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曼斯基提出不同意见,特别强调了“那里”这个词。
“对正确的宗旨做出不正确的解释,这种情况是有的。”
“我和您,谢尔盖·巴甫洛维奇,好像互换了角色,”乌尔曼斯基笑了,
“不是我们批评你们,而是你们批评我们。您知道吗?我有一个建议。由于
技术原因,我们或许能到餐厅去撮一顿?可以说,民航赠送给了我们两个小
时。”
“好吧,建议通过了。”
“您要知道,”乌尔曼斯基俯身向谢尔盖,压低声音说,“我还有一个
建议。您看,一个姑娘坐在那边。她也是飞往博尔斯克的,我已经了解清楚
了。我们把她也邀请上怎么样?”
谢尔盖朝乌尔曼斯基所指的方向看了一眼。那边沙发上果然坐着一个年
轻姑娘,身穿黑色皮袄,毛茸茸的高帽子下边露出几绺浅色的鬃发。她那姣
好的脸上微微显出惊惧的神色,惶恐不安仿佛在她那大眼睛里凝滞了。
“姑娘长得不错吧,啊?”乌尔曼斯基用行家的口吻问道。“她大概是
头一次坐飞机。您瞧她那副着急样儿。”
“挺可爱的,”谢尔盖同意道,“只是有点儿不便去邀请她。”
“哪里话!我一个人去是不方便。可是有您在。。而且我们抱着最美好
的,我敢说,甚至是最人道的意愿,”乌尔曼斯基激烈地反驳道,“您允许
吗?”
谢尔盖耸了耸肩说:
“那就去邀请吧。”
乌尔曼斯基提起公文包,朝姑娘走去。
“对不起,”谢尔盖听见他快活的声音,“我和我的同伴断定,您也是
飞往博尔斯克的。”
姑娘打了个哆嗦,抬起惊惶的眼睛望着他。
“是的。有什么事吗?”
“我们只是想邀请您到餐厅去坐一坐。您瞧,民航把我们可害苦了,不
是吗?走吧,真的。我们在一起,时间会不知不觉地就过去了。”
“不,不。谢谢。。”
“您不必担心。我们只是一块儿坐一坐,聊聊天。”乌尔曼斯基坚持说,
并开玩笑地加了一句:“我们甚至什么饮料都不喝。我们都是可信赖的人,
我在报社工作,我的同伴在。。部里工作。”
谢尔盖暗自笑了笑:“看来,他决定不说出我的部去吓唬她。”
这时,乌尔曼斯基继续热情地说服那姑娘,那姑娘终于顺从地站起身来,
和他一起走到谢尔盖跟前。
“请认识一下吧,”乌尔曼斯基高兴地说,“这位是谢尔盖·巴甫洛维
奇,叫我格奥尔基就行了,下边不需要了。您叫什么名字?”
“我?”姑娘重问了一句。“我叫。。玛丽娜。”
“好漂亮的名字。我们走吧。。”
他们三人穿过乱哄哄的候机大厅,踏着宽敞的楼梯,登上了二楼。
餐厅里比楼下肃静。对着停机坪的窗户旁边有一张空桌子。乌尔曼斯基
手脚麻利地把残留着不知是谁吃剩下的饭菜的盘子一个个摞起来,端到紧邻
的业务台上,把高脚酒杯也放过去,抖掉桌布上的残渣,用邀请的手势指了
指桌子说:
“有请。现在一切都井井有条了。”
谢尔盖把玛丽娜让在前边。
“我们在这里能听见什么时候广播登机吗?”姑娘不安地问。
“肯定能听见。这里就有扬声器,”乌尔曼斯基安慰地说,“稍等,我
去找一本菜谱来。”于是他环视了一圈周围的桌子。
谈话渐次开始了。说话的其实主要是乌尔曼斯基,他在讲编辑部那些无
休止的、令人发笑的故事,他总是这些故事中最具吸引力的形象。玛丽娜心
不在焉地听他讲着,分明在想自己的心事。当两个男子汉点上烟吸起来时,
她突然也坚决要吸一支,并笨拙而冲动地对上了火。“她很着急。”谢尔盖
想道。
“您也去出差吗?”他问。
“不。我到。。叔叔家去。”
“要待很久吗?”乌尔曼斯基探问道。
“说不准。看情况吧。。”
“请您多待一些时间。我给您介绍介绍我们的城市。您来过博尔斯克
吗?”
“没有。。”
“您看,我们这里有一流的剧院,古老的教堂,公园。。”
“是啊,是啊。。”玛丽娜不经意地点了点头。
“她肯定顾不上教堂。”谢尔盖心想。
“您打算写什么呢?”他问乌尔曼斯基,“您是为了找材料来莫斯科的
吗?”
“不,瞧您说的,”乌尔曼斯基笑了,“我们自己的材料足够了。我是
来为朋友庆贺生日的。待了两天。”
“昂贵的快乐。”谢尔盖说。
“没什么。我和瓦利卡是一起从新闻系毕业的。哎呀,小伙子可出息了!
