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林听到这里,心里一颤,想起宋先生的笔记上,那个六芒星中心确实标着一个点,没想到一个简单的图案居然有这么复杂的含义。只听茅屋里的声音继续道:“本来陈老太爷没死,星魁是谁非常明显。杨平他们夺宝的时候,我一直暗中监视陈老太爷的举动。看到他和村长杨进终于行动的时候,我还以为杨进就一定是第六名守卫了。于是也带人离开村子,放心跟去。谁知道那陈老太爷居然是冒牌货,是死后由杨进他爹杨福假扮的。结果更被杨洞这疯子的诡计折腾得焦头烂额,两手空空。
“不过我也想过会不会陈老太爷死得突然,没来得及选定这一代的星魁。但当时那天夜里发生的事情,却让我确定了这代的星魁必然另有其人,而且一定就隐藏在村子中间。因为水淹恶水村的时候,村民们居然提前上山逃难了。我想起杨平告诉过我,在恶水村的每间屋子之间,都有铁丝连着屋子里的避水铃,是遇见秋洪的时候紧急召唤村民们上山避水用的。
“那天夜里,一定有人拉动了避水铃。既然第六名守卫杨洞早死,那最后关头发现我们企图,牵动避水铃和大家一起逃难的,必然是星魁本人无疑。
“可惜虽然杨平和杨进后来多方打听,发现村民们都对那晚的事情茫然无知,更不知道是谁第一个拉动的避水铃。由此我知道这代星魁是个非常深沉的人。他眼见六芒星卫已经全毁,深知告诉村民真相只会激我下手更快。于是以不变应万变,只要把他自己隐藏好,我们得不到宝藏,就不能将村子赶尽杀绝。
“而他更有把握知道我们耗不起的原因就是,那时候十月十日就要到了,秋汛一发,该回来的女人们回归恶水村,到时候我们必然只能灰溜溜地逃走。但他也想不到的是,我当时也决定破釜沉舟,一定要在十月十号前挖出星魁,找出宝藏。”
茅屋里的声音继续道:“要挖出星魁还要不惊动村民,自然希望渺茫。好在当时我算准了还有一个人可以帮我带路找到他。陈盛你知道是谁吗?”
陈盛慢慢点头:“我。”茅屋里的声音哈哈大笑:“陈盛就是陈盛,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劲。不错,就是你。你地位特殊,是六芒星卫之首。又是上一代星魁陈老太爷的孙子。如果有人知道这代星魁是谁,非你莫属。而这代星魁再怎么隐藏不露,看你有难,也是不得不出手相救的。
“于是那天夜里,杨平抓住高林范丽的时候,却被我安排故意放走了你。当然我知道你一定防着杨平跟踪,所以支开了他,在暗中由我亲自看着你。但没想到的是,做到这样,依然被你甩掉了,就此悄无声息。
“找不到你的那些日子,可真的快把我逼疯了。眼看离十月十日越来越近,我一度起过放弃宝藏,空手逃走的念头。可是我又舍不得。你想,花了那么多的心血,谁肯这样功亏一篑呢?
“在山上我发现了江水有提前落潮的迹象,于是我下了我一辈子最大的赌注,赌十月十日女人们会提前离开,赌你不会出来,赌星魁来不及告诉女人们村子里发生了什么。至于十月十日以后,我自然有办法让你出来。只要你出动,我就能盯住你查出星魁到底是谁。”
高林听着有些奇怪,茅屋里这个深谋远虑,处心积虑对付陈盛的山主,语气里却对回来的女人们如此忌惮。而一贯高傲的陈盛,却对山主所说的话一句挖苦反驳也没有,好像山主对女人们的畏惧本该如此。
难道这个山主不是陈盛说的准备对付回来的女人的人?恶水村里神秘的女人们,究竟会是怎样的一群人呢?
高林正胡思乱想,听山主继续道:“十月十日,确实是我这辈子最难熬的一天。如果我猜错了,你出来了,女人们知道真相,我原本让杨平和村长全推在死去的班主身上的一切努力就白做了。杨平和杨进也必然会扯出我来,我就不能活着走出这个村子。那天的时间我简直是用一分一秒来算的。但最后还是我赌对了。今年的秋汛,涨的准时,退的却比往年快了几倍。十月十日天未黑,女人们就要走了。”
高林越听越迷糊了,这是第二次听说秋汛涨落和女人的归来离开时间有关系了。突然他想起了以前自己给恶水村孩子上的唯一一堂课,课上八个孩子异口同声地回答:我们是从水里来的。忍不住打了个寒噤,难道这句话的真正含义是:生下孩子们的女人们是从水里来的?
