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庄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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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庄新娘-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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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天后,我由市场回来,发现他们俩人又坐在牌桌前。牌局已毕,由父亲的脸色显然可以看出他输而乐石赢了。
  我觉得脸上发热,我望着乐石的眼光十分无情。我一声不响带着菜篮走进厨房。我愤怒地放下篮子,眼眶溢满泪水。我心中说,因为他欺骗我,所以我流出忿怒的眼泪。他不是个可以信赖的人。他言行不一致。
  我想冲出工作室,找个安静无人的地方使自己安静下来,然后再面对他。
  我听见身后有声音:「有什么事我可以帮忙吗!」
  我转身望着他。幸而泪水没有落下。它只使我眼睛更闪亮,我不能让他看出我意志多薄弱。
  我短促地说:「没事,谢谢你。」
  我转向桌边,感觉他还站在我身边,他抓住我肩膀发笑。
  他把脸贴在我耳边低语:「你知道,我是个守信用的人。我们不是在赌钱。」
  我挣脱身,打开抽屉不知所措地乱翻一阵。
  「胡说。」我反驳。「如果不下赌注,你们两人决不会那么认真。你们不是喜欢打牌,目的是在输赢上。每次你们都想赢。我觉得稚气得荒唐。你们总有一个输的。」
  「你必须明白我是个守信用的人。」
  「不用解释,我自己有眼睛。」
  「当然……我们在赌博。你说得对,我们在乎的是输赢,你猜这次是谁赢?」
  「我要准备饭了。」
  「我赢了这个。」他由口袋中抽出小雕像。然后他笑了。「我决定不惜任何手段取得它,幸而这次赌博很公平,我一方面对你守信用,一方面我赢了这可爱的作品。」
  「请你替我拿刀叉好吗?」我说。
  他把雕像放回衣袋对我微笑。「至感荣幸。」
  次日他向我求婚,在他提议之下我们攀上婚姻山的陡峭斜坡。
  当我们到山顶时,他说:「十分宜人的地方。」
  我转身面对着他,他紧紧地握着我的臂膀。
  「为什么?」我问。
  「你知道,」他答。「这是婚姻山,泰比流便是在此地结婚的,向导指南上说的。」
  「当时似乎有不一样的两种意见。」
  「我们将替这座山再加一点重要历史。这里是彭乐石向方斐文求婚的地方,而她说……」他转向我,这时我了解他对我的感情与我对他一样深浓。
  我已无需加以答复。
  我们走向工作室,他很愉快,而我从未这么幸福过。
  我们把这消息告诉父亲时,他十分高兴,似乎他有意把我赶走。他拒绝讨论我去后他的计划,我也十分忧愁,直到后来乐石告诉我他坚持要他接受一笔津贴。由女婿处得到点钱有什么关系?如果可能的话,他愿委托他作些图画,也许这是个好主意。「我们彭庄有许多空白墙壁,」他又说。
  我首次慎重地考虑即将是我家的地方;虽然乐石已经告诉了我些大概,他说详细情形还是等我自己去看。如果他说得太多,也许会在我心中造成不同的印象而以后有所失望…即使我不相信我会对有他同住的地方失望。
  我们相爱至深。乐石不再是个陌生人。我觉得我了解他,但是他有种要和我开玩笑的恶作剧性格。「因为,」有次他对我说,「你太严肃,在许多方面过于古板。」
  我自忖也许我和他以前所结识的女朋友不一样。因为我养育的环境与所受的教育使我与二三十年前的人们相似。何况母亲去世后我的责任加深加重。从此,我必须快乐轻松地跟上时代。
  我们的婚礼十分安静,只有几个英国人来观礼,我们打算在工作室住一星期后回英国去。
  我问他他家人对一个素未谋面的新娘会作何想法。
  「我写信告诉他们我们就回去。他们不会如你所想的那么惊奇。」他快乐地回答。「他们一定会十分高兴,你知道他们都以为所有彭家子弟的责任乃是结婚。我已经等了太久了。」
  我希望多了解他们一些。我愿心中有所准备,但是他不再多说下去。
  「我不善描述,」他答:「反正你立刻就要去了。」
  「然而彭庄……我猜那是个大厦。」
  「那是我们的家屋,你可以那样称呼它。」
  「而……家里有些什么人?」
  「我姐姐,她丈夫,他们的双生女儿,你别担心。他们不在我们这一厢屋。我家的传统是任何家人可以在彭庄居住成家。」
  「它是在海边?」
  「就在海岸上,你会喜欢它。彭家人都爱它,你立刻便要成为彭家一员了。」
  我在婚礼前一星期,感到父亲有点异样。
