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像告诉狄恩的那样是自己从银行辞职的,她是被开除的,并且面临受到起诉的
威胁,如果不是银行经理也卷入进去,可能现在她已进了监狱或者受到了审判。
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她自己也在想。为什么这些事总是一再发生?她不是不想
过正常的生活,只是有一种疯狂在不断地侵扰着她,每每在她想要走上正道时,总
会有什么人或事让她偏离正轨。
好在一切都已结束,这次会完全不同,她不会再重蹈覆辙。在她的生命里,这
是第一次,她下决心要去做狄恩需要的那种母亲,他应该拥有的那种母亲。
她喝完了咖啡,把杯子放进水池,然后走进卧室更衣。
“今天是开学第一天!”
狄恩点点头坐下吃早餐。桌上摆着一杯桔子汁、两片涂了花生酱的烤面包和两
种麦片粥。母亲站在水池边给自己倒咖啡,显然她很紧张。
“你高兴吗?”母亲问。
“不太高兴。”
“说实话。”
“有点害怕。”他倒了杯桔子汁。
“你用不着害怕,不会有事儿的。”
他喝了口估计,“你不紧张吗?”
“有一点儿。”她承认道,然后走过来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他注意到她穿了
件紧身衣,清晰的轮廓表明她没有戴胸罩,“刚开始紧张是正常的,要不了十分钟
你就会如鱼得水了。”
对你可能是这样,狄恩想,但他什么也没说。他希望自己在社交场合能更像母
亲一点儿。
他希望她也能像他一些。
“好了,”她说,“快点吃,我开车送你去学校。”
“没事儿,我走路去。”
“真的?”
他点点头。
“不好意思让妈妈开车送你上学,是吗?”她笑了,“我明白。你得快点吃,
要走十五到二十分钟的路呢。”
他盛了一碗麦片粥,“好吧,你送我一段路。”
她笑道:“可以。”
校舍是旧红砖结构,这种建筑除了在电影里外,平常难得一见。两层的主楼有
一个门厅,教室和办公室都在里面,一直延伸到操场。附近的礼堂顶端是高耸的钟
楼,灰色混凝土的体操房离这两座建筑稍远,像是新建的,可一点也不好看。
狄恩站在学校马路对面,等着打上课铃,但同时又害怕铃响。他感到口干舌燥,
手心汗湿,他甚至希望自己没有离开亚利桑那。他不太擅长与人打交道,在麦沙上
学时他连同学都认不全,现在到了新学校,从零开始,肯定会不自在。
走进教室,他觉得自己直冒汗,很快扫了一眼教室后,他发现中间的座位全坐
满了,前排和后面仍空着。
他选择了后排。
在那儿不会惹人注意。
他在一排三人空座的中间坐下,正好在一个穿着脏兮兮的T恤衫、闷闷不乐的男
孩和一个化浓妆的西班牙女孩后面。他环视了一下教室,本以为这儿的学生会比麦
沙的更酷,毕竟,这里是加利福尼亚,但周围的学生看上去有点落伍,男孩们头发
太长,女孩们又相貌平平,显然,最新时髦的潮流来自南加州,潮流的浪尖只是微
微掠过这个黄金之州的北部而已。
他看了看课程表:美国政府、几何二、古典神话、世界经济。摇摆舞历史和英
语。他选的课都是大学的预备课程,惟一看起来比较有趣的选修课是摇摆舞历史,
其余的课程均是严格参照书本的学术课。古典神话是他讨厌却不得不选的两门课程
之一,另一门课是外语。
幸亏体育不是这所学校的必修课,他感到有些庆幸。他不擅长运动,而且在别
人面前更衣会使他非常难堪。
一个其貌不扬的金发男孩把书扔在旁边桌上坐下,漠然地瞥了他一眼,狄恩鼓
足勇气笑了笑,决心在第一天结识新朋友。
“嗨。”他说。
男孩看看他,哼了一声说:“你叫什么,淫棍?”
狄恩想了一秒钟,决定先下手为强,“你妈昨晚就是这样叫我的。”
男孩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大笑起来。
他交了在纳帕的第一个朋友。
就那么简单。
“你的真名叫什么?”男孩问道。
“狄恩。”他说。
“我叫凯文。”他夸张地用手指着教室说,“这里是地狱。”
第一天的校园生活还不算太坏。课很无聊,但老师似乎不错,由于是第一天,
他提前下了课,好让大家去找下节课的教室。
“你去哪儿?”凯文在门厅里问道。
“上几何课。”
“哇。”
“你选了什么课?”
“英语、古典神话、体育、摇摆舞历史和经济学。”
“我们还有两门课要一起上,”狄恩说,“神话和摇摆舞历史。”
凯文皱了皱眉说:“一起?你觉得我们是什么?是同性恋?”
