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都是想避开我们,好提前结束这场仗。”水镜月哼了声,心法默念,周身便带上了层幽蓝的光晕,眉宇高华,当那双敛尽顽皮的凤眸透出沉肃的威仪时,她沉喝一声,“万水归一!”
像是掠过了一圈水晕,所有围在眼前的人马都抱着头倒地呼号,片刻间,那群人已皮肤焦黑,唇白如纸。
百甲愕了愕,“这什么法术,这么厉害?”
“哼哼,我是这天下之水的主人,不过是区区血肉之躯,什么水不听我号令?”水镜月极为自得,一昂下巴,笑得恣狂。
其余三人瞧不得这狂样,立时出拳出腿,揍向眼前这狂得欠扁的人。水镜月哈哈一笑,迎了上去,四人倒先扭成一团。
正玩闹间,忽听得一声怒喝:“魔头!休得张狂!”四人一愣,急忙回防,铅华为救绿腰已在左腿上开了条小口。
“混帐!我说过不得伤他们!我的命令也敢不听了!”水镜月见了铅华的血,心口就一阵发疼,一记水刀劈过去,就将方才偷袭之人甩出一丈,吐血昏迷。“还敢用昆吾兵刃!你们好大的胆子!”
几名天将俱非等闲之辈,又是初受水氏之命,不同于素日那些兵士对于水镜月尊崇无一,心中到底有些不服,张口欲辩。正此时,那天蓬君居然也飞了过来,从怀中掏出玉诀令就扬声道:“东王公令,但凡妖魔界者,不降即诛,无赦!还不快动手!”
水镜月一手就击碎了那块玉诀令,恨恨道:“好啊!都敢临阵换将了!你们今天敢动动看,我管你是谁,敢伤他们,我就将你们打回原形!”
“上神,你难道要叛天么!”天蓬君赤袍黑甲,怒目圆瞪,“天道魔道不可共存,你之所以领命诛逆,不也为了天道正义么?魔界屠戳生灵,甚至坑埋人界数万性命,只为练他的魔功!这样的王道,你也要帮么?”
句句质问直敲水镜月心底,没错,她是瞧不惯魔界的所作所为,虽然天界也有不足,但至少安抚天下,以养以教,总比这无情杀戮要好上百倍。
这一犹豫,天蓬君一个眼色,几人立时向百甲、铅华、绿腰使出昆吾利刃,夺魂诛魄。
“慢着!”水镜月惊叫一声,但见百甲因天界除魔法器压制,已被伤了左腹。“混蛋!要伤去伤那魔头,这几个人我来负责!”她急驱水龙卷逼退天蓬君,就欲上前扶住百甲。
百甲捂着肚子,疼得口中直嘶,正想靠住水镜月,却猛然惊觉绿腰已被制住,铅华正不顾性命地往前冲。“快!救铅华啊!笨蛋……”
水镜月恨得直咬牙,水刀飞射,却只让铅华避开了要害,“铅华!快带着绿腰跑!这儿我才可以施法……”
“啊~~”
一声惨呼由身后传来,水镜月一怔,几乎心胆俱裂地回头,天蓬君的那抬除魔剑已穿透百甲的身体。
“百、百甲?”水镜月手一抖,幽蓝的光瞬时刺目般炫亮,天蓬君瞬时跌落百丈余外,脏腑俱碎,连根手指头都动不了。
百甲已然跪倒,连口气都喘不上来,水镜月踉跄几步奔上前时,只来得及扶住他倒下的身体。看着剑身间除魔咒诀的九炼真文,水镜月也不由软了身子,泪珠一颗接一颗地滚落,“百、百甲,放心!我一定会治好你的,我把上元真气导给你!你撑着!你撑着!百甲……”她抖着手,哆嗦着念诀,却见百甲仍是魂元渐消。
“真、真阴……他、他用了……散魂咒,早、早就念完啦……阿、阿水,我不、行了,你、你快救、救铅华……”
“百甲!百甲~~”水镜月抱着他放声大哭,然而眼泪流得再急,却挡不住百甲的身形淡去,不知哪儿过来一阵风,那身形就像是水中影,一下碎了。“百甲!你回来!百甲!百甲,我不要你死的~~”
“阿水!”铅华一把扯住水镜月已然吐血,却仍不断催动法力凝聚百甲元神的身子,“阿水!”