  有天,我静悄悄地进去,发现他坐在桌前望着我,他似乎视而不见,我注意他突然苍老了些,而且……有点恐惧。
  「父亲,」我喊道。「怎么回事?」
  他望我微笑,但是心不在焉。
  「什么事?哦,没事。」
  「可是你坐着……」
  「怎么,我正在雕泰比流的胸像。我累了。」
  我暂时接受他的借口,忘了这件事。
  但是时间过了不久。我父亲近乎不能自己,我开始认为他正在对我隐瞒什么,似乎有什么事使他十分不安。
  有个清晨,约婚前两天,我醒来发现工作室中有人走动。我床头的夜光钟指看三点。
  我匆忙地披上睡袍,轻轻推开卧室的门,向外探首看见有个暗影坐在桌前。
  「父亲!」我叫。
  他站起来。「我亲爱的孩子,我吵醒了你。没事,回床去吧。」
  我走向他叫他坐下。我拉了张椅子。「看,」我坚持。「你最好告诉我是怎么回事。」
  他迟疑一下说:「没事。我睡不着,所以起来坐一会。」
  「为什么睡不着!你有心事,不是吗!」
  「我完全没事。」
  「无需这么说,显然不对。你替我担心……关于我的婚事?」
  又是一阵沉默。一定没错,我想。
  他说:「我亲爱的孩子,你十分爱乐石,不是吗?」
  「是,父亲。你是否担心我们相识的时间过短?」
  他没正面答复,只是吶吶地说:「你要离开这里……去他的康华……去彭庄。」
  「可是我们会回来看你!你也可以来和我们同住。」
  「我想,」他说,像是在自言自语。「如果有什么事破坏了你的婚事,你会伤心。」他忽然站起来。「我很冷。我要回床上去。对不住,我吵醒了你,斐文。」
  「父亲,我们应该谈谈。我希望你把心事告诉我。」
  「你去睡吧,斐文,对不住,吵醒你了。」
  他吻了我,我们各自回房。以后过了好久,我才懊悔没能追根问到底。
  到了乐石与我结婚的那天,这种新鲜而兴奋的事整个占据了我的心身,我一点也不曾想起父亲。这些日子里我除了乐石和我自己,就没时间想及其它了。
  日夜厮守永不分离实在十分美妙。我们会因小事而大笑不止,那的确是幸福的笑声,而且得之极易随手可拾。费西泊和乌柏土和我们在一起也很高兴,他们的诵歌比以前更热情。当我们和他们分别后,我们愉快地模仿他们,学他们唱歌的样子,然后对笑不已。我做饭时,他会到厨房里来,说要帮助我,他就坐在桌上阻碍我和我戏谑,直到我要赶走他,而以拥抱为结束。
  在以后的艰困时辰中,这些记忆一直在支持我,使我有勇气生活下去。
  我一直认为乐石是个热情而忠诚的爱人,他和我相处融洽。当时我以为一切均将圆满无比。我十分满足,我甚至忘了去猜想我的新家会是什么样子。我对我自己说,我父亲实在没什么好担心的。乐石将会照顾他的余年,正如他照顾我一样。
  有一天我上菜场去,比我惯常的时间早回来些。
  工作室的门开着,我看见他们在里面…我父亲和我丈夫。两人脸上的表情令我心惊。乐石很冷峻,我父亲则感到痛苦。我觉得父亲是说了些他不愿讲的话,而我不知道乐石是震惊抑或愤怒。我父亲甚感不安和惶惑。
  然后他们看见我,乐石连忙说:「斐文回来了。」
  他们俩人像是立刻戴上一具面罩。
  「什么事?」我问。
  「我们饿了,」乐石答,他走过来接过菜篮。
  他微笑地用手臂轻拥我一下。「似乎我们已好久不见了。」
  我由他望到后面的父亲,他也在微笑,可是我好像看见一道阴沉的痕迹。
  「父亲,」我坚持道,「什么事?」
  「你又在乱猜了,亲爱的,」他安慰我。
  我无法抛去心中的不安,可是我让他们说服我,因为我不能允许什么破坏了我新来的美妙幸福。
  阳光明媚。工作室在早晨十分忙碌。父亲下海去游泳,我准备午餐,那天我叫乐石去陪他。
  「你为什么不一起去?」
  「我要准备饭。你们两个去了,我可以工作得快些。」
  于是他们一同去了。
  十分钟后,乐石回来了,他进入厨房坐在桌上背对看窗户。我注意到阳光自他的耳朵中射穿过来。
  「有时,」我说,「你活像个花花公子。」
  「我正是的。」他答。
  「你为什么这么快回来?」
  「我不能和你分开太久,所以我留你父亲在海滩上先回来。」
  我笑着对他说。「你这笨瓜!你不能和我多分开十五分钟吗?」
  「太久了,」他说。
  他和我在一道使我高兴,但是父亲到吃饭时候还没回来。
  「希望他别碰见什么人,谈得忘了时间。」我说。
  「不会,你知道这时候大家都要回家吃饭了。」
  五分钟后我感到不安了,我有我的理由。
  那天上午我父亲到海上去不曾生还。
  入夜时才找到他的尸体。他们说他一定是抽了筋所以无法自救。
  当时似乎只有这么一个解释。我的幸福已被摇撼,幸好我有了乐石。如果没有他,我将不知道会怎么样。失父的最大慰藉乃是乐石。
  但是,从此可怖的疑虑开始了。
  蜜月的欢愉之情全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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