恶水村到底隐藏着怎样不可思议的秘密?山主的话已经接近尾声了:“女人们一走,我就放心了。宝藏还是我的,大局还在我手里。于是我放出了一直被我关住的高林和范丽。
“在你消失不见的那二十几天里,他们两人一直被我灌着药昏昏沉沉地锁在山上的茅屋里。我一直在算着你伤愈能出动的时间,只要你有力反击,看到高林面临生死关头,一定会出手相救的。那时候,你就再也躲不了了。”
陈盛冷冷道:“那你算得还真准。”茅屋里的山主笑道:“当然。所以我不能把高林提前放出去。他是我手上对付你的一张王牌。十月十日前,我只想村里平平静静,不想有丝毫引起归来的女人们怀疑的地方。提前把高林放回村子很可能会引发意外,我不能冒这个风险。”
陈盛问道:“你什么时候发现杨尚是我的人?”山主笑道:“就在十月十日,杨平发现他几次要接近女人们,却没有成功。我就怀疑他是想替你报信的人。于是那女人们一走,我就让杨进找到他,让他配合演一出诱骗高林说出秘密的戏。他欣然答应,那更没疑问是你的人了。只是没想到你那么大胆,杨尚告诉你高林有危险,你居然直接冒充杨尚先进了山洞里的笼子。”
陈盛冷冷道:“然后你一听到你手下逃回来的人说我在洞里,就抓住了杨尚。”山主笑道:“是,村里有我的眼线,从他回村就盯上他了。他听你的安排躲在了你养伤的秘密地方,正好让我顺着蛛丝马迹,摸出了照顾你的星魁。”
陈盛冷哼道:“你就凭对我伤势的猜想,就断定我十月十日不能出来?”山主笑道:“也不全是。陈盛,我太了解你了。你太过狂傲,不会让回来的女人看见你断去胳膊的狼狈模样。你是自以为即使没有胳膊也能除掉杨平。所以即使你伤早好了,胳膊上装上了星魁给你的铁钩,你也咬牙忍住不出来报仇,等到女人们离开才准备出来新账老账一起算。
“就像一匹受伤的公狼不愿意走回狼窝告诉母狼你已残废,还坚持孤身向打伤你的猎人复仇一样。话尽于此,陈盛,你说吧,是向我低头,还是看着救过你的星魁死在你面前?”
陈盛冷冷道:“要我低头,那是做梦。至于五哥,你杀不了他。”茅屋里的山主道:“哦?杀不了?那我就不勉强你了。看我先杀了他,再等你去给我把宝藏弄来,我和你公平决斗,了了你的心愿。”
高林怒骂:“你还要不要脸?还什么公平决斗。盛哥手都没了你没看到吗?要么你也砍了自己的手,要么你让他装上铁钩再打,那还差不多。”茅屋里的声音冷冷道:“别做梦了。我就是想看看嚣张一世的陈盛没了两只手,凭什么还这么嚣张。或许很快你就会看到,他被我打得满地爬滚的样子。”
陈盛接口道:“你也别做梦了。鹿死谁手尤为可知。既然你答应我的约战,我友情回报你一下,省得你也后悔。”
山主道:“什么?”陈盛冷冷道:“我就是把宝藏抬到你面前,宝藏的真正价值,还是只有五哥能告诉你。”
山主沉默半晌,忽然怒道:“陈盛,你骗我!”陈盛冷冷道:“对,我是骗你。你下手吧。”山主迅速道:“好,我现在就宰了他!”
山顶一阵沉默,高林忽然觉得空气陡然冷了下来,冻得牙关打结,抬头看天太阳早不知道哪去了。山顶呼啸起狂乱的寒风,原本无云的天空被风不知道从哪里卷来层层乌云,在空中翻滚着像要冲下来把整座山压垮。
乌云下山主叹了一口气:“陈盛,我答应你也不杀他。但你实话跟我说,你刚才说的是不是真的?”陈盛冷冷道:“不知道。”山主继续道:“宝藏的真正秘密,是六芒星卫也不能知道的禁忌。所以即使你是上代星魁陈老太爷的长孙,六芒星卫之首,你也不知道的,对不对?”
陈盛道:“不知道。”山主继续道:“既然宝藏的真正秘密肯定是每代星魁单独相传,所以位于六芒星中心的星魁有的不是守护宝藏的能力,而是解读宝藏的能力。所以你刚才虽然情急无奈,但说的确实是事实,没有骗我对不对?”
陈盛冷然道:“你还要我说几遍不知道?”山主哈哈大笑:“不管你是骗我还是实话,算你狠,我肯定不杀星魁了。不过陈盛,你这手以退为进让我更欣赏你了。你的头脑,真的对我很有用处。如果你愿意跟我合作,我绝不敢让你居我之下。得到一切好处,我们平分,如何?”
陈盛冷冷道:“我已经说了,宝藏我给你,只求和你决一死战。”山主悠然道:“你这么说只能让我更不放心。我实在猜不出你都这样了还有什么手段能和我对决获胜。行,星魁我没法动他了。没关系。刚才你也等于默认了,宝藏的秘密只有星魁一个人知道。那就是说这个人对我已经毫无利用价值了。我当你面杀了他,你不会说什么吧?”
陈盛道:“谁?”山主嘿嘿冷笑。片刻后,一个带着金属面具的人,推着一个双手绑在背后,神色木然的高大身影从茅屋里缓步而出。
陈盛的眼角抽动了一下。高林失声叫道:“猛哥,你,你不是掉下江了吗?你,你没事吗?太好了。”陈盛怒道:“好什么?没看见他现在比死还惨吗?”
带着金属面具的山主铿铿一笑:“陈盛,还是你眼毒。不错,六芒星卫里,除你以外活着的最后一人,杨猛现在已经是个白痴了。