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没有什么要过分烦心的。你太太有很多好朋友,我们大家也会看顾她的。”
“她不会——你想她不会再去试了吧?”
“我看是极不可能的。”葛兰姆医生说。
“这也说不定的。”提姆说。
“没有说得定的事,”葛兰姆医生说:“这是学我们这行,首先要记住的事。”他
将手又放在提姆的肩头说:“别太烦心。”
“说得可容易,”医生走出房间之后,提姆叨念着:“别烦心,真是!他以为我是
木头人吗?”
廿一、贾克森对化妆品的品鉴
“你真的不介意吗,玛波小姐?”艾芙琳·希林登说。
“不,真的没关系,亲爱的,”玛波小姐说:“能帮得上忙,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到了我这年岁,你知道,真觉得在这世界上好没用呵。特别是在这个地方,整天悠哉游
哉的。什么工作也没有。去陪陪莫莉,我真高兴。你去看你的风景去吧。
鹈鹕角,是不是?”
“是的,”艾芙琳说:“艾德华跟我都很喜欢那儿。我最喜欢看那些鸟往下俯冲去
抓鱼了。提姆现在正陪着莫莉。可是他有事得去照料,又不放心把她一个人留下。”
“说的也是呀,”玛波小姐说:“也真难为他呀。是得要防着点啊,是不?既然试
了一回了,就——好了,快去吧,亲爱的。”
艾芙琳就去找等她的一群人了——她丈夫、戴森夫妇,还有另外三、四个人。玛波
小姐查看了一下她要带的编织用具,见都带好了,就朝肯道夫妇住的木屋走去。
在走上凉廊时,她自半开的落地玻璃窗外听见提姆说话的声音。
“我求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莫莉。是为了什么呢,是我做错了什么事吗?
总该有个理由吧。你怎么不跟我说呢?”
玛波小姐停下了脚步。屋内静了半晌,才听见莫莉的声间。她的声音呆滞而疲惫。
“我不知道,提姆;我真的不知道。我想——我是魔鬼附了身。”
玛波小姐敲了敲窗户,就走进了房里。
“喔,你来了,玛波小姐,真太谢谢你了。”
“快别这么说,”玛波小姐说:“能帮点忙,我太高兴了。
我就坐在这个椅子上,是吧?你气色好多了,莫莉。我真高兴。”
“我好了,”莫莉说:“好多了。只是有点——有点想睡。”
“我不会说话的。”玛波小姐说:“你静静地躺着休息。我织我的毛线。”
提姆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就出去了。玛波小姐就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莫莉靠左边躺着。一脸茫然若失、疲惫不堪地神色。她用细弱的声音说:“真谢谢
你,玛波小姐。我——我想我要睡了。”
她朝枕边靠了靠,闭上了眼睛。她的呼吸平定了下来。但仍是很不正常。常年照顾
人的经验,使得玛波小姐几乎不自觉地开始把床单拉平,塞在靠她这边的床垫下面。塞
着塞着,蛐手碰到了一个很硬的、长方形的东西。她有点好奇,就顺手从床垫下头抽了
出来。是一本书。玛波小姐迅速地瞥了一下床上躺着的女子,她毫无动静地躺着,显然
已经睡着了。
玛波小姐翻开了书。她发现那是一本最近出版的讨论神经病的书。她一翻,就很轻
易地翻到了一段描述妄想恐惧症与其他精神分裂症状肇端的阐释。
这不是一本属于专门技术性质的书,而是一本门外汉也极易了解的书。玛波小姐眼
睛看着书,脸色却变得阴沉起来。
一、两分钟之后,她把书合了起来。之后,弯下身去,小心地把书放回原处。
她十分不解地摇了摇头。她轻轻自椅子上站起身来。她朝窗边移了几步,又猛地转
过头去。莫莉的眼睛是睁开的,但当玛波小姐要转过头去时,她的眼睛又闭上了。玛波
小姐一时不能确定她那短促的睁眼一瞥是否自己幻想出来的。那么,莫莉是在装睡吧?
这也该是很自然的。也许她怕自己如果醒着的话,玛波小姐要找她说话了。可能就是这
样的。
莫莉那匆匆的一瞥是否隐藏着不友善的狡猾呢?真不知道,玛波心中自忖着,实在
是不知道。
她打定主意要尽快与葛兰姆医生谈一谈才是。她又坐回到床边的椅子上了。大约五
分钟之后,她相信这回莫莉是真的睡着了。没有人会躺得那么沉静,呼吸又是那么匀稳
的了。
玛波小姐又站起身来。她今天穿了球鞋。可能看起来不很雅观,但在这种气候里最
适当,而且穿在脚上又最宽敞、舒服不过的了。
她轻着脚步在卧房里踱了几圈,在可以望见外头的两扇落地玻璃窗前站了站。
饭店前庭四下静寂无人。玛波小姐转身回来,刚要坐下去。却好像听见外头有些声
响。是凉廊上脚跟擦地的声音吧?
