀之下,男人人头落地’,合适的还有‘拂晓时分发现了被烧死的尸体。那就是,那个可怜女子的下场。’《漆黑的隧道》的结尾也不一定非得是‘从黑暗中出现了一个女孩子,作出不好意思的羞涩笑脸’,也可以是‘结果,连幼小的孩子也被夺走了性命。我只是,闭上了双眼’。”
“原来如此,或许是这样呢。”
“但是,菅生先生之前不是说过,这些事无所谓吗?故事才是为了表达心境,所以结尾并不重要。”
“那是我太轻率了,其实结尾才是最重要的。”
芳光如此断言。
其实起因也不过是灵机一动而已。
北里参吾想要融入这个地方的风俗,却不愿在家里装饰七夕人偶。如果北里参吾早已克服了妻子斗满子的死所带来的打击,那么就不该再认为原因是吊着的七夕人偶使他产生某种联想。那么,应该是不想让可南子看到吧。
这么考虑的话,很快就浮出一个疑问。那么,可南子应该看到母亲上吊的样子了吧。
在发生“安特卫普的枪声”的当时的旅馆里,斗满子的遗体已经被事先从吊灯下放了下来。就算是为了采取急救措施,也当然会迅速地把遗体放下。
如果可南子看见了母亲上吊的样子的话,那么她在事件发生的瞬间应该没有睡着,而是清醒的。是否正因为如此,北里参吾才为了不让可南子回忆起那个瞬间,而特意不在屋檐下挂七夕人偶而用钓忍取而代之?
她到底是睡着的,还是清醒的?问题就在这里。
“您没发现吗?把结尾排列起来,就一目了然了。谜语小说《奇迹之女》所设下的谜团就是‘女儿到底是睡着的,还是清醒的?’而且,我在别的地方也看见了相同的疑问。”
芳光翻开文件夹。
他打开的,是杂志报道‘安特卫普的枪声’的复印件。
“在《深层》杂志上,弦卷彰男这么写道:‘如果父母之间真的发生了死与不死的争执,女儿那个时候会只是在睡觉吗?’
北里先生在给宫内正一的信中写道:‘不发一言但要把我的主张传播出去,为了破解这个难题,于是我在这深志之地拿起了我那拙劣的笔。’我小看了这句话。他是要写把当时的回忆写成小说,我那时就想到这种程度。但是我错了。其实那是完完全全对应起来的。因为在‘安特卫普的枪声'的报道中质问女儿有没有睡着,所以他就写了《奇迹之女》。
同样,报道写了北里先生开枪是在斗满子上吊前还是上吊后,于是他就在《转生之地》中,把被害者受伤是在是在死前还是死后作为一个关键问题。报道里写,北里先生没能上前搭救斗满子,是不是真的因为存在什么障碍,所以《漆黑的隧道》就是一篇关于隧道里有没有障碍的谜语小说。小说提出问题,而结尾的一行则是针对问题的回答。”
芳光感到喉咙干渴,把最后残留的一丁点儿啤酒一饮而尽。
“‘安特卫普的枪声,到底是为何而响起?北里斗满子真的是自杀的吗?’……报道中如此写道,所以《小碑的由来》就是杀人和自杀二选一的故事。可以说叶黑白的小说全都是针对《安特卫普的枪声》的反驳,并不是为了追想。我是这么认为的。”
“菅生先生。”
语调没有抑扬,可南子问道,
“为什么,您又回来了呢?明明委托已经中止了。”
“是为了完成这项工作。”
芳光对自己说的话感到吃惊。但是之后要说的话,他已经有数了。
“我已经,没有回到大学的希望了。在伯父的家也呆不下去了。但是这是我的工作,可以如愿的话,我想完成它。”
就算这不是自己的故事,他在心中默默地补充道。
“我数了在《安特卫普的枪声》枪声提出的疑问,共有五个。其中的四个,我已经说了。剩下的一个疑问对应的小说的还没有找到;那就是……”
他把目光落到文件夹上。
“‘但是笔者还有一个更偏重于人性的问题。即,北里氏和斗满子之间是否还有爱情?’
“唉”,可南子叹了口气。
“也就是说,最后一篇《雪之花》应该是以您的双亲之间是否还有爱情为主题的。
北里参吾先生甚至曾经想把五篇断章烧了。对他来说这是自豪的事。但他却没能做到,而把它们送给了认识的人。虽然收到的人不知道小说的真意,但他自己是知道的。根据目前为止我所了解的北里参吾其人,无论如何我都很难认为他会把写了爱之有无的最后一篇《雪之花》送给他人。”
我要奉上我的结论。那就是,如果《雪之花》还在的话,那就在您的家里。如果没有的话,那么我认为惟独这篇已经被他给烧了。”
沉默笼罩而来。
神社的大鼓演奏进入休止,随之响起了哗啦哗啦的掌声。
可南子缓缓说道:
“菅生先生。”
“……什么事?”
