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饕餮扶起痛苦地捂着左翅的白泽,又朝巨响声源望了望,低道:[有什么正在过来,听这动静,绝不是凡物了……白泽]它低头朝那片雪翅看了看,[你翅膀怎么了?还撑不撑得住?]
白泽痛得满头大汗,硬憋了口气才勉强呲着牙道:[叫利竹给刺穿了,不碍事,就流了血而已。你方才说……什么过来了?]
饕餮有些奇怪地朝它的两只大羽翅瞧了又瞧,[没见伤啊,哪来的血?]它搔了搔脸,忽然暴立起身,[若吃不消,先躲边上去!来了!这么多……操他奶奶的!居然是狍鸮!]饕餮一把拖起歪在地上的白泽,也顾不上打了,掉头就跑,边跑还边骂:[这鬼地方!连这种十狱凶兽都成群地养着,操他奶奶的!]
白泽被它夹着跑,一时倒忘了自己身上的痛,[狍鸮?那种不但吃人,还喜欢把人都咬碎了的凶兽?]
[可不正是那羊不羊的东西么?糟了!叫声近了……]饕餮当下跑得更快。
白泽一片茫然,朝着饕餮身后瞅了瞅去,就是没见一个影子,那片旷野依旧空寂无人,连方才的竹牢竹网都不见了,就像是从未出现过一样。[狍鸮叫起来像婴儿哭,你不会听错了吧?]
[我瞅都瞅得真真的!]饕餮耳听那阵阵哭声起来越近,近到就像在耳背上哭一样,心想起那群东西吃起人来的凶劲,不由汗毛直竖,更是发了狠地跑。
[我什么都没听见,也什么都没看见!]白泽呢喃,想了阵,忽然似想起了什么,猛然道[错了!饕餮,我们都错了!]
[没功夫跟你扯!]饕餮忽然步子一顿,将白泽往前一抛,前蹄便立时一记横扫,脚下黑气渐盛,那一身乌毛也如鬃羽般竖起。[哼!狗娘养的!老子还怕了你们不成!狗东西!有种就过来!]
白泽毫无防备,被扔得滚了一圈才狼狈起身,一见饕餮在那儿直拳竖腿地打开了,便马上大吼:[那是假的!住手!饕餮!那只是幻觉!幻觉!]
饕餮一愣,手中慢了一拍,顿时一痛,只觉腰侧一大块肉已被扯了去,它立时抬脚一踢,蹬开一只狍鸮。[你这只死鸟!什么狗屁幻觉?老子还能想自己被这种东西吃了?]伤口疼得有些厉害了,它不由往后退了几步,靠上一棵大树,暂喘口气。
[真的是幻觉!饕餮,你若想来的是给你吃的大白菜,它们就都成了大白菜了!]白泽吼了声,飞掠了过来,用大羽翅往它头上一拍,[相由心生!都是你想出来的!]
饕餮被拍得一傻,再抬头去看时,那群来势汹汹的狍鸮却像是烟尘一样,瞬间消散了,它摸了摸腰侧,不痛不痒,毛发完好。[真是幻觉?那你方才也是有了幻觉?]
白泽叹了口气,[我方才看见的是竹网竹牢……这只怕是极北的又一处迷阵了!]它抬头看看这片旷原,忽然间,好像原野在塌陷,它赶紧闭了闭眼,再抬头望去时,一切又恢复如初。它呼出一口气,[我方才就在想,极北是处鸿蒙未开之地,无生无死,无始无灭,时间在此延宕,也在此消无。照理,不该有这些活相之物出现,再加上方才你我所见的不同,我想……这一处与方才玄元门所历相似,都频出幻觉。]
饕餮皱了眉头,这实物好打好斗,这心相……只怕最难。
[我们不能疑神疑鬼,心中无相,或许才能平安穿过极北禁地。]
[啊呸!老子真是被恶心透了!弄了半天,问题还是在咱自己身上?]
白泽望了望前方,[你忘了临走前上神交待的话了?]
持心戒疑,不动如山。
饕餮一凛,随即道:[白泽,这里或真或假,方才那些固然是假,只怕眼前这片旷野也是假的。咱要不直接脑中想着冥渊,没准就眨眼到了呢!]
白泽眉一挑,有些不信[这不太可能吧……]
眼前像是散过一场雾,眼前景瞬息消逝。饕餮心中一喜,[不可能?你回头瞧瞧!]
白泽马上回头,立时就张大嘴,[啊!啊,这,这是……]
矗在二人面前的是一座高塔,只觉这塔身高有三十余丈,共九层十檐,呈四方八角之状,下有两层台基,塔身八面砌出形状各异的塔形龛,塔檐上施以仰莲和团莲。
二人不由走近了几步,只见那塔身折射出莹润璀璨之光,居然是玉砌之塔,其玛瑙缀檐,金铜作铃,尤其那塔顶的塔刹,望去竟似以整块的水晶石雕镌而成。这水晶石多为细小,卵大已然稀世,更何况是如此巨型之雕!
二人都瞧傻了,遥遥望去,只觉这塔森森然,庄严肃穆,却又带了股缥缈绝尘之态,仿似一阵风吹就会消失不见。白泽与饕餮都有些呆了,直直盯了会儿,才摆脱那仿佛被摄了魂魄的错觉。
[哎!这塔在动!]饕餮叫了声。
白泽细看了看,果然发觉在动,[真的!哎!饕餮,你看见没?那东面照壁上有几个字符!]
