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子是独生女。这样听着那对年轻姊妹对话时,不觉微笑。真是开心的姊妹。
对话因年轻而蹦蹦跳似的。由于孝子多数时间一个人独处,从不记得有过这样的对话。她的谈话对象只有父母和朋友。
认真的孝子,跟朋友的谈话也是保持君子之交的规规矩矩。
“奇怪,嘴巴有点怪怪的。”
吃着通心粉的妹妹,皱起眉头咕噜咕噜地喝水。
“你吃得那么急,是不是烫伤了?”
“急的是姐姐吧!”妹妹反驳一句。
蓦地看看丈夫,他和孝子一样在望着那两姊妹微笑。
“年轻真好。”孝子说。
“是的。”笠原点点头。“你也很年轻,可以再结婚。”
孝子苦笑。这个人连这些都替她留意到了。
“你也是。”孝子说。
“不,我会单身下去。”
“为什么?已经怕女人了?”
“不是的。遇到我这种男人,对方会吃苦头的,很不幸。”
这种话,他说得很诚实。应该怎样反驳他呢?
“那也好。”孝子慢慢拿起水杯。“那样一来,谁也不会受伤——”
砰一声巨响,杯子掉在地上破了。旁边的桌子。
“珠美!怎么啦?”做姐姐的跳起来。
“姐姐——我很辛苦。”
刚刚还在快速吃着通心粉的妹妹,满脸通红,用劲地吸气,按住胸口呻吟。
“珠美!振作些!”
“姐姐——救我。”
挤出来似的声音。妹妹滚跌在地上。
“珠美——珠美!”
姐姐抱起妹妹,妹妹只是痛苦地喘着气。
“什么人——叫救护车!”姐姐喊。
餐厅的人跑过来。
“怎么啦?”负责人脸色变白。
“快!打一一九!叫救护车!”
“啊——会不会——有什么塞住喉咙?只要喝喝水——”
“叫救护车——”
“我们的菜从没出过错!绝对不用旧材料的!”
“那些都不重要!”姐姐喊。“快叫救护车!”
“镇定些。只要休息一下,一定——”
对方怕负起责任,孝子看到也气了。突然笠原怒喊:“适可而止好不好?”
孝子吓一跳。
丈夫发怒的声音,她第一次听见。
“什么嘛。不关你的事!”餐厅负责人凶巴巴地说。
笠原蓦地站起来,这次连孝子也瞠目。
笠原握紧拳头猛揍对方一记。被揍的人呆呆地瘫坐在地,动弹不得。
“怎样?”笠原蹲在躺在地上的女孩身边。“没有呼吸了,不是吗?”
“怎会这样……珠美!”姐姐拼命摇晃妹妹的身体。
“没时间叫救护车了。”笠原说。“我有车,我送她去医院。”
“拜托!”
“这附近的医院——”
“有!我朋友住着的医院,就在附近。大约——开车五分钟就到了。”
“好,送去那里。认得路吗?——孝子,帮帮这女孩!”
“是!”孝子急忙站起来。
“我先把车开过来,你帮忙运她上车。”
笠原冲出去。孝子连同做姐姐的,从左右把软瘫瘫的女孩抱起来。
出到店外时,恰好车子来到前面。
“扶她坐上来!”笠原打开车门。“赶快!分秒必争呀!”
孝子和那两姊妹半跌着坐上后座。
“方向?”笠原问。
“出去转左。前面讯号灯右转——”
“知道!请你大声指示。”
车子飞驰着冲出去。
笠原让喇叭一直响,讯号灯也漠视。车子以令人眼花的速度飞驰往前。
“那边向右——上那个斜坡!”
车轮发出吱吱声响,一转眼就到了医院前面。
“抱她下来!”
笠原这样喊着,下车直往医院内冲去!
“珠美!到医院了!坚强些!”
两人七手八脚地把珠美从车内抬出来,笠原拉着一名护士飞奔出来。
“快——往这边来!”
孝子一片混乱,不知怎么回事。
总之,当她察觉时。只有她一个人呆立在医院走廊。
医生和护士匆匆忙忙地走来走去。
是不是做梦?这种事真的……
有手搭她的肩。回头一看,是丈夫的脸。
“老公……”
“现在急诊中,若是来得及就好了。”
笠原在冒汗,呼吸急促。孝子从未见过丈夫这个样子。
“你也做得很好。”笠原说。
“我没什么……那女孩很坚强啊。”
“嗯。在这种时候还能俐落行动,了不起。不过,我超速又闯红灯,可能被没收执照。”笠原说。
“有什么关系?”孝子握住丈夫的手。
“你这样想吗?”笠原觉得有点意外。
“是的。”孝子点点头。
又有两三名护士从走廊跑过。
10、开盖子
寺尺和大食哑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绫子拿起寺尺的枪,指着他们说:“你以为我没发现你们的来历?在这里成佛吧!”然后扣扳机,寺尺和大食结束短暂的——不,寺尺的比较长——一生……
这种事不可能发生。
可是,这幅光景从大食的脑海一下子闪过则是事实。
由于寺尺呆得说不出话来,于是绫子问:“这是不是伯伯的东西?”
