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1日清晨刑侦大队
办公室里,单独问讯再度进行。
宁队长坐在我的对面,左手直到小臂已经全被包扎起来,看来是受了很严重的伤。
这帮农民,可真他妈的厉害。他愤愤地说。你多大来着?
26岁。我说。还差几天过26岁生日。
你可认识28到30岁之间的男人?
我摇摇头:不记得身边有这样的男人。
棺材里的尸体化验结果出来了。宁队长奇怪地看着我。已经死了至少一年多,是个男的。
什么?男的?不是Selina的妈妈?
不是!是个男的。
他也是被咬断喉咙?我试探着问。
也不是!是被刀捅死的,连捅至少18刀。
天……我被惨状惊呆了。
我们怀疑,这起案件跟Selina与她妈妈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你再仔细想想,你跟她恋爱期间,可否见过类似年纪的男人?
这……我低头沉思。
哦,对,这个男人比较清瘦,应该就在1米72左右,现场我们还发现一副破碎的眼镜。
应该没见过。略微沉思后,我说。Selina喜欢听摇滚,她认识的朋友大多喜欢穿奇装异服,像这种白衬衣的不多见,而且年龄跟身高都吻合的,真的没有。
这时,一个警员敲门进来,递给宁队长一摞纸,在警员出去后,宁队长翻了一遍,将纸递给我:仔细看看,上面可有你认识的人?
我拿过来一看,失踪人员名单。
这是近两年来我们接到报案的所有失踪人员。宁队长站起身走在窗前,向往眺望一下。你看看,尤其仔细看看照片,有没有你认识的。
失踪人员很杂,有老太太,老头,也有可怜的小孩,亦有精神出问题的中青年。但没有我认识的人。
一个警员再次走进来,递给宁队长几张纸,这次他看后,居然沉思了半天,然后才给我。看看这个人你认识吗?
似乎见过。我说。似乎,在……在哪个地方见过,跟Selina一起。
琴行?酒吧?
可能,记不清楚了。我仔细看着这张打印在纸上的画像,里面是个有点发福的男子。
死者的身份已经确定了。宁队长把双手摊在胸前,居然长长叹了一口气。就是这个人。
怎么可能?我纳闷道。这个人可不瘦。
是的,这个人以前是个敲鼓的,后来染上毒瘾,不能玩音乐,成为大哥的手下。
大哥?孕妇的男人?
是的,他替大哥看夜总会的场子,因为打架在公安局留有案底,血型、DNA比对完全吻合。
可他怎么会出现在Selina妈妈的棺材里?
这大概将是我们最大的不幸。宁队长突然绝望地说。我怎么也想不到,竟然把黑社会也牵扯进来……
10月1日
阳光明媚。
那夫找出一张纸,写下他的最后一篇随笔日记。
他详细记录了小鱼、索索失踪的整个过程跟所有可疑的观点,并附上她们的照片,然后又写下自己数次登陆那个流血墓碑网站的种种遭遇,还有通过网络搜索引擎搜索到的所有有价值的信息。
在日记的最后,那夫不无伤感地写道:
没想到,我幸运地捡到一条性命,却又不幸地丢失了女友死去后惟一对自己真心实意的女孩。无论怎样,这都是最不幸的结局;接下来,并不知道该如何下手,事情总没有像今天这么糟糕,自从跟宁队长的关系中断后,得到有效情报的概率越来越低。
我依然活着,却接连失去了关系最好的哥们儿和女孩,这样的生存还有什么意义。
不管明天会怎样,我都要再尝试一次。如果今晚能再次接到神秘的电话,电话能透露出见面的地点,我将带上莉莉前去做一次冒险,这次冒险的结果不得而知,但无论如何,都应该保住莉莉的性命,可一想到唐璜在眼前死得那么干脆利落,我不禁深深地绝望,如果真的是同样一拨对手,我只能以死谢罪,但愿自己的尸体,可以做出最重要的贡献……
写完这篇日记,那夫才发现,现在已是10月1日,怎么着也算个全民休假的节日,心中不禁继续惆怅。
这样一个本该可以彻底放松的时间里,自己却不得不孤零零地面对着四面空洞的墙壁,想想过去的犬马一生,到头来,如此阳光明媚的日子,身边居然空无一人,想找个人一起娱乐都没有合适的名字,这莫不是人生最大的悲哀。
点着一支烟,看着在沙发上睡得正香的莉莉,那个优美的女体,不是自己的女友,不是索索,不是任何一个可能的女人,她不过是一个自己打算利用的应召女孩,不能拥抱不能爱抚。
那夫无奈地仰天长叹:或许这一切都是天意!
