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若是行武所为,则条件好许多,行凶现场是悬崖正下方,即所谓的死角,安孙子没办法见到,能够悠闲的完成。即使在过河之点,也能藉三级跳远要领跨越,也就是说,只要有那三块岩石存在,他的嫌疑就无法摆脱。”
“但,由木,安孙子也可能行凶的,尽管必需担心被对岸的行武见到,不过也可借着行凶手法而不必有此种顾虑。”
“你的意思是?”
“具体而言是这样。找到橘的是安孙子,他下崖假装和对方闲聊或开玩笑的接近其背后,趁对方疏忽之际殴击其后脑部。医师也指出尸体后脑部有遭重力殴击的伤痕,对吧?”
“是的。”
“见到橘昏倒后,安孙子匆匆上崖躲起,等待行武发现昏倒的橘。第一次行武走过时未发现,第二次总算见到了……所以,当时的橘仍活着,只是昏迷不醒而已。
“凶手安孙子等行武回丁香庄报告后,再从容用偷来的削笔刀刺进橘的延髓部位。虽不知是因持有削笔刀才刺入延髓呢?抑或为了刺入延髓才偷走削笔刀,但是,以削笔刀刺入他人延髓致死的案例并不多见。”
“不错,的确是离奇的杀人手法。不过,我觉得疑问的与其说是杀人手段的奇妙,不如说是凶手每次杀人皆留下扑克牌的理由。”
剑持探长只应了声“是啊”就沉默不语,把和平牌香烟插入烟斗:“不论凶手是谁,这个问题很难说明。但,还有其它疑点存在,譬如,为何选择削笔刀为凶器?如果是手枪或匕首,就不会令人怀疑。”
“剑持先生,凶手并非惯犯,而是外行人哩!因此,不应该持有手枪或匕首,会想到利用身边存在的刃物,亦即放在桌上的削笔刀,也没有什么不可思议。”由木刑事伸手拍拍桌子,说。
但,剑持探长却倔强的摇摇头:“不能这样想。凶器并非只有削笔刀,只要至厨房,也有出刃切菜刀。另外,即使不刺入延髓要害,还有其它多种方法可以杀人。你考虑一下凶手行凶时是先在后脑部一击之后,趁其昏迷不醒再用削笔刀刺入延髓之点吧!根本没必要故意使用削笔力的,依当时的情况,只要稍加用力都能殴死橘,甚至勒死也行,可是,为何要故意用削笔力呢?你不感到奇怪吗?”
探长的话非常正确,由木刑事无法反驳,只好沉默不语。
探长接着说:“再提到为何留下黑桃花色扑克牌之点,我总觉得这并非凶手的虚荣心,而是有着我们所无法猜测、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与使用削笔刀为凶器相同,存在着我们想象不到的理由。”
停在露台纱窗的两只飞蛾频频拍翅撒落磷粉。由木刑事凝视着,颌首不语。
两人的对话一中断,丁香庄完全陷入静谧。回到楼上的学生们可能精神打击极大,周遭毫无声响。
由木刑事又掏出香烟,却未点着,夹在指间把玩,久久才改变语气,说:“我并不是反对你认为凶手是安孙子的推论,但,退一步来说,就算他是凶手,仍有一些难以释然之点存在。请你回想一下纱絽女遇害当时的情形,安孙子极力主张纱絽女可能是杀死烧炭男人的凶手,对吧?”
“是的,我记得。”探长用力颌首。
安孙子的说法是:纱絽女和橘携手在雾中外出散步,途中见到披着风衣的烧炭男人,她误以为是尼黎莉丝,而伺机将对方推落崖下,后来因惧怕被送上绞刑台而自杀……
“在第一和第二桩事件中处于极端不利立场的安孙子,当然很希望凶手被误认为纱絽女,他的话自然不可尽信了。”
剑持默然等对方继续往下说。
由木刑事缓缓接着道:“安孙子宣称纱絽女死于自杀,而事实上也无任何因素能否定,所以在第二桩事件发生时,安孙子的立场应该转为有利了。问题是,松平纱絽女已死亡,第三桩杀人事件却又发生,如此一来,连续杀人的凶手就不可能是纱絽女了。
“换句话说,第一桩事件的凶手也并非纱絽女。而宣称凶手是纱絽女的安孙子之立场又陷入不利。这就是我想指出的重点!竭力提出凶手是纱絽女之推论、希望表明自己无辜的安孙子,不应该会将她杀害的,否则岂非更令自己陷入险境?”
“也有人故意悖离常识的。”沉吟片刻后,剑持说。
由木刑事虽也觉得有这样的可能,却也发现探长的回答似有某种赌气之意,也因此,他更希望固执于行武是凶手的推论了。
“但,依我的看法……”
正在这时,有人用力敲门,两人尚来不及回答,门已被用力推开了。
剑持探长恢复一贯迟钝的表情,由木刑事则冷然盯视闯入者。
从万平老人身体散发出的肥皂味即知他刚洗过澡。但,他那刚用剃刀刮过胡子的脸颊毫无血色,彷佛曾遭寒风吹袭般苍白。
“你……怎么回事?啊,那张扑克牌是?”由木刑事情不自禁提高声调,一把自万平老人手上抢过扑克牌,“唔,这是黑桃4呀!究竟怎么回事?”
