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步,交换了一个眼神,接着比较老的那位——一个双眼冷漠的白发老头——默默
地比了个手势。
死刑执行官的左臂再度往下按,灯光又暗了下去……
医师们第二次检查过后,再度往后退。老医师依法低声宣读判决:“典狱长,
我宣布这个人已经死亡。”
哲瑞·雷恩木然地看看他的表,十一点十分。
而史卡西已经死了。
第十四章 第二截木盒子
杰里米站起来,开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缪尔神父沉默地坐在一旁,好像陷入
无知觉状态。我很确定他什么也没听到,因为他的视线始终木然地停留在远方。
雷恩先生眨眨眼睛,缓缓地说:“佩辛斯,你怎么会知道佛西特医生收到了另
外那截木盒子?”
于是我详细告诉他那天晚上的冒险故事。
“你看到它放在佛西特医生书桌上,看得有多清楚?”
“就在我正前方,不会超过十五英尺。”
“它看起来和佛西特参议员书桌里的那截一样吗?”
“不,我敢确定不一样。这一截木盒子两端都被锯掉了。”
“哈!那就是中间那一截了。”他喃喃道。“亲爱的,你看到这次的木盒表面
上有什么字吗?就像佛西特参议员那一截上头有HE之类的?”
“雷恩先生,我好像记得上头有什么字,可是太远了,没看清楚。”
“太可惜了,”他沉思着,身体一动也不动。然后他倾身向前拍拍我的肩膀,
“亲爱的,夜间任务成功。到目前为止我还不太明白……或许该让克莱送你回家了,
这么折腾下来也够你受的了。”
我们的眼神交会。缪尔神父正在椅子上微微发出呻吟,嘴唇颤抖着。杰里米则
凝视着窗外。
“你想——”我慢慢地说。
他虚弱地笑了笑,“亲爱的,我会一直想的。现在别担心了,晚安。”
第十五章 脱逃
次日是星期四,天气晴朗,想必会是个温暖的大好晴天。父亲穿上我在里兹市
坚持替他买的那件亚麻套装,看起来潇洒得很。不过他一直嘀咕着发牢骚,说什么
他又不是“百合花”(LiLy直译为百合,有时也用来暗指脂粉气的男人。)——随
便什么意思都是——而且整整半个小时都拒绝踏出克莱家半步,怕被熟人撞见。
那天的一些小细节——或许最重要的是,我们注定要待在里兹——有如照相般
清晰。我记得还替父亲买了一条漂亮的橘色领带,只要对色彩有点鉴赏力的人都会
知道,配上亚麻套装简直是完美组合。我替他打上领带,他不断嘀咕着抱怨,不高
兴极了,一脸像通缉犯或穿上囚衣的表情。可怜的老爸!他真是无可救药地保守,
这让我更乐于把他打扮得好看一点——这个出于关爱的举动,他恐怕完全不会领情。
“我们去山上逛逛。”我建议。
“穿这身怪衣服?”
“当然!”
“你休想,我才不去。”
“噢,去嘛,”我说,“别那么老古板,今天天气这么好。”
“门都没有,”父亲低低吼着,“何况,我——我不太舒服,左腿又犯风湿了。”
“这种山上的干爽空气会让你犯风湿?胡扯!我们去找雷恩先生,可以让他看
看你的漂亮新衣服。”
于是我们一路散步过去,我在路旁采了一把野花,父亲也忘了他身上的衣服所
带来的不安,逐渐变得愉快起来。
我们发现老绅士坐在缪尔神父的门廊上,正专心地看书,而且——惊奇中的惊
奇——他身上穿着亚麻套装,系着一条橘色领带!
他们眼对眼互相瞪着,活像两个上了年纪的博·布鲁梅尔(布鲁格尔为十九世
纪初英国著名的花花公子.以穿着创新、带动流行风潮著称。)然后父亲一脸羞赧,
雷恩先生则轻声笑了起来。
“巡官,货真价实的时尚风格,我看是受了佩辛斯的影响。萨姆,太好了,你
的确需要一个女儿。”
“我才刚刚习惯这身衣服,”父亲喃喃道,“好吧,至少我找到伴了。”
缪尔神父走出来,热情地欢迎我们——他还没从前一夜的经历中恢复过来,依
旧一脸苍白——于是我们都坐了下来。亲切的克罗赛太太端着托盘出来,上头放着
冷饮,显然没有含酒精的饮料。当雷恩先生说话时,我凝望着闲云点缀的天空,避
免去看屋旁阿冈昆监狱的高大灰墙。这是晴朗的夏日,但那面灰墙之内却永远只有
荒凉的严冬。我很想知道阿伦·得奥怎么样了。
时光悄步推移,我坐在摇椅上沉浸于自己的冥思中,忘我地注视着美丽的蓝天,
思绪不禁移转到前一夜发生的事。
第二截木盒——到底预示着什么呢?显然它对艾拉·佛西特医生有特别的意义:
他脸上那种残酷的表情,并不是出于无知的惶恐,而是明白某种涵义的反应。这个
木盒怎么会落入他手中?是谁给他的……我猛然坐直了身子,会是阿伦·得奥送去
的吗?