在莉莉醒后,那夫要她洗了个澡,简单吃过早饭,然后带她去一家高档的发廊做头发,烫了一个新发型,又染上漂亮的红色;紧接着,那夫又带着莉莉去了一家豪华的韩国餐厅,点了很多地道的韩式料理,有烤肉、鳗鱼、软溜狗肉片、扒莲蓉鹌鹑,有高级火腿寿司、大酱汤与牛尾汤,还有相当多别的美味,莉莉显然是头一次吃这样的东西,颇为狼狈的吃相让那夫心里有一丝隐隐的忧伤。
接着,回到家。闲适的午后。
温柔恬静的阳光洋溢在大半个客厅里,细小晶莹的浮尘颗粒在光束中缓慢地游走,所有感染到的物件顿时有种蓬荜生辉的光泽,这种四处飘逸的舒适,拌杂着饭后极度的慵懒,让人从心底里萌生出一种不愿活动的迟钝,思维几乎停滞,你可以就这样呆呆地盯着一个角落,慢慢地耗去很多时光。
短暂而无限的美好。
莉莉静静绻在沙发上,幸福地打着哈欠,衣衫略微歪斜,依然露着她稚嫩小巧的锁骨,黑色内衣的肩带巧妙地点缀在上面,恰到好处的性感;那夫坐在茶几的对面上,将自己的手枪全部拆卸开,用一块柔滑的干布仔细而耐心地一遍又一遍擦拭着每一个细小的零件。
他们的心扉,在不经意间展开。
你今年多大?
18,确切地说,是17岁零8个半月。嘻嘻。
哦,原来还这么小。那夫抬头打量一下眼前这个稚嫩的丫头。身材还不错,怎么当起小太妹了?
我没当太妹,我不混社会的。
哦?呵呵。那夫有点惊讶,他笑着开了句玩笑。那你是古三的那臭小子的马子?
也不是。呵呵。
上学?
没有,不上了。莉莉一副并不在意的样子,她随手拿起那夫桌上的烟,抽出一支,熟练地点上。小时候爸妈就离了婚,我跟爸爸过,后妈生了个弟弟后,就没人再管我,上完初中,成绩太差,就不上了。
那就开始混社会?
没,没有,咳咳。莉莉显然适应不了那么冲的烟,刚抽两口就开始剧烈的咳嗽。谈过个男朋友,是个名校的高中生,在他家的床上,我们发生了第一次关系。
那夫起身,拿过莉莉手上的烟,熄灭在烟灰缸里,然后冲了一杯咖啡,放在她的手中,问道:然后呢?
然后,呵呵。莉莉低着头,深深吸了一口气。后来有一天去他家,被他妈妈发现了,那女人狠狠给我一耳光,说我臭不要脸,之后,就这么散了,那小子,相当没种。
呵呵。那夫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尴尬地笑笑。
我特别喜欢我那个弟弟,尽管是后妈生的。莉莉的眼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微微泛红。从小,他们工作都特别忙,就我跟他一起玩,他太可爱了,一点都不淘气,什么都听我的,每天晚上都要我抱着才肯睡觉,就这么着,一天天长大,不管受到什么委屈,一看到他我就什么烦恼都没了。
那夫没有说话,莉莉也不在乎,她继续喃喃自语:不知道为什么,爸爸突然做生意赔光所有的钱,后妈也下岗,家里的生活开始艰难,弟弟再也没有新衣裳,新文具,新书包,我送他去上学,眼看着那些臭小孩羞辱他,心里别提多难受,这个时候,我无意间认识了古三。
这个混蛋,没出一点好主意。那夫狠狠地骂了一句。
呵呵,这样也挺好。莉莉的眼圈湿润一下,就悄悄憋了回去。凭自己吃饭,尽管是卖肉,钱来的也干净,我不喜欢被别人养着,当废物;有了钱,就可以给弟弟买新东西,他要什么就买什么。
就这样过一辈子?有没有别的打算。那夫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随便捡了一句。
我在攒钱,打算以后自己开个小店,就卖小孩用的东西,我特别喜欢小孩,最大的梦想就是有一天有自己的孩子。
这……也不错。那夫把到嘴边的开店更难之类的丧气话,硬硬咽了下去。
可是,这似乎离我越来越远了……突然,仿佛脆弱的防线一下子崩溃掉,莉莉的泪水如润滑的泉水汩汩流出。春天时我做过一次流产了,这还不算什么;前些天跟一个老头子做,看到他肮脏的身体,我突然觉得自己好脏,真的好脏,每一个地方都是脏的,我怎么能要孩子……
这样一个下午,在午后轻抚的阳光中,那夫坐在沙发上,将莉莉搂进自己的怀中,让那遗憾而委屈的泪水流淌在自己的肩膀上,滴落在坚硬的心中,直到心房完完全全地融化。
他为自己接下来的计划感到耻辱,他完全慌乱地在心中彻底推倒原来看似缜密的设想,到底还要不要眼前其实无比脆弱的女孩做自己的诱饵?恐怕世界上没有比这更残忍的事情。
可不然又能怎样?
一步一步已然走到这个环节,即使不找莉莉,也要找别的女孩,在这种生命随时都得不到保证的时刻,自己又有什么资格牺牲任何一个女孩的性命?可不然又该怎么做?索索的性命依然在别人手上,迟疑一秒,就增加一秒的危险,即使全世界都可以失去,索索的性命也不能丢失,那夫想起自己的女友,想起他们彼此拥抱着在这个沙发上沉沉地睡去,多么温馨的时刻,却再也找不回来。
既然世界可以对我如此残酷,我又为何不能对这个世界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