“您是个诚信的人。”
可南子微笑着,但那笑容里总感觉透着寂寞。
“那么,我问您。您说过,您为各篇小说都考虑过两个结尾。那么《雪之花》,您认为是怎么样的呢?”
“剩下的结尾是‘一切都在那些雪中沉睡,真相将会被永远冻结。’这篇恐怕不会有变数。理由是,其他的小说都没有下雪的情节。”
“还有一件事,”
她低下头,好像自言自语一样。
“四篇小说都各自有两个合适的结尾,您认为每一个都是真正的结尾吗?”
“那当然……。”
话说到一半停住了。
可南子又进一步问道:
“如果那个书箱里的篇名是最近才新写上去的话,您不认为答案很明显吗?写上篇名是为了掩盖真相,您不认为与那些篇名不同的组合才是真正的回答吗?”
芳光没有回答,反问道:
“您……是不是原先就知道,原稿用纸上留下的篇名是最近才写上去的,最后一行和小说的对应关系可能发生了偏差,以及以叶黑白的名义写的小说是针对《安特卫普的枪声》的回答?
您知晓到什么地步呢?应该比我说的还要多吧。到此,我总算是有了定论。”
“我所知道的,只不过是父亲的断章是针对某篇报道而写的。所以我先前是这么认为的。”
可南子嗫嚅一般地说道:
“《奇迹之女》。事件当夜,我是睡着的,还是清醒的?睡着的。”
《转生之地》。枪是在人跳下垫脚台之前开的,还是之后?之后。
《漆黑的隧道》。父亲能不能跑到母亲跟前?能。
《小碑的由来》。事件是他杀还是自杀?自杀。
读了菅生为我收集的小说之后,我就是这么认为的。而且,这些和父亲对比利时警方说的内容一样。父亲说,他对警察说的都是真的。但是您却说不对。听了您所说以后,我也理解了。您说的很有道理,那些篇名是父亲的伪装。那么真相是?”
最终,芳光终于发现了。
北里参吾曾经写下,之后又想要掩饰的真相。安特卫普的枪声。
《奇迹之女》。时间当夜,可南子是睡着的,还是清醒的?清醒的。
《转生之地》。枪是在人跳下垫脚台之前开的,还是之后?之前。
《漆黑的隧道》。参吾能不能跑到妻子跟前?不能。
《小碑的由来》。事件是他杀还是自杀?他杀。
她说道:
“我已经看出来了。母亲是被杀的。而且,那就是我想知道的事。”
七夕的夜空,篝火的火星向上翻飞。
3
拜启
残暑的时节,您过得如何?
前日,我向贵店联络的时候,被告知您已经不在店里了。甚至连这封信能否到您的手里,我都感到不安。
前几日您劳步光临寒舍,真是感激不尽。之后没有好好地向您表达谢意我深感于心不安。鉴于当时的情势,我诚挚地请求您原谅我。
今天我有一事向您告白,所以我执起了拙笔。
您的慧眼,漂亮地看破了我一直坚信着除了我之外谁也不可能达到的真相。坦率地跟您说,在向您委托工作的时候,我几乎没抱什么期待。如果您只给我找到五断章其中的一篇就很了不起了,我当时只是这样考虑的。我根本没想到您竟然能知晓那个事件的存在。
但是您以几乎让我感到不安的高超手段,收集着断章。不仅如此,您还知道了我父亲的事。我几度惊讶,这样一家旧书店居然能做得这么好。您对我的委托始终诚信以待。
可以说,就是这份诚信挖掘出了真相。
不,这不是在向您表示怨恨。我的感谢是真心实意的,我已经多次申明了。
为了表达我这份感谢的心意,我想我应该告诉您一些我一直没有说出来的事。
为了对父亲的追想而寻找五篇断章,这并不是谎言。但是恐怕您也隐隐地察觉到了,这并不是全部的真相。正如我在那天晚上向您说的,我知道,断章是针对对父亲的质疑而作出的回答。
父亲虽然打算完全舍弃过去,但是很多东西他还是舍弃不了。那个事件的剪报簿,我在高中时代就已经看到过了。它被尘封在库房里。
父亲去世以后,我没费多少时间就发现,从书箱中找到的五个“结尾”和《深层》杂志的五项质问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不用我说您也知道,其中的第二篇和那位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