您知道吗,他的悟性和敏锐是罕见的。他前途无量。只要跟他谈一会儿话,
自己就好像长高了一头。要知道,他视野很开阔。我喜欢这样的人。我现在
尤其需要这一点。”
“为什么偏偏现在需要呢?”谢尔盖感兴趣地问。
“有这样一件事。他们打算对我提出起诉。”乌尔曼斯基解释说。
“我碰到两个有意思的伙伴,”谢尔盖心想,“不管是他还是她。。”
玛丽娜没有加入他们的谈话。她凝望着某处的空间,小口地喝着咖啡。
她那细细的眉毛紧张地挑动着,据此可以猜出,她又在想什么心事。
她身着雅致的淡蓝色上衣,围一条亮丽的蓝色薄纱围巾,衬托着她那蓬
松的浅色头发和面颊上柔和的红晕,显得十分相配和谐。于是,谢尔盖不由
自主地欣赏着,不时看看姑娘。
“玛丽娜。”谢尔盖叫道。
在最初的一刹那,姑娘漫不经心地瞥了他一眼,然后急忙问道:
“您说什么?”
“我觉得您跟我们在一起感到无聊。”谢尔盖微微一笑。
“哪里话!不,不!。。”
“还从来没有一个人和我在一起感到过无聊。”乌尔曼斯基愉快地声称,
“我现在给你们讲一件我们一位工程师的真事。简直是一篇现成的幽默小
说。他曾在阿斯旺①工作过。他离开那里时,别人送给他一条幼小的鳄鱼作为
纪念。非常小的小鳄鱼,装在一只小锌盒里。你只要把手指塞给它,它便用
没有牙齿的嘴吸吮,在水中翻跟头。总之,小鳄鱼十分可爱。于是,你们
瞧。。”
扬声器在天花板下面的什么地方突然响了起来。乌尔曼斯基阴郁的预言
落空了:播音员郑重宣布开始登机了。
“竟有这种事!又不是时候,”乌尔曼斯基气愤地说,“我真不明白,
他们怎么居然搞出这种事来。玛丽诺奇卡①,上飞机后我把这个故事给您讲
完。”
“可是我们的座位不挨着。”姑娘微微一笑。
“这个我们看看再说!”
密密麻麻的人群从白雪覆盖的停机坪向飞机走去。乌尔曼斯基竭力挡住
玛丽娜以免她被凛冽狂劲的顶头风吹着。
长长的机舱里拥挤而忙乱。大多数乘客还在寻找自己的位子,有些乘客
已经脱下大衣,另一些乘客把手提包、公文包以及一包一卷的东西塞进头顶
上方的网袋里,还有一些乘客正努力在深凹的沙发椅上坐得更舒适些,以做
好远航的准备。
谢尔盖第一个找到自己的位子,开始注视玛丽娜和乌尔曼斯基:他们的
座位更远一些。身材高大的乌尔曼斯基戴着毛茸茸的棕红色护耳皮帽,显得
超群出众,伸出的一只手里拿着两张机票,一张是他自己的,一张是玛丽娜
的。他远远地停在前边的什么地方。玛丽娜从沙发椅当中轻盈地移到自己的
座位跟前,而乌尔曼斯基则俯身向坐在旁边的一位女士说着什么。过了一分
钟,那位女士含笑站起来,于是她和乌尔曼斯基互换了机票。
“他总算安顿下来了,”谢尔盖一边温厚地想,一边朝靠窗户的自己的
① 埃及的一个省会。——译者注
① 玛丽娜的小名。——译者注
位子挤过去。
乘客们渐渐地各就各位了,很快,从套上护套的沙发椅高靠背上方只能
看见他们的脑袋了。
一位清秀优雅的女乘务员出现了,她戴一顶船形制服帽子,娇媚地推到
耳朵上。她用清脆的声音报告了目前要飞行的路线、令人头晕的高度、极快
的航速和舱外可怕的低温,然后满怀敬意地报出机长的姓名。原来机长是一
位苏联英雄,乘客们暗自感到欣喜。
这时,发动机放慢强大的功率开始隆隆地响起来。过了一会儿,飞机颤
抖了一下。在窗外,在突然变得更加浓重的黑暗中,机场的灯光时隐时现。
开始起飞了。。
谢尔盖微微闭上眼睛。他的思绪已回到家里去了。维季卡大概已经做完
了功课,列娜现在不可能使他丢开地图集。列娜今天没有演出,晚上她在家,
她会打发维季卡睡觉的。而且在厨房里吃晚饭的将是他们两个人。奶奶也许
会来的,她本来打算来的。然后她将独自回家。晚上,谢尔盖通常把她送到
地铁站,因为他们那条胡同里又滑又黑。。
谢尔盖不由得暗自笑了笑。不知为什么,他从小就记住了曾在什么地方
读到的托尔斯泰的一段话:“一个赶路的人行至中途时想的是,他身后留下
了什么,而行后半段路时想的却是,前面等待着他的是什么。”譬如,等待
着谢尔盖的是萨沙·罗巴诺夫,他大概在不时地看表,正准备到机场去。他
当然已经知道飞机晚点了。。
等待谢尔盖的还有工作,还有错综复杂的案子。是啊,一个危险的团伙,
他们已经杀了人,罪责难逃。摆在谢尔盖面前的是要找到线索,通过这条线
索,顺藤摸瓜,一举打掉这个团伙。在没有出现新的受害者,没有发生再次
犯罪之前,必须抓紧时间,抓紧时间。
谢尔盖不由得长出了一口气。没有办法,他的工作就是这样。一般地说,
他对工作是胜任而愉快的。但是每一次,在着手调查一件复杂的犯罪活动时,
他总感到前面是可怕的一团漆黑,犹如现在机窗外面一样。窗玻璃上只映出
机舱里的灯光。这灯光甚至使人看不见外面的黑暗。如同在他的工作中一样,
为了什么都不被掩盖住,什么都不要把黑暗遮挡住,为了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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