饕餮皱了眉头,[不识得!只怕又是什么天书地书的。]
白泽想了想,还是拔了根雪羽下来,将之记下。
正记着,饕餮忽然推了推它,[嘿,老弟,你是不是说过,这地方无风?]
[是啊……]白泽才刚应了声,忽听得四下里铃声大作,整座塔檐上的铜铃都摇响了。
原本清脆悦耳的“叮铃叮铃……”声,在旷寂的极北之地听来却格外的让人毛骨悚然。白泽咽了口口水,[不、不会又是幻觉吧?]
饕餮这回倒是沉住了气,[只怕不见得!走,进去瞧瞧!]它前爪一指已然转过来的一处塔身,[看!门都给开了,就等着咱们呢!]
饕餮与白泽相携进入塔门,然而一入门内,那金壁辉煌的塔身骤然消逝,只一片白茫茫的光源,上不连空,下不际地。饕餮警觉地回身,本应就在身后的门已然不见,所剩也尽是一片白茫茫的光,仿佛这天地间,就只剩下了自己与白泽。
[白泽……]
饕餮才叫了声,白泽忽然示意噤声,[听]它于这片光源中反而闭上了眼,[有水声。]
饕餮怀疑地瞅了瞅它,也半信半疑地听了会儿,原本焦躁的心此时像是被人用冰水淋了淋,忽然静了下来。
叮叮咚咚……
的确是水声,像有一股小泉,正淙淙地流着,仿佛还能嗅到那阵阵水香。
白泽不由闭上了眼睛,[好像真的是冥渊哪。]
[冥渊?]饕餮循着水声往前走了几步,但上下空茫茫的,总觉是在虚空中前行,飘乎乎的。
忽然声音退去,二人眼前一阵光亮,像是周身所有的光都汇聚拢来,形成一脉光带,亮得耀眼夺目,却能令人打收底浮上一阵喜悦来。
[太美了!]白泽睁眼看了许久,忍不住赞叹。这脉光带就像是汇聚了天穹之上的所有星斗,比银河更为明亮更为温暖。[原来这就是冥渊……三界中所有生灵的始终……]他向那光带快跑几步,越近,那光就越亮越暖。
原本一条散发着明亮柔和的光带,趋近看时却忽然发觉,这光带是无数星星点点的亮斑,密密的,以亿万计的光点铺满了整条光带。那光点似是微尘,却又夹着令人欢喜的光明,在光带中奔腾、飞升,直冲向穹顶那处虚无,仿佛是西方世界的涅槃,又像是参透大罗天般的喜悦。众生在这里欢腾,万灵在这里挤攘,不再受皮囊所制,只剩下最本初的原灵,最最纯粹的生灵!
它们飞升着,伴着欢唱,伴着喜悦,在无声里拥挤喧闹。
饕餮看得简直呆了,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想要碰触一下那欢腾着的光。光绕着它的手往上升腾着,像是柔和的风吹过毛发,痒痒的,让人忍不住要跳进去。它也确实如此做了,猛地跳入了这条光河里。一刹那,所有的欢声笑语齐汇耳畔,妙乐彻耳!俗世的一切尽皆抛下,只觉大罗天即在眼前。[白泽……我,我是不是修成正果了?]饕餮激动得近乎哭出来。
白泽也沉浸在光波中,感受那一波又一波连绵不断的大欢喜,[我也是!我也是!]
它们追逐着那细如微尘的光,顺流而上,像在光河中畅游,在欢喜里吟唱,那虚无的穹顶仿佛没有尽头,连缀着无限的光明与温暖。
[何方使者,来我极北冥渊?]
二人心中忽然闪过这样一问,耳畔依旧是欢唱,但那声音却像是光河里的清流,不避不让地掠过心头。
[我们是上神水氏的使者,来探寻冥渊动向,请问贵使……]二人齐声答道。
[上神水氏?]那声音似是不解。
饕餮有些急,生怕被赶出去似的,连忙补充道:[就是上神水镜月啊……三界中最有威望最有……]
边想,那光河里像是浮过一卷画轴,画中人言笑晏晏,面容艳丽摄人,似乎就是水镜月,但细觉却又不像。那画中人霓裳飘飘,较之水镜月好似多了一分冶艳,少了一分清丽;多了一分天真,少了一分沉凝,总之明明眉目一致,细看下却又觉是两人。
[此处只接大神使者,杂人擅闯,定不轻饶!]原本柔和的声音忽地变了,光河中的浮力像是突然消失,二人砰地跌在冰硬的地上。
[啊~~]由大欢喜突地落至大地狱,这是什么感觉?白泽几乎快哭出来了。
[喝!大胆妖孽,竟敢擅闯‘擎芳塔’!金刚伏魔!]
饕餮与白泽只觉眼前一花,原先那白茫茫之境眨眼间便换成了金光笼身的塔身,那每块金砖上都跳下一个手执金棍的金刚罗汉来,齐声大喝,罡气震天。
饕餮眼见死路难逃,不由哼笑了声,索性仰面躺倒在地,[嘿!哥们!这回可真是要葬身在这什么什么狗屁塔里了!不过,见识过所谓冥渊,死也值了!]
[是啊!光河冥渊!从未想过冥渊居然是一条光河!]白泽回味着方才的感受,也全然忘却了眼下的处境。
众金刚是护塔之神,无情无识,自然不会将二人的话放在心上,只齐声一喝,便将手中大棍俱向二人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