“啊——是的——是我的。”
“哦。那就趁我没忘记之前还你了。”绫子把枪放在寺尺手上。“不过,现在的玩具做得真好。舍妹的男友是刑警,我也见过真枪实弹,这个真是一模一样。好重哪——真的不必贴药布?”
“药布?”寺尺反问,这才恍然点点头。“啊,没事了。没什么。”
“哦,好极啦。对了,我必须准备晚饭了。我常常光是买东西,忘掉做菜。不然又被妹妹们取笑了——哦,电话。”
绫子急忙拿起话筒。“是,佐佐本宅——夕里子?嗯,刚刚买回来了。不信?我正要去弄饭。有客人。你在哪儿?——哦,那就别太晚回来啊。”
讲完电话,绫子开朗地对寺尺二人说:
“我在厨房,有事情叫我。”
“怎么回事?”过了一会,大食才说。“她是真心,抑或假意?”
“真心。”寺尺说,俯视手里的短枪。“她就是那种女孩。”
“应该怎么说呢?可歌可贺……好像不太对。”大食笑了笑。“总之它又回来了,好极了。”
“晤——嗯。”寺尺顿了一下,点点头。
“怎么啦?心不在焉的。”
“不……这家伙这么重吗?”寺尺仿佛在衡量手枪重量似的在手中摇一摇。
“老大,你没事吧?”大食不安地说。
“呃,没事。腰也不怎么痛了。”
“我不是说这个。”大食望一下门的方向,稍微压低声音。“真的可以干掉她吗?若是这时产生慈悲之心的话,将成为致命伤哦,老大。”
“我是专家,放心。”寺尺说,可是说话方式缺少气魄。
大食很担心。并不是想杀掉那女孩,只是工作而已。
然而万一产生同情心而不忍下手的话,这回将轮到寺尺被消灭了。
即使寺尺并非直接认识委托人,但是委托人知道分派工作的介绍人是谁,当然可以追溯到他这里。因此,为了封住寺尺的嘴巴,委托人随时可以置他于死地。
不仅是寺尺,大食也一样难逃一死。
“别担心。”寺尺拍拍大食的肩膀。“我老命一条,无所谓。你还年轻,我不会让你死的。”
说着,他把手枪交给大食。
“替我拿着,我明天就离开这里,莱福枪应该修好了。然后我会迅速解决她,很简单。”
寺尺吃力地站起来。
“老大——”
“我去厕所。你也应该回去啦,逗留太久反而不妙。”
说完,寺尺走出客厅。
大食看看自己手上的枪。
——老大不想干了。
那种心情,大食十分了解。不顾一切地杀掉那女孩是工作,但她太纯情了。不,说是纯情也很奇妙……
不知为不知。一旦直接牵连上了,又受到种种照顾,不想下手也不是没道理。
大食呆呆地坐了半晌,这才慢慢站起来。
他紧握手枪,从客厅窥望厨房的动静。传来水声,以及吧嗒吧嗒走动的拖鞋声。
“哎……那一页呢?在哪儿?”
传来那女孩嘟嘟哝哝的说话声。
寺尺进了厕所。
大食决定了,只有我做了。
对,反正准备干的。而且有了这家伙,它比匕首容易下手……
慎重起见,大食要确定有没有子弹在内。没问题,只要扣扳机就行了。
不过两三秒钟就完毕的事。老大可能在意,做了也没奈何。
大食把枪藏在背后,悄悄走近厨房。
“哦,糟了,没有盐——调味品摆在哪儿?夕里子真是,总是不出声地改变摆放地点……”绫子依然自言自语地在厨房跑来跑去。
大食注视她的身影片刻,终于慢慢摆好架势,枪口指向绫子的背部。
“——好极啦。假如盐用完了就煮不成啦……咦?怎么盖子这么硬?——嘿。拜托。打开吧!——别耍赖好不好?”
好像是容器的盖子打不开。绫子使尽浑身气力,完全不奏效。
“拜托……心情好转,给我开了吧!我把你摆在架上最好的位置好不好?”
见到绫子认真地向容器“拜托”的模样,大食差点笑出声来。
这小妞真是叫人气煞!
大食把枪夹在腰带间,用外套盖住,假咳一声。
“噢。对不起——你听见了?”绫子回过头来,羞红了脸。
“盖子很牢固吧。借给我一下,我开开看。”大食说。
“多谢!真不好意思。”
“很容易的。嘿!”
运力去拧,可是盖子一动也不动。
“奇怪!嘿!”
“是不是打不开?”
“他妈的,好硬。瞧我的!”
大食劈劈啪啪地弄响指头,坐在椅子上,大大吸入一口气。“嘿——”
随着像打柔道的声音拧盖子——依然没有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