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林道:“爹爹放心,儿没有病,就是没睡好。”
“噢,为什么?”
宝林道:“儿昨天是头一次出战,又打了胜仗,故此高兴得睡不着了。”
“哈哈哈哈。”刘国祯笑道,“是啊,这不奇怪,为父当年也是这样。记得我第一次杀人时,足足有三个晚上没有睡好,动不动就被恶梦惊醒,习惯了也就不以为然了。”
宝林见瞒过了仇人,这才把心放下,拱手道:“儿斗胆再向爹爹讨令,出城战唐军。”刘国祯道:“你昨晚没有睡好,今天就罢兵息战吧。”
“无妨,爹爹不是常说,兵贵乎神速,当断不断,必留后患嘛!趁我军新胜,士气正旺之机,何不一鼓作气,大破唐营!”
“说的好,有志气!”
刘国祯大喜,马上传令,让宝林带领三千人马出战,他率阖城文武,给宝林观敌瞭阵。
再说宝林,披挂整齐,在辕门外操枪上马,背着紫金鞭,三声炮响,杀出白狼关。宝林命军兵一字摆开,讨敌骂阵,指名点姓,叫尉迟恭阵前受死。
再说尉迟恭,昨日败阵回营,赶快把军医找来,调治鞭伤,经过检查,光是皮肉受伤,并未伤筋动骨。尉迟恭又羞又恼,发誓要报一鞭之仇。程咬金劝道:“刘宝林年轻有为,武艺高强,你不是他的对手,干脆派人向皇上搬兵求援吧。”
尉迟恭摇头道:“且莫性急。”
第二天,早膳毕,尉迟恭和程咬金正在商量破敌之计,忽见探马跑进大帐:
“报——启禀二位国公,敌将刘宝林讨敌骂阵,口口声声叫尉迟将军出阵。”
“娘的!”
尉迟恭大怒,喝令军兵抬矛鞴马,他背着紫金鞭,带兵两千,来到阵前,老程仍然给他观敌瞭阵。尉迟恭见了宝林,怒不可遏,用矛一指,厉声喝道:“娃娃,昨日是某偶然失神,被尔捡了点便宜,你再要把我战败,才是英雄好汉!”
宝林望着尉迟恭,心里一阵难过,暗中叫道:爹爹呀,爹爹,您怎能想到,我就是您的亲生骨肉?说来也怪,血缘关系高于一切,当宝林知道尉迟恭就是他父亲时,从心里就感到亲近得不得了。他真想一头扎到爹爹怀里,好好地亲热亲热,然而眼下却做不到。宝林尽量克制着,假意发怒道:“尉迟恭,既然你不服我,咱们就再战一次,休走,拿命来。”
宝林说罢抖抢便刺。尉迟恭用矛往外一架,接着一翻腕子,奔宝林前心便点,宝林在马上一闪身,将矛躲过,抽招换式与尉迟恭战在一处。要论枪法,两个人不差上下,斗三十多个回合,不分胜败。宝林“唰”一声掣鞭在手,尉迟恭不敢怠慢,也把紫金鞭取出,以鞭替矛,打得更激烈了,宝林见爹爹如此凶猛,非常高兴,斗了十几个回合,他假意不敌,拨马败走,尉迟恭不舍,摇鞭追来。宝林不回本队,奔东北方向跑去,一直钻进深山密林之中,看看此处离军阵已远,这才把马停住,时间不大,尉迟恭就追到了,不容分说,抡鞭就打。
“慢着。”宝林一面躲一面说,“请将军先不要动手,我有话说。”
尉迟恭一瞪眼:“两国仇敌,有何话讲?”
宝林不慌不忙地从马上下来,把金鞭放到地上,躬身说道:
“敢问将军,您到底是哪里的人氏?”
尉迟恭疑惑不解,仍然持鞭严阵以待。宝林又说道:“小将决无歹意,请将军放心好了。”
尉迟恭往四外看了又看,见果然没有埋伏,这才把心放下,朗声问道:“娃娃,你问这些有什么用?”
宝林道:“当然有用,难道这点事您还不敢说吗?”
尉迟恭见他说得至诚,遂答道:“某自幼生在山西朔州马邑县。因家中贫寒,浪迹天涯,后来学会铁匠手艺,靠打铁为生。”
宝林一听有门儿,又问道:“请问老将军,您的原配夫人是谁?可给您生下一男半女?”
尉迟恭吃惊地望着宝林,猜不透他问这话是什么意思。一时触动心事,伤感万分,好半天才答道:“我的原配夫人姓梅,名叫梅凤枝,我们成婚刚刚三年就遇上了战事,为生活所迫,我们分手了。临别时,梅氏已经身怀有孕,是男是女还不知道。”
宝林又问:“您没给她留下什么当纪念吗?”
“我给她留下金鞭一只。”
宝林急切地追问:“鞭上可镌了什么名字?”
尉迟恭听了惊讶万分,遂答道:“上面镌有宝林二字。”
宝林又进一步问:“您对夫人是怎样交待的?”
尉迟恭含着泪说:“若生下女孩,另外起个名字;若生个男孩,就叫他尉迟宝林,若干年后,孩子长大成人,可持此鞭前去找我,我父子好对鞭相认。可叹,我的夫人已死在乱军之中,人和鞭都不存在了。”
宝林闻听,流泪道:“眼下人鞭俱在,我的爹爹呀!”