她迟疑了半响,然后走到窗前,将窗户往外推开了一些,迈出脚去,将头转向屋内,
这才说话。
“我出去一会儿就来,亲爱的,”她说:“我回房去看看我到底把那个花样儿放在
哪儿了,我记得清清楚楚是带了来的。
我立刻就来,你不要紧吧?”然后她转过头来,点着头说:
“睡着了,可怜的孩子,这才好。”
她悄悄走过凉廊,迈下台阶,急快地朝右边的小路走去。
她在两排芙蓉花丛之间走了几步,如果有人看见的话,一定觉得奇怪:怎么玛波小
姐突然又来个大转弯,踩过花圃走到木屋的后头,从第二道门进入木屋去了。这个门一
直通往提姆偶尔用来办事的一个小屋之内、她从这个小屋内又穿进了客厅。
这间屋内有宽大的窗帘半拉着遮住了阳光。玛波小姐闪入了一扇窗帘的后面。从窗
户边她可以清晰地看见任何想走进莫莉卧室里的人。大约四、五分钟之后,她才看见有
了动静。
一身整洁白色制服的贾克森走上了凉廊的台阶。他在露如上站了片刻,然后好像轻
轻地敲了敲半掩的窗门。玛波小姐以听见室内并无反应。贾克森四下鬼祟地望了望,就
溜进了门内。玛波小姐挪向直通卧室的门口。她并没有进去,只将眼睛挨紧了门缝。
贾克森已经进入屋内。他走近床边看了看床上睡着的女子。之后,他转身并没有走
向通往客厅走廊,而自另一扇门进入了浴室。
贾克森蹑着脚在翻看洗盥缸上头的架子。他一脸的惊惶状,是不言而喻了。
“呵,”他说:“我——我没有……
“贾克森先生,”玛波小姐极表吃惊地说。
“我想你也会在这里的。”贾克森说。
“你要取些什么东西吗?”玛波小姐问。
“其实,”贾克森说:“我只是要看肯道太太的面霜。”
玛波小姐见贾克森手中拿着一瓶面霜,倒挺佩服他竟能这么机敏地承认了自己的行
径。
“真好闻,”他皱着鼻子嗅了嗅说,“拿成份来说,是挺不错的化妆品了。便宜的
牌子对皮肤不好。很容易弄得一脸的疙瘩。有时候跟粉底一样。”
“你好像对这个很内行嘛。”玛波小姐说。
“我在药房工作过一阵子,”贾克森说:“学了不少化妆品方面的知识。弄个精致
的瓶子装起来。再包装得很高级的样子,你不知道怎么唬死女人的呀。”
“你是来——?”玛波小姐有意打断了他的话。
“喔,不是的。我不是来跟你谈化妆品的。”贾克森承认说。
“你一时是编不出个大谎的,”玛波小姐心里想道:“我倒要看你总瞎制些什么。”
“事情是这样的,”贾克森说:“前两天,华德丝太太把她的口红借给肯道太太了。
我替她来要回去的。我敲了敲窗户,见肯道太太睡得很熟,我想我进来到浴室里找找,
也是不妨事的。”
“喔,是这样,”玛波小姐说:“你找到了吗?”
贾克森摇了摇头。“也许在她的皮包里头,”他不经心地说:“我也不要再找了。
反正华德丝也没说非要不可。她只是随便提了一提。”他说着,又看了看其他的盥洗用
品。“没什么化妆品嘛,是不是?呵,她这个年龄本来用不着什么化妆品的。皮肤本来
就很好了。”
“你看女人,眼光一定跟一般男人不太一样。”玛波小姐堆着笑容问道。
“不错,我想不同的职业是会改变个人的观察角度的。”
“你对药品了解得很多吗?”
“呵,是的。我过去工作的时候,学了不少。我觉得,如今的药品太泛滥了。太多
的镇定剂、强心剂跟一大堆的神药灵丹了。要是有医生的处方也还好,但是有很多都不
需要医生开的药方就可以买得到。有些药品是很危险的。”
“可不是嘛,”玛波小姐说:“是的,我也同意。”
“你晓得,这对人的行为有很不良的影响的。有时候,许多青、少年就是如此发了
狂的,并不是什么自然的现象。这些孩子们是吃上了药的。当然,这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老早以前就有了。在东方——当然我自己并没有去过——听说什么怪事都有。你根本想
不到女人会给她们丈夫什么药吃的。比方说,在印度,老早以前,年轻女人常嫁个老头
子丈夫。我想,她们不能害死老头,是怕被发现了会被架上柴火活活烧死;即令不给烧
死,也会被家人视作异端。在那年头,在印度作寡妇又很不合算。于是她们就给老头子
吃药,把他弄得又弱又蠢,成天发梦,慢慢的变个半疯。”他摇着头说:“不错,好多
坏事都做得出来。”
他似乎瘾头来了,又说:“还有巫婆,你是听说过的。我们现在对巫婆了解得很多
了。知道为什么她们肯承认,坦承自己是巫婆,骑着扫把去参加巫婆大会吗?”
“受了酷刑。”玛波小姐说。
“倒也不常为了这个,”贾克森说:“呃,当然好多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