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案子有问题呀,一个是卖钢轨违法,再就是卖的又是别人的钢轨,这本身就构成两个罪名,你们只起诉贪污三万多元钱的罪,不是有漏罪的嫌疑吗?”周朴实说。
“这是上面定的,管他的呢。我们这些小人物也管不了。”郭建国说。
“问题是这案子明显不合法啊。”周朴实说。
“什么合法不合法,原则性和灵活性相结合嘛,你还没吃透这项基本原则。”郭建国说。
一九九三年四月五日。
在高秀芬退出三万多元赃款的条件下,汉江市铁路运输法院以贪污罪判处高秀芬有期徒刑三年。同年四月十五日送省女子监狱服刑改造。
一个星期以后。
周朴实选择利用休大礼拜天的时间来到省女子监狱入监队门口的接待室,这里有三个管教都是女同志。周朴实选择了一位看样子比较面善,又像能够当的了家的四十开外的女管教问道:“请问与犯人会见该办理一些什么手续啊?”
这位女管教果然像周朴实预料的那样友好地说:“看看你的身份证。”不像看守所的管教说话的语调那么霸气。
周朴实急忙把手里的提包放在进门左侧的墙脚下,从左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个黑色的皮夹取出身份证递给她。
女管教接过身份证指了一下她对面的一张椅子说:“你坐。”
他老老实实地坐下。
她又说“把你的工作证拿出来看看吧?”
他又从黑皮夹里取出警官证递给她。
她看了看说“我想你一定是警察。”
“你怎么看出来的?”周朴实惊诧地问。
“从身份证上就基本上判断出来了。”女管教笑了笑说。
周朴实也随之笑了一下。
她问道:“你来看谁?”
“我来看我的一位同学。”周朴实说。
“她叫什么名字?什么时间送来的?”女管教说。
“她叫高秀芬,送来只有一个星期的时间。”周朴实说。
女管教在花名册上翻阅了一会说:“按规定只能是近亲属才能会见。”
周朴实习惯地把手伸进右下衣口袋里摸了一下烟盒又下意识地把手拿出来,说:“来一次不容易,通容通容。”
“新来犯人的思想一般都不太稳定,我们在这段时间把队列和内务训练安排的很紧,你在会见时一定要谈一些积极性的话题。”女管教说话时周朴实一连忙地点头,女管教转身对另一年青女管教说“柯兰,你去把高秀芬带到会见室去。”那年青的女管教应声出去,她又把周朴实的身份证和工作证登记下来,在一张表格里写了一些什么后把身份证和工作证还给周朴实指着一个侧门说“你去会见室等着吧。”
高秀芬被那位叫柯兰的年青女管教带进会见室,会见室的中央是隔着一堵铁网,周朴实站在铁网的外面面对被带进来的高秀芬。高秀芬的情绪不像在看守所时那么低落,头发也不那么篷乱而是被紧紧地扎在脑后,脸上泛着红晕和汗水,和他原来预料的完全不一样,他紧张的心情一下子松懈开来。
高秀芬看到周朴实后脸色更红了,极不好意思地低头说:“想不到你还会来看我。”
“为什么不能来看你,毕竟咱们同学一场。只是在看守所我有许多的不方便。”周朴实说。
“我想你一定还在记着这事,其实都怪我当时的情绪不好,后来我才想到你的处境很难。”高秀芬说。
“你能这样想就好了,我真担心你会怪我。”周朴实说。
“要怪的也应该怪我才对。”高秀芬说。
“你知道你这次错在哪了吗?”周朴实说。
“其实这三万多块钱不算啥,错就错在有人在背后算计我。过去讲两条路线斗争,现在的单位上讲的是看你跟着谁干?看你的背景。我不卖那钢轨,段长也会去卖钢轨,我不去用那笔钱应酬,段长也会用去应酬,看你怎么个应酬法?应酬给谁?”高秀芬说话时显得很平静。
周朴实似乎接受不了她这种心态,但觉得她的心态非常可怕,如果像她说的那样,这个单位、这个社会、这个国家不就乱套了吗?他没有随着她的话题谈下去,他说:“你出去后咋办?”
“咋办?”高秀芬思付了一会说“我怎么样才能提前出去?”
周朴实偷看了一眼的女管教,觉得她并没有注意他们。小声的说:“你有病吗?”