“铅华~~百甲走了!百甲走了……”水镜月紧紧抱住铅华,哭得满脸泪痕,“他还说过要带我去看他的土宫,他还说过要带我去看他的小穿山甲……他连老婆都没娶一个,他怎么、怎么就……”
铅华也跪倒在地,怎么也没想过,这么相伴了几百年,以为可以一直相伴到千年万年的伙伴,就这么死了,连魂魄也不留存于世……
“上神,他是误入歧途,死……”天蓬君麾下一名天将冷着脸出来说话,心中对水镜月颇不以为然,枉顾大局不说,竟然还将北天四圣之一的天蓬君打成重伤。
水镜月听得这一声,嘴角便溢出冰寒刺骨的冷笑,她放开铅华,将绿腰与铅华一并放在一起,设下水墙封界。一切就绪之后,她才站起来,眉锋凌厉,浑身上下都带着冰冷的杀意,看得几个天将心有怯意。
“好,魔道的确要除。”她淡淡扫一眼已然伏尸遍野的战场,有着睥睨天下苍生的凛冽。她一扬手,将额际银饰除下,看着银光大盛,她轻轻道,“你们,就给他陪葬吧。”
“水镜月!你!”众天将惊怒。
“哼!完成了你们的使命,你们也算死而无憾。”她冷笑,将已化为剑身的即心紧握在手,乌晶晶的剑身反射出的却是一片白惨惨的冷光。水镜月看着剑圆环间妖冶红光流动,手一动,催动法力,瞬时红光万丈,竟似遮住了日曜之光。
“镜月!别冲动!”荧惑手一动,即化出一道强炽的青焰。
青焰袭来,水镜月只瞧了眼,那火势顿消,“荧惑,我总会把你挫骨扬灰!”她扬起脸,周身蓝光愈盛,剑身上的红光也愈盛。“但凡能得脱我水镜月一击之力的,就允你苟且偷生。”
那一刻,三界只觉天地大动,似乎每一个生灵的血液都在震动激荡,轸翼间红光直冲天野,掩天蔽日,万灵骇动。
白泽说到这里,不由停了,似乎眼前再现了那番令人惊恐的情景,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鸢尾沉敛了眉目,只一双眼睛墨色浓深,也这么怔默了好一会儿,才轻问:“后来呢?”
白泽眉尖一动,似是舒了口气似的回过神来,[后来那轸翼战场上只剩下上神、绿腰和铅华,再没一个能走得出来。墟界被封禁,天蓬君从此自仙籍中消失,上神与东王公就此结仇。唉,因此举实在过分,上神被禁封崖面壁思过一年。]
鸢尾没有说话,只是望着绕昆仑环行的月亮,良久,又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白泽有些莫名地看着他,正想开口,却见他猛地跳了起来。
“我回去了。”鸢尾低低抛下一句,便走了。
出了白泽的房间,鸢尾的步子就停了,他抬头看月,却只看见一片朦胧。那思过的一年并不好过吧。他在心头低叹,要是自己,只怕当时就去挑了东王公,她之所以没挑,那就是她心中的道了。
忽然间,鸢尾觉得自己有些懂她了,那眉目间深隐的情仇爱恨,偶尔的无限神伤,面对众神的冷肃无情……
鸢尾忽然笑了笑,唇角翘起,似月朦胧,似水柔情。
第三十七章
饶是昆仑浮槎风行万里,速度极快,但等到了玉京山,已是八天以后。万仞悬壁之下,便是云层峨峨、峻峰挺立的玉京山。
风雷使者赤发跣足,大步流星地进来,“报帝君二后、上神,察探玉京山的蛮雷使者天甲已回,报说玉京山七宝树木折根断,只怕就是还命芝也难救活了。”
东王公霍地站了起来,长袍曳地,腰间环珮一碰,冲牙相击,“铮”一声,已然断成数截。
“方才报时,探得有零星蛊雕出没。”
水镜月端着茶盏,啜饮一口,含在口中,待那芬芳萦绕得唇齿生香时,才放下茶盏,“小小几只蛊雕能拘了一众仙官?那御守玉京的《大洞玉经》岂不成了废物?”她轻抬眼,朝这几日乖顺得不像话的鸢尾瞟了眼,纤手一指,“你,跟着他一起去看看!把事情查清楚,能收拾就收拾了!”
鸢尾这几日一直在练功,这会儿机会摆在眼前,自然兴奋,领了命就走。
殿中六帝二后的神色都有些晦暗,东王公死盯着水镜月看了会儿,才阴恻恻地道:“不怕那小狐狸吃亏么?”
她微微一哼,“有我水镜月在这儿,天下谁敢伤他!三千年前动得了手,没道理三千年后会下不了手。”
“你!就知道你还记恨在心里,都那么久了,人也由着你摄魂夺魄,你还想怎么样!”一直以来,东王公都忍着水镜月的恶意挑衅,但眼下情势严峻若此,她却还在儿戏!
水镜月懒洋洋地瞥他一眼,依旧喝茶,“我若想怎样,岂会等三千多年?东王公,您多心了!”
“你!”东王公眼见又要冒火,其余几帝都出来劝住了。
西王母瞥了几眼水镜月的神色,心中始终有根刺,当下假劝道:“好啦好啦!东王公,眼下还有要紧事,这些陈年旧事就别再提了。死者已矣,就是别让所牺牲的,都成无谓。”
水镜月听得后半句,一拍桌案就站了起来,眸光凌厉如刀,“已经死了的倒也罢了,就怕那些不愿牺牲的,舍之不得却又保将不住!莫忘了,那灵墟山已耸立墟界。你们苦心瞒着的胡灵,也快破冰而出了吧!”一摆袖,她便往殿外走。
玉帝抢了一步,拉住水镜月,叹了口气,柔声道:“镜月,别孩子气!那些旧怨总是过去了的,眼下,你可得以大局为重啊!试想,这灵墟山现,冥渊无踪,五德不常之态预示着什么?伏尸遍野,群妖肆行,生灵涂炭,你愿意见着这样的结果?”
水镜月静默了许久,忽然扭头看了玉帝一眼,那眸中带着俯瞰天下的悲悯,仿佛是跳脱了世间在看生灵,高高在上的天帝也不过是一介卑微的存在,“帝君,大水决堤,堵有何用?你可曾想过,为何天界之人总喜欢将下界的‘动’称为‘异动’?下界生灵为何只能顺不动?为何与天界冲突,即定罪叛天?不服即为叛么?”她摇摇头,抽身就走。
“镜月!”玉帝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