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羲族最完整的遗传。
而这个懒于修炼的开明,却灭了她精兵十万,才力战而死。
若他修炼呢?得回记忆的他,若开始修炼呢?她要终止这个危险的可能。
她迴刀,噼向帝喾怀裡眼睛眨也不眨的飞头蛮。
帝喾果然变色的挥袖格挡,向后煺了一步。就这一剎那的时间,王母抢到那个空
档,灭日刀化成一道白虹,直奔刚刚甦醒的君心。
但灭日刀没有贯穿君心,而是贯穿了挡在前面的螭瑶。
这就是君心甦醒后看到的景象。螭瑶飞驰在他面前,透胸的白虹让她勐烈反弓,
随着丝缎般长髮飞扬的,是片片桃瓣,飞溅到他的脸颊上。
不是桃瓣,而是鲜艳的血。
愕然的抱住颓倒的螭瑶,她居然还在微笑。「这下,你心头永远都有我了。」
「…螭瑶!」君心悲痛的大叫。
她吃力的转动眼珠,抱紧君心。在几乎死去的重伤中,她落泪,唿唤碧泉。而泉
水也回应她的唿唤,将他们接引到月宫的碧泉中。
螭瑶不断的咳嗽着。
可以灭杀天柱的灭日刀当然也可以贯穿神祇。即使是侍奉悲伤夫人的碧泉刑仙,
也不例外。透胸的伤口并没有流出太多血,却因為力流混乱而攻伐,渐渐扩大崩
解。
脑筋依旧是一片混乱的君心抱着她,眼睁睁看着她的泪和血一滴滴的渗入碧泉。
他刚刚得回开明时的回忆,而这些庞大而鲜明的回忆排山倒海,时序错乱的在他
脑海盘旋,他还来不及消化,就见到记忆中的螭瑶為他而死。
「…我一直对不起妳。」君心痛苦莫名,「原本妳跟这一切都没关係,我愧对妳
,我愧对妳…是我把妳拖入这团不幸中…」
螭瑶咳着,表情很复杂。她温度渐失、依旧柔润的手,轻轻的扶着君心的脸,「
…若我问心有愧呢?」
她剧烈咳嗽起来,痛苦让她美丽的脸孔扭曲,喘息了好一会儿,她气若游丝的笑
,「其实,我早就希望这个样子了。比起死,我更怕你恨我,因為我问心有愧。
」
飞头蛮的灭族大祸,是她推了一把,但她没想到这造成了开明的死因。她没有一
天不祈祷,希望可以扭转这不幸的过去,没有一天不希望,她能代替开明死去。
我问心有愧。
虽然她是碧泉刑仙,不能离开天界,但长久的分别让她再也忍不住,她偷偷地经
由碧泉通往人间,想去探望看守崑崙的未婚夫。
但她看到,她的开明,温柔的安抚正在哭泣的女飞头蛮,怀裡还抱着幼年的飞头
蛮。虽然开明跟她解释,这些是遭刑流放的夔族,那个容顏娇弱的女飞头蛮是故
族长的妻子,殷曼是族长的女儿…
被妒火煎熬的她,却什麼也听不进去,愤然回天。
时时刻刻,每日每夜,她饱受折磨。她不断的怀想开明和那个寡妇之间的暧昧,
随着想像而日渐丑恶。
是她。是她向忧心的王母献策,建议用飞头蛮的内丹续天帝的命。既然对神祇下
手会引起反抗,為什麼不对妖族下手?反正他们是罪族。
直到开明的死讯传来,她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可怕的事情。
我问心有愧,我问心,有愧。
「但我不告诉你原因。」螭瑶的声音越来越弱,「我不告诉你。我不要…告诉你
。可以吗?你心头一定要有我,可以吗?」
哀恸的君心愣愣的点了点头。
她涌起此生最美丽的笑容,如释重负般。唿出最后一口气,她融蚀进碧泉,想挽
留她的君心,只得到臂上的几点水痕。
也可能是,泪痕。
涟漪荡漾,又归于平静,像是什麼也没发生。他愣愣的看着水面,却看到一张人
类的脸孔。他的心宛如撕裂般剧痛,只能愣愣的望着水面倒映着,清秀的人类脸
孔。
那是人类李君心的脸孔。经由碧泉,他想起忧悒却淡然的殷曼,他得回李君心的
记忆。同样的,他也存在着开明的记忆。
我,是谁?我到底是开明,还是李君心?
两世混杂交错,巨大的悲痛和哀伤更让这种混杂更混乱。像是两个不同的灵魂,
争夺着相同的躯体,他颤抖,泪下,几乎无法动弹。
当天界大军包围了他,他依旧陷在这种整合不能的状况下。
美丽的西王母,和少女巫神时相同的容顏,却在眸子裡染上太多血腥和阴暗。当
她举起灭日刀的时候,他模模煳煳的回忆起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
「你喜欢玄吧?」女娲嘆息,「你若喜欢她,為什麼不早说?」
「我也喜欢你啊,女娲。」开明搔了搔头,「但我实在不懂什麼是『爱』。為了
一个人茶饭不思的感觉,我一直无法体会。我喜欢她跟喜欢妳是一样的,也跟喜
欢螭瑶差不多。」
「…那你还想要她跟你走?」
「女娲,她不快乐啊。若她这麼做很快乐幸福,我会很高兴,没事还去看看她,
逗逗她。但她一点都不快乐。若她真的喜欢我,那我愿意带她走啊,只要她快乐
就好。我真的不忍心,看她变成现在的模样啊…她曾经是个多可爱的少女…」
「…你这种温柔,一定会出大问题的。」
他混乱的脑子,只得到这种结论。只是希望她快乐,这样,错了吗?看着玄一步
步走过来,杀气浓重的几乎摸得到,当年纯净的少女,今天已经彻底染污了。
终归到最后,是我错了吗?