“我不是这个意思。”狄恩慌忙声辩。
“我觉得你有点怪。”凯文转过身去,摇摇头说,“我走了。”他穿过门厅,
消失在铃响后鱼贯而入的学生中。
狄恩傻乎乎地站在那儿,显然他还不太明白这所学校的特殊规矩,说错了话,
惹恼了他的新朋友。整节数学课他都在担心,但在一小时后的神话课中,凯文走到
窗前坐到了他的身边,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
实际上,凯文随意的道别在这里司空见惯。
他得记住这个。
狄恩环视教室,打量着他的同学,凯文随着他的目光逐个评论,透露背后嚼舌
的信息和他们的怪癖,老师进来时他赶紧闭上了嘴。霍布鲁克先生高高瘦瘦,长着
一张轮廓分明、像鸟一样的脸。他将包放在桌上,直接走向黑板,用清晰的印刷体
写出自己的名字。
然后,一个女孩走进了教室,正是狄恩梦中坐在楼梯上的那位。
狄恩眨眨眼,屏住呼吸。简直太像了。女孩穿着流行的秋季校服,卷曲的头发
散在肩上,而不是梦中扎起的长发,但两个人相像得令人吃惊。狄恩的目光追随着
女孩坐到了第二排的空位上,她很美,几乎是让人难以置信的美丽,有一种端庄、
害羞的气质,使得她更加迷人,让梦里的那个她黯然失色。
他想问凯文她是谁,但此刻教室一片寂静,正在板书的老师后背挺得笔直,现
在说话不合时宜。
简短的自我介绍后,霍布鲁克先生开始点名。狄恩发现她的名字是佩妮罗,佩
妮罗·丹尼蒙,一个非常好听的名字,保守而古典,他很喜欢。
和别人一样,点名的时候佩妮罗也在四处张望,把名字和主人的脸对号。名字
点到接近字母S时,狄恩紧张起来。
“塞墨勒,”老师喊道,“狄恩?”
“到。”狄恩回答。他盯着桌子,胆怯、难堪,不敢看她,也不敢正视她的目
光。霍布鲁克先生叫下一个名字时,狄恩才抬起头,但是她的注意力已移到了下一
个同学。
时间慢慢过去,他发现自己并不在听老师单调沉闷的讲解,而是专注于佩妮罗
的背影。
也许明天他会设法和她坐得近些。
下课铃响了,狄恩慢慢从座位上站起来,望着佩妮罗收拾书本。她穿的裤子并
不太紧,但由于坐的缘故,站起时,裤子无意间勾勒出了双臀间的峰沟。
凯文注意到他在看什么,摇着头说:“她是同性恋。”
狄恩吃惊地望着他,“什么?你撒谎。”
凯文耸耸肩说:“眼见为实。”
“她不是同性恋。”
凯文随意地抓住路过的一名同学的衣袖,这是个壮实的小伙子,只拿了个文件
夹,“汉克,”他说,“说说佩妮罗是什么人。”
汉克裂嘴一笑:“舔嘴猫。”
凯文放开汉克的袖子,转过来说:“懂了吗?”
同性恋。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相信这样的话,但也不是完全不信。他看着她走
出教室,消失在拥挤的大厅里。同性恋。这个想法很让人兴奋。他明白靠他蹩脚的
与异性交往的技巧,想获得像她那么美丽的女孩的青睐,几乎是毫无机会,但至少
这给他的想象增添了额外的刺激,想象她的裸体,她和另一个女孩在床上,做着色
情的、被禁止的、只能部分想象得出的事。
也许他会喜欢在加州生活。
“好了,”凯文说,“去吃饭吧。”
狄恩点点头,“好的,你带路。”
第3章 丹尼蒙葡萄园
佩妮罗在路的尽头下了公共汽车,左手握书,右手拿出钥匙,打开黑盒子,按
了一下安全按钮,葡萄园的门就缓慢地自动打开。空气在温暖的午后弥漫着收获的
浓香,那是像香水般使人眩晕、挥之不去的馥郁馨香。她深吸一口气,沿着弯曲的
沥青路向家走去。她喜欢收获时的甜香,还有挤压葡萄时浓浓的香气和发酵过程中
散发的微酸的气味。她听说嗅觉记忆是最强烈的,深信因嗅觉产生的联想最能引发
人的感情。新摘的葡萄的自然清香总是让她忆起童年和那些不和任何特别的事件相
关的快乐情感,这时候,她最感骄傲的是她的母亲们拥有这个葡萄园。
她慢慢朝前走,停车场里轿车上的玻璃和金属在阳光下熠熠闪光。右边的葡萄
园里,几组工人正在剪葡萄枝,采摘今年的第一批葡萄。几周后,帮忙的工人会逐
渐增多,到十月初,园里就会到处是忙碌的人群。
离路边最近的一名妇女停下手中的活,抬头看着她,佩妮罗微笑着朝她挥挥手,
那人竟头也不点就又低头忙碌,令佩妮罗非常难堪。大多数工人都是非法移民,大
部分不会讲英语,他们的工作由工头监管,这些工头惟一的能力是翻译命令。雇佣
非法移民是违法的,但玛吉丝母亲却从未因此惹过麻烦。她记得一次问玛吉丝母亲
这些工人一天挣多少钱,母亲轻飘飘地甩出一句:“够多的了。”
她感到怀疑,觉得这就是为什么许多工人都不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