说着扑倒在尉迟恭马前,放声大哭。尉迟恭不解,忙说道:
“莫非你认错了人?”
宝林哭着把鞭呈过去,尉迟恭接鞭在手,仔细观看。“哟!”的确是自己亲手打造的那把鞭,再看鞭上果然镌有宝林二字,真使他惶恐万分。他盯着马前的宝林问道:“你是何人?”
“我就是梅氏所生,您的儿子宝林哪!”
尉迟恭睁大眼睛,呼吸急促,心脏猛烈地跳动:“你……你母亲还活着?”
“是,她老还活着。”
“现在何处?”
“就在城中。”
“难道,难道,这是真的?”
宝林道:“千真万确,一点不假。”
尉迟恭又问道:“你既是我的儿子,因何不去找我,反倒管刘国祯叫父亲,这是怎么回事?”
宝林大哭道:“爹爹呀,一言难尽哪!”
宝林哭着,就把母亲被抢的经过,以及母亲如何忍辱教子的经过说了一遍。尉迟恭恍然大悟,他再也坐不住了,一个跟头滚下马来,把宝林抱在怀里:“我的儿呀!”
父子二人抱在一起,哭了个痛快。尉迟恭道:“都怪为父无能,让你们母子受苦了,好在苍天有眼,保佑咱一家人重新团聚,这还是不幸之中的万幸。”
就在这时,突然树林外面有人喝道:“你们的话我都听见了,一个也跑不了!”
尉迟父子大吃一惊,各操兵刃在手,原来说话的不是旁人,正是鲁国公程咬金。因为他不放心,在暗中保护尉迟恭,这才得知真情。皂袍将赶紧叫宝林过去给程伯伯见礼,老程拉着宝林的手,咧开大嘴笑着说:“大老黑,我的眼力不错吧,头天见面我就说他像你的儿子,怎么样,我说得对了吧?”
尉迟恭不住地点头:“好眼力,好眼力。”
老程又问宝林:
“孩子,既然你们父子相认了,你打算怎么办?”
宝林道:“我和我娘都商量好了,我们父子相认后,约定个时间,我好倒反白狼关,把唐军接进城去。”
“好办法。”老程道:“事不宜迟,今天晚上就得下手,我看咱们就定在二更天吧。”
宝林点头,尉迟恭担心地说:“儿呀,你在城中可有帮手?”
宝林忙说:“没有。”
尉迟恭道:“这怎么行,光靠你一个人岂能倒反得了?”
宝林无计可施,急得直搓手,老程翻着眼睛想了想,突然他把大腿一拍:“哎,有了。”
尉迟父子同声问道:“怎么办?”
老程道:“今晚二更,咱们率兵攻城,越猛越好,刘国祯一定惊慌失借,宝林可讨令出战,你们父子假打假战,宝林佯败,趁机把唐军带进白狼关,这不就妥了吗?”
“好主意!好主意。”
尉迟父子大喜,尉迟恭道:“宝林,你赶紧回城吧,以免引起刘国祯的疑心。再告诉你娘,在府中等着我,今晚全家大团圆。”
宝林点头,这才操枪背鞭上马。程咬金忙问道:“刘贼若问你哪去了,你怎么说?”
“那好办,我就说我打算败中取胜活捉尉迟恭,却被程咬金识破,没能成功。”
“行!这小子还挺会编瞎话的。不过,光说不行,咱们还得比划比划,你跑我们追,演出戏叫刘国祯看。”
“好,一言为定。”
宝林上马在前边跑,老程和尉迟恭在后边追。追一阵,打一阵,宝林退来退去就退到阵前来了。
再说刘国祯,在城上给宝林观敌瞭阵,见宝林落荒而走,不由地担起心来,有心出城助阵,一是伤症未愈,体力不佳;二是怕城中有失;三怕中唐营之计。因此心悬两地,左右为难。等啊、等啊,宝林还没回来,他可沉不住气了,马上吩咐:“带马抬矛,待本帅前去接应少帅。”
忽然有个士兵说:“大帅且慢,看,少帅回来了!”
刘国祯手扶垛口,探着身子往外观看,只见宝林且战且走,直累得盔歪甲懈,袍带松垮。后面尉迟恭、程咬金二人紧追不舍。刘国祯大惊失色,急忙吩咐道:“快,快开弓放箭!”
弓箭手答应一声,对准老程和尉迟恭就射开了,“嗖嗖嗖嗖”箭如飞蝗,把二将挡住,宝林趁此机会越过吊桥,退进城中,刘国祯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命令军兵扯起吊桥,落下千斤闸,把城门护住。
程咬金在城下不住地大骂:“小兔崽子,你还想跟爷爷耍心眼儿,真是枉费心机,跑了和尚跑不了庙,搁着你的,放着我的,有机会再找你算账!”
说罢大斧子一摆,收兵回营去了。
刘国祯急忙回到帅府,与宝林相见,一见面就问:“我儿受伤没有?可把为父急死了!”
宝林道:“儿见那尉迟恭实难对付,本想败中取胜抓个活的,交给爹爹发落,谁知却遇上了程咬金,把儿的计划都打乱了。幸好儿没受伤,这才败回城中,请父帅处分。”
刘国祯道:“你一个人岂是他们的对手,能平安地回来就很不错了,为父岂能怪你,快快下面好好休息去吧。”
宝林道:“不杀二贼,死不瞑目。”
刘国祯笑道:“仗有打的,你就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