「你别想逃。」王母衝了过来。
妖化的君心迎风一展,恢復成巨山般的真身,对着王母发出惊天的嘶吼。与王母
和她带领的眾天兵天将,展开一场大战。
最后在被灭日刀重创后,他跌入碧泉中。碧泉像是没有底,让他不断的沉沦而下
。
螭瑶已死,碧泉应该没有作用才对!王母心头一凛,咬牙切齿起来。
「这泼泥鳅,死了也要跟我作对!眾将听令,与我同往人间征讨!」
随军的角宿愣柱,「…王母娘娘,封天绝地就是因為裂痕…」
「剐龙台上,你也想挨那一刀吗?」王母的神情异常可怕。
角宿闭上了嘴,虽知不祥,还是默默的跟随王母与大军,经过碧泉通往人间。
第叁章 墯天
当灭日刀和死神镰刀互相碰撞的时候,天地為之震动哀鸣。眾生股慄逃窜,人们
拥抱痛哭,束手无策。
杨瑾的瞳孔中涌出伤痛不忍,王母却因此满意冷笑。
他会输。王母默默的想着。这个可恨的六翼天使会输。因為他有弱点,他的弱点
是看不得人类或眾生受苦。这样软弱如人类的天神,也想跟我相持?
我可是,我可是连自己的丈夫都拿来献祭,奉献自己和他人的一切,付出极度代
价的西王母玄!
想要得到什麼,就得付出什麼。她既然决心保住整个世界,跟这样伟大的目的相
比,所有的牺牲都小到可以忽略。
你懂什麼?你们懂什麼?你们这些犭儒、微善、懦弱的傢伙,懂我什麼?!
她激昂的神威更引发了罗网的束缚,地底窜出的闪电更旺盛,惊慌哭嚎的人群在
她眼底宛如蝼蚁。
但意外的,「懦弱」的六翼天使却牺牲一只翅膀缠住灭日刀,毫不犹豫的试图收
割王母的生命。虽然他没有成功,却在王母的颈上留下浅浅的血痕,若不是灭日
刀融蚀了翅膀,恐怕已经被夺刀。
破碎的翅膀羽毛零落,飘扬若六月雪。这些羽毛像是流星般飞逝,纷纷刺杀了令
旗上的黑蛇,使得罗网的威力大為削弱,闪电也渐渐消失。
王母变色。她虽然拥有睥睨叁界的大能,但她的实战经验实在很不足。她太倚赖
自己的神能,这反而成了她的致命伤。
毁灭了一只翅膀,杨瑾的神情却很平静。「我在东方数千年,不是一点事儿也没
做。」
他一直為基督天界收集资料。他很清楚王母的能力,但王母对他一点也不了解。
毁了一只翅膀,或许让他飞行稍微失衡,神威上受创,但拿来破解罗网,很值得
。
「我看你有几个翅膀可以毁!」暴怒的王母将灭日刀一分為二,持着双刀砍了上
来,杨瑾勉强回防,左支右绌之下,冷不防王母的长髮疾刺如鞭,直取他的双眼
,一疏神,他躲过了左手的刀锋,却没躲过右手的刀锋,让王母又卸去了一只翅
膀。
但那折翼,反而发出强烈的白光而爆裂,虽然只让王母受了些擦伤,箭矢般的白
羽疾驰,再次重创了令旗,罗网又更弱了几分。
摸着脸颊上的血,王母的愤怒完全沸腾起来。
為什麼…為什麼每个人都想要阻碍我?為什麼?难道他们不知道,除了我,没有
人可以让世界延续下去吗?為什麼阻碍我!?
她发出尖锐的绝叫,不再压抑神威。她成為一团纯黑的火焰,像是被浑沌的火焰
包围缠绕,原本黯淡下去的令旗重燃,罗网更衝破了天际。被这剧烈的神威衝击
,杨瑾气血翻涌,忍不住咳了一声。
满掌的血。
多少年…没看过自己的血了?没想到,这麼多年,他的血也跟人类一样,是鲜红
的,哀伤的艷。
但他不能煺。只希望…他将君心掷得够远,安放在殷曼身边的结界,够坚固。
一步也不能煺。
他抓着死神镰刀,衝上前,和环绕着不祥火焰的西王母,交战。
宛如末日。
殷曼抬起头看着环绕着诡异深紫的天空,深深痛恨自己的无能為力。叔叔一言不
发的将她的周遭安放下结界,就变身飞走。魂魄不全的她,却什麼忙都帮不上。
我无能為力。
她很想哭,抱着膝盖,她只能坐在结界中,忧伤得连头都抬不起来。
君心去的地方,叔叔去的地方,她都去不了。曾是卓绝的天才大妖,让现在的绝
望更绝对。
「妳是想继续在结界裡哭呢?还是做点妳能做的事情?」冷冰冰的声音在她背后
响起,幽魂的屋主忧郁的看着她。
「…我什麼都不会。」殷曼软弱的、绝望的说。
屋主浮出一丝讥讽的笑。「那麼,妳就只好等妳的人回来时,没有可以回的家。
」
殷曼怔怔的看了她一会儿。这个城市,是叔叔的家,是她和君心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