“没有。”高秀芬说。
“这就难了,一个是保外就医的方式出去的最快。一个是看你的表现,争取减刑。但减刑对你这样三年刑期的人来说最多能减半年刑,想减一年刑非常的难。”周朴实边说边斜视着女管教。
“我想托你把这些事给我父亲说说。”高秀芬说。
“好吧。”周朴实犹豫了一下说“我这次来给你带了一点零食,不过要通过管教才能交给你。”
“你能来看我就非常感激你了,请你务必找我父亲谈一谈。”高秀芬说。
周朴实果真是一个很守信的人,他真的再一次去了他极不原意去的地方——高秀芬的家,把高秀芬让他说的话说了。高秀芬父亲的语气仍然还是那么官套,他打心眼里不大乐意,在他认为把该说的话说完了以后便告辞走了,尽他最快的速度走下楼。他不知道高秀芬父亲在身后说‘谢’了没有,他走出楼道时感到天高海阔,高秀芬的家太沉闷了,真不理解这些领导干部是怎么样生存的。
风儿怀了孕的肚子已经挺出了怀,她提着一个专门用来浇花用的小塑料桶在阳台上精心地浇灌着花盆。这些花是她在闲情逸致的时候到别人家花盆里剪枝来的,有一小片仙人撑,一小朵牛皮树,一小支红玫瑰,还有一小朵属于兰根类的但她叫不出名字的白兰花。她抚摸着已经开了屏的嫩芽庆幸自己成功地给了这些小东西新的生命,但她又忧郁地注视着那小片仙人撑,为什么她还和原来一样没有一点点变化,为什么还不发芽。
周朴实回到家里,悄悄走上阳台,看见风儿专注瓦盆里小东西的样子非常欣赏,忍不住地用双手轻轻抚住风儿的肩膀。
风儿娇柔地回头说:“小心对面楼上的人看见。”
“就让他们看见吧,让他们妒忌我。”周朴实得意地说。
“知道吗,我原来不能站起来的时候常坐在阳台上看别人家的窗户,左邻右舍的阳台都封闭了,就咱和你家的阳台没有封闭。有的家的阳台是用木窗封闭的,有的家的阳台是用钢窗封闭的,有的家的阳台是用铝合金窗封闭的。那时我觉得谁家阳台封闭的好看,阳台里摆设的漂亮,就表明谁家最温暖,最幸福。现在看来是我家和你家最幸福,最温暖。”
周朴实把双手移到风儿的腰上说“可惜我不敢搂你的腰。”他用手摸了一摸她的腰带,又说“你的裤腰太小了,别勒坏了我儿子,来。”他神秘地“看我十九岁哪年给你准备的礼物。”
“有这等子事?”风儿惊奇万分。
周朴实神秘兮兮地把风儿引到卧室,从衣柜里翻出一条崭新的冬装绿军裤和一条绿色裤叉,他把裤叉围在腰上比划着活像一条短裙子。说:“我们当兵哪会啊,发的军装都肥大的要命,有一天发这条大裤叉的时候你猜大伙咋说?”
“你真神经病呀!”风儿忍不住地笑了。
“大伙都一致要求把这裤叉留着给未来的媳妇穿,今天不是用上了。”周朴实笑了。
“亏你们这帮人想的出。”风儿继续笑着“哪会呀,你可没想着我。”
“没想到你就对了,我哪时十九岁,你才七岁。我要是想到你是我媳妇那才有病了呢!”周朴实把裤叉围在风儿的腰上说“你穿着都有点大了,我一直压在衣柜底下没舍得拿出来,试试看。”
“现在试呀?晚上睡觉时再试吧。”风儿说。
“那就先换上这条绿军裤。”周朴实把裤叉放下,又拿起军裤。这时听见有人敲门,便扫兴地把军裤放在床上。说“真是来的是时候。”走去将门打开,惊讶地叫道“赵亭亭,那股风把你给吹来了。”
赵亭亭大不咧咧地说:“我路过这里顺便上来看看,哎,风儿呢?”
“你等一下。”周朴实跑到卧室把风儿按坐在床上说“进来呀!风儿在这呢!”
赵亭亭走进卧室,拉着风儿的手说:“好长时间没看见你了,长胖了。”她看到风儿挺起的肚子惊讶地说“你们结婚了呀!”
“可不是嘛,我们今年春节结的婚。”周朴实搂着风儿的肩膀说。
“怎么不通知我一声,也好来祝贺一下呀!”赵亭亭拉着风儿的手说。
“还说呢!你就跟影子一样,说出现就出现,说消失就消失,我咋通知你呀!不过我和朴实结婚时办的非常的简单,就照了一张婚沙像,请他们办公室的同事到家吃了一顿饭,没有那么铺张。”风儿边说边站起来。
“呀!你能站起来了呀。”赵亭亭惊叫道。
“唉,小声点好不好,别吓着我儿子。”周朴实自豪地说。
“有这等子事,是在那家医院治好的?我可要给他们送一面锦旗,我的妹妹哟。”赵亭亭拉着风儿的手继续嚷嚷着。
“我可没去哪家医院去治,花不起那钱。”风儿神秘地笑着。
“老天爷保右,好人得好报呀。”赵亭亭向周朴实问道“周朴实,你把风儿带到哪家医院治好的呀?找的偏方?”
周朴实把风儿搂的更近一点说:“没钱去医院,也没有找什么偏方,我吻了她一下她就站起来了。”
“你们拿我开心呀,说故事呢!”赵亭亭一脸的不高兴。
“周朴实说的是真的呀!”风儿认真地说,赵亭亭仍然沉着一脸的疑虑,风儿拉着她走到客厅的沙发前坐下,又说“亭亭姐姐,快讲讲你最近的情况?”
“我有什么好讲的,还不是在文化市场里卖影蝶。”赵亭亭没精打彩地说。
“公安局治安科专案组又找你了吗?”风儿问。
“我这个小人物,他们早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