他大声叫着,伸手扳住呆然怔立的万平老人双肩,用力摇撼。
3
毛巾紧紧勒入花子颈项,在颈后牢牢绑住。
在手电筒灯光照射下,花子的模样一看就令人鼻酸。瘀血肿胀的脸上,眼珠突出,从右鼻孔流出的鲜血沿着脸颊往下滴落,微张的口中可见到泛黑的舌头。
剑持探长抛弃脸上原本伪装的迟钝面具,以简洁扼要的声调叫人拿来裁缝剪刀,把毛巾剪断后,开始施行人工呼吸,但,其实一开始就已明白这种尝试不可能有效。
“园田先生,请冷静一些!你仔细看这条毛巾,记得是谁的东西吗?”由木刑事把自尸体颈部剪下的毛巾递至万平老人眼前。
但是老人却像魂魄已失般茫然呆立,也不知是否听见,没有回答,如玻璃似湛现僵硬光采的眼眸也忘记眨动,只是瞪着花子的尸体。
不久,万平老人的嘴唇开始翕动了。
由木刑事将耳朵靠近,大声说:“什么?再大声一点!什么?洗手间里的毛巾?”
他冲进建筑物内。
万平夫妇平常是由后门出入,不过有学生住宿时,除了东侧的主玄关外,北向的里玄关也开放。和主玄关相比,里玄关宽度和深度当然较狭窄,却因为隔间精致而深获年轻人喜欢利用,此刻仍摆着五、六双凉鞋。
前些日子,偷走黎莉丝的风衣之烧炭男人被认为也是由里玄关侵入,这且不提,若依建筑物的这种构造推测,凶手是下楼梯后经过洗手间拿出毛巾,再走出内玄关伺机勒杀花子。
由木刑事推开洗手间的厚门,入内。里面天花板很高,贴着白色瓷砖,感觉很清洁。左手边是冷热水并用的水龙头之洗手台,其左侧墙壁装有金属毛巾架。
根据以前实例可知,这名凶手的脑筋相当聪明,而此次利用毛巾可不虞留下指纹,又不会发出声音,更不会流血,真是最适合的凶器!
北面窗户有纱窗,花子的尸体就是躺在纱窗下方,隔着玻璃窗,可听见剑持探长正一面安慰着被害者可怜的丈夫,一面很有耐性的反复询问。
由木刑事再迅速瞥了一眼内部后,走出洗手间。
“喂……我们想替花子报仇,所以,你难道不能明确回答我的问题?”剑持边拍着万平老人肩头,边设法让他回答,“花子说要和人见面,对方是谁?”
“不知道……”万平老人喃喃说道。
“不知道就麻烦了,她有讲过是为了什么事吧?”
“我……不知道,因为……我问她,她也没回答。”
剑持耐心追问的结果,万平老人好像终于恢复冷静,开始说明当时夫妇间对话的内容。
“这可真糟……”剑持扼腕,叹息出声,马上似发现由木回来了,转脸向他,“由木,刚才花子是否曾想跟我们说些什么,对吧?当时如果听她讲就好了,可是我们都很忙,因此没空去听,很可能花子就是这样,才打算直接和对方见面,解开心中的疑问。”
“但,和凶手见面,这未免太有勇无谋……”
“不,或许她尚未识穿对方是凶手。如果能明白花子怀疑什么,一定对我们有帮助。”
这时,万平老人好像突然想到什么,跪在尸体旁,开始摸索花子的衣服口袋。
“我想起来了,花子曾保存一张似乎很重要的纸片……”
“什么,纸片?”
“用钢笔写的小纸片……”万平老人粗糙的手指不停的在口袋里摸索。
刑事用手电筒照着他的手。但,掏出来的只有卫生纸和广告火柴,并无所搜寻的纸片。
“奇怪呢?这是怎么回事?我看过她从口袋里很宝贝的拿出来看着……”万平老人摇头,不解的说。
由木刑事的手电筒照向尸体四周的草丛,但,却未发现掉落有疑似纸片之物。
如此一来,只能认为是凶手夺走了。所以,剑持探长和由木刑事对这疑似字条之物皆产生极大兴趣。
“上面写什么呢?”
“我不知道……我只见到花子很重视的看着,好像那是什么证件。”
黑暗中,剑持探长蹙眉,轻啧出声!在重要关键,这位愚钝的老人却未能有所帮助。
“由木,你跑一趟派出所,和局里连络,我负责看守尸体。”
丁香庄的电话故障未修复,极端不便,这也是令探长不愉快的原因之一。
约莫十五分钟后,由木刑事和巡佐回来了,一看,出乎意料之外,探长满面笑容。他将尸体交给巡佐看守,叫由木至一旁,在由木耳边低声说话。
湿暖的呼吸气息吹在脸上,由木有些不快。
“喂,字条找到了。”
“是万平老人寻找的纸片吗?”
“没错!我想到也许花子把它藏在什么地方,就拉开抽屉找寻,并搜寻其它地方,结果在衣橱内找到,你看,就是这个。”
剑持探长以手电筒照着手上的纸片。在像是自记事本撕下的一张纸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