我又往后一靠,陷入深深的迷茫中。这么一来,所有的事实构架就得再重新来
了。得奥已经坦承,第一截木盒子是他送去的,而且可以推论,木盒是他在监狱的
木器部做的。难道他又做了第二截木盒,透过监狱里特殊的地下管道,送给第二个
被害人吗?我脑中一团乱麻,心跳得像大锤子在敲打。可是这太反常了,阿伦·得
奥并没有杀害佛西特参议员啊……我真是被搞糊涂了。
刚过十二点半,我们的注意力忽然被监狱大门吸引住了。在这之前一切如常—
—武装警卫在墙上来回踱步,丑陋的岗哨一片平静,若不是从里面伸出来的枪口微
微闪着亮光,看起来好像根本没人。不一会出现了一些小骚动,无疑地,有不平常
的状况发生了。
我们都坐直起来,他们三个人停止谈话,一起注视着监狱大门。
大钢门从里面打开了,一位蓝制服警卫走出来,身上配着手枪,手里还有来福
枪。然后他往后退,背对着我们,大叫着一些什么。一群人成两列纵队走出来,那
是囚犯……他们沿着泥巴路走,每个人都拿着十字镐大铲子,头抬得高高的,像焦
躁的狗一样嗅着清新的空气。他们的服装一致——深色防水靴,灰色起皱的裤子和
外套,里头是栗色粗布衬衫。总共有二十个囚犯,显然是要去山丘另一边的森林修
路或筑路,随着警卫的一声大喝,领头的人笨拙地向左转,带着纵队逐渐走出我们
的视线。第二个武装警卫走在后面,第一个警卫则跟在两列纵队的右边警戒着,不
时大声下令,最后二十二个人都看不见了。
我们又坐回去,缪尔神父如做梦一般地说:“对这些人来说,这简直是天堂。
虽然工作很粗重、很累人,可是就像圣哲罗姆(圣哲罗姆(347-420),早期西方
教会教父,《圣经》学家,通俗拉丁文本《圣经》译者。)说的:‘保持不断的工
作,恶魔就永远不会有机可乘。’而且这样就有机会可以跨出监狱大门,所以他们
非常喜欢筑路的工作。”然后叹了口气。
恰好过了一小时零十分钟之后,事情就发生了。
克罗赛太太准备了简单的午餐,我们刚吃完,轻松地回到门廊时,监狱围墙里
又出现了情况,再度吸引了我们的注意力,一切谈话也嘎然而止。
墙上的一位警卫突然停下步子,专心地凝视着下方的庭院,好像正在听什么,
我们都僵直地坐在椅子上。
突如其来地听到那个声音,我们都不禁一震,瑟缩了一下。听起来粗鲁、尖锐、
冷酷——那是一阵又长又刺耳的铃声回荡在四周山间,然后仿佛死神的呻吟逐渐消
失。接着响起另一声、再一声、又一声,最后我掩住耳朵,几乎要尖叫起来。
铃声第一次响起时,缪尔神父握紧椅子的扶手,脸色比他的衣领还要白。
“大钟响了。”他喃喃道。
我一动也不动地听着这串恶魔交响曲,然后雷恩先生突然问道:“失火了?”
“有囚犯越狱了,”父亲低声喊着,他舔舔嘴唇,“佩蒂,进屋里去——”
缪尔神父凝视着监狱的围墙。“不,”他说,“不,越狱……天父慈悲!”
我们一起跳起来冲下花园,靠在玫瑰盛开的石墙上。
阿冈昆监狱的围墙好像也被警铃震住了,警卫紧张地站在那儿,狂乱地四处张
望,手上的枪高举——颤抖、迟疑,但已经准备要应付任何突发情况。然后钢门再
度向里打开,一辆马力十足的汽车满载着身穿蓝色制服、手持来福枪的人员,声势
浩大地冲出来开上马路,朝左边全速飞驰,很快就看不见了。后头接着一辆、又一
辆,总共有五辆满载着人,个个全副武装,张牙舞爪地要去追赶什么。我注意到第
一辆车子上有马格纳斯典狱长,他坐在司机旁边,脸色苍白而凝重。
缪尔神父喘着气开口道:“失陷了!”然后提起他的法衣下摆,匆匆跑向监狱
大门,卷起一阵烟尘。我们看到他奔向门口一群武装警卫,停下来和他们交谈。他
们往左比划着,从那个方向看去,远远地,在监狱下方的山脚,覆盖着稠密的森林。
神父迈着迟缓的步伐回来,垂头丧气,一脸绝望。
“怎么了,神父。”我急急问道。他正踏进门走过来,双手胡乱拍着抱子上的
尘土。
他的头没有抬起来,我似乎看到他脸上有迷乱、痛苦、以及无以名状的愤慨,
好像突然之间,他的信心崩溃了,承受着毕生从未有的心灵痛苦。
“一个筑路队的犯人,”他双手发抖,结结巴巴地说,“在工作时利用机会逃
走了。”
雷恩先生专注地看着山丘,“那是——”
“是——”神父